“欣然谢陛下仁慈,也请陛下法外施恩将欣然一并驱逐出境吧?”欣然语出惊人道。
“你在要挟寡人?”政将手上的竹简重重的一摔,面色一沉,怒目森森。
“欣然不敢也不愿,陛□为一国之君,自有您的许多情非得已,而欣然一介草民,心中无大道,乾坤,唯独孝道不敢忘怀。《诗经》有云:‘蓼蓼(lù)者莪,匪莪(é)伊蒿;哀哀父母,生我劬(qú)劳。蓼蓼者莪,匪莪伊蔚;哀哀父母,生我劳瘁。’②父母对欣然的养育之恩,欣然没齿不忘。请陛下成全。”欣然淡定,从容,吐词清冽,语气和缓地娓娓道来。
政霍地从席上站了起来,蹭蹭地下了台阶,背着手围着欣然打转,锦缎华袍窸窣有声,腰上的玉组配撞击叮当有声。政语气粗重,言语踔厉,“你是故意在气寡人!”
“欣然的父母年事已高,晚景凄凉,欣然应该侍奉左右。鸟兽尚有反哺之情,何况是人?欣然并非故意气陛下,也非故意执拗忤逆您,只是人之常情,是人立于天地之本。望陛下三思!”
“你休想!” 政挺直了腰背,重现凛然华贵之姿。像一株胡杨,傲然于沙漠之中,孤傲,不凡。
空气瞬间凝固!沙漏窸窸窣窣地滴着,足有一炷香的功夫,他们你不言,我不语,一径的沉默。
这般硬碰硬,僵持着不是办法。高山耸峙,流水绕流。欣然想退一步再说。她起身,提起一瓮酒,手里拿过一盏四方青樽,把青色的酒水,汩汩地倒入樽中。双手奉着樽,端给政,柔情绰态地亦笑亦嗔道:“但凡有事,君就不能平心静气些?发那么大火作甚?父亲曾经说,他年事已高,精力有限,也表示要从秦国撤出白家的商业经营。父亲回野王也好,君是否愿意让欣然去送父母亲一程。”
“只是送行!”政对欣然的突然转变,警戒道。
“嗯!”欣然点头,看着政,目光澄澈。
“不是诡诈?”政依然不可置信。
“君多心了!”她的声音闷闷的,有点塞。不过是缓兵之计,一心只想先出咸阳宫,再做算计,可是想到离开政,突然心里空落落的,很不是滋味。
政却当她明白了事理,大喜,虽然他努力地压抑着,可他的双眼,还是在瞬间变得明亮之极,他的嘴唇,向上扬出一个灿烂的弧度,揽过欣然,在她耳边郑重的声明道:“别忘了,你是咸阳宫的质囚,是寡人的女人。”
也许即将面临抉择,心底莫名的伤感,在欣然心中无望的蔓延。内心苦闷和愁绪,瞬间迸发,在隐隐作痛,愁肠寸断。人生几许?沧桑无限,若是真的离开政,干年后,不知自己还敢不敢再回忆起今日离殇的画面。
政的出现仿佛一枚石子在风雨的润色中,砸进了她的生活,她的心,激情澎湃,有如七彩斑斓的湖面,溅起了爱的涟漪。好想陶醉在其中,在明媚里厮守。可是,现实总是捉弄人,若干年后,不知道可供回忆的是不是仅仅是一缕受伤的箫声?抑或是?渐行渐远中,彼此的身影,在太阳的光芒下,沉重地只能疲惫抖落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独守凄惶!
这一刻,欣然感觉到刻骨铭心的痛!
她倚在政的怀里,呢喃,泪姗姗。眼波轻触,是浓得化不开的缠绵。
政低头浅酌,感受来自她的热切和渴望,情爱下缠绵如织,共醉的心,双双默许。
那种酥意如潮水般涌动,直入骨髓。
重重帷幔低垂,两颗被爱引爆的心,缠在一起,于激情的浪尖起舞。
裙裾落地,她酥软的身躯仰躺在榻上,如瀑的长发铺洒在锦缎上,淡淡的清香氤氲,在柔和的光线,洁白如玉,玲珑曼妙。
激情迸射,忘情的交缠。
倏然,她的泪滑下,冰冷地跌落在政的臂弯上。她的泪触痛政,喘息中他抬眸,“你不愿意!”轻吻,抚慰。
欣然轻轻的摇头,想说的是,她不是不愿意,只是悲伤难以抑制,猛然转身埋首怀中,抑制不住的忍声啜泣。
“走!君陪你去送别双亲。回来之后,你就安心做君的女人,时刻陪伴在君左右,为君生儿育女。”激情戛然而止,政断然道。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傍晚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火烧云,墨云金边,漫天通红。
作者有话要说:①《黄鸟》:《诗经·秦风·黄鸟》描写秦穆公死时,以大量的活人殉葬,其中子车氏的三兄弟都被殉葬。诗描写三兄弟殉葬时的情景,表现了对三壮士的哀悼和惋惜,也表现了对秦穆公残暴的无比愤怒和强烈抗议。
②选自《诗经·小雅·蓼莪》意思是:
那高高的植物是莪蒿吗?原来不是莪蒿,是没用的青蒿。我可怜的父母啊,为了养育我受尽了辛劳!
那高高的植物是莪蒿吗?原来不是莪蒿,是没用的杜蒿。我可怜的父母啊,为了养育我竟积劳成疾!
第83章 清芷园
王戊驾着青铜轺车,四名甲士骑着马紧随其后。
轺车里,政坐着若有所思,欣然也默不作声,一心地盘算,莫名的哀伤。
马车辚辚地穿过街衢,向清芷园驶来,远远就望见清芷园赫赫的朱漆大门紧闭着,鎏金的兽面铺首,折射斜阳的余光,金灿灿的晃眼。
诏命从早上就下达了,父母亲是不是早已经离开了,越发靠近清芷园,欣然的心里就越焦虑而不安。一大家子的人,一园子的家当,事无巨细,庞杂而凌乱,或许他们还没来得及走。欣然心存侥幸道。
座驾前的王戊“御”地一声,车还没停稳,欣然就挑开帘子,翩然跳下,快步向大门奔去,拽起门钹,重重地叩门!干涩的叩门声,铛铛铛铛,单调又刺耳!
许久,没有回应,欣然忐忑地回头看看站立在身后的政,惶惑道:“诏命下,不能有半刻耽搁,是吗?”她希望政会说,有宽限期的。
迎着欣然急切的目光,政没有说话,回头冲王戊使了一个眼色。
王戊会意,上前用重拳“哐哐”地砸门,厚实的门板发生沉闷的轰鸣。
终于听见里面有门闩滑动的声音,吱呀呀,大门被艰难地扯开一道缝,一个裹着黑布巾帻的圆溜脑袋,警觉地探出来,张望。
“成叔,我爹娘呢?他们走了吗?”还有人,欣喜之余,欣然迫不及待地上前问道。
“世子,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回咸阳的?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你可知道,上卿大人一直惦念你呢?”成叔一脸诧异,说着,赶紧将大门往大了推开,欺身上前向欣然行礼,“老爷,夫人辰时就离开咸阳了。官兵们如狼似虎,不让有半刻耽搁。造孽呀!怎么就惹上官府了,好好的府邸都不让住了。老爷夫人走得匆忙,随身就带了几个使唤的丫头和护卫,一行不过十几人,几辆马车,轻便的行装,到这会子估计已经走远了。”成叔长吁短叹,满脸的褶子,津津地冒着汗。
“成叔,父亲他们走得匆忙,说了什么没有?”
“老爷临走时,交代我们。要是小姐回来,让你立即回野王。老爷说,月余前,白家在秦国的商号家宅,能转移的已经转移,不能带走的已经陆续变卖。各地的佣工,愿意继续为白家做事的,由执事另行安排,不愿意的已经发了钱帛解散,自寻出路了。清芷园,已经走的没几个人了,我们几个留下来处理完善后事宜,就离开咸阳。”成叔说着直摇头。
欣然记得父亲之前跟她提过,吕不韦卸政后,白家的商业势力可能将陆续撤出咸阳,看来父亲早已做了妥善安排。
欣然迈步进入清芷园,绿树芳草,花香缭绕,木犀花洁白的花瓣翩翩飘零。父亲精心修缮了清芷园,本来这地方是温馨的家,可是人去楼空,清芷园留下的终究只是寥落。
欣然不由内心凄惶,沿着雨花石铺就的鹅卵石夹道,快步奔向她的昧旦小苑。居室里箱柜案几都已经空荡荡,空洞地透着冷飕飕的凉风。
看来,父亲早做了离开的准备,不是仓促之间被驱逐时,慌乱的之下,到处一片狼藉。可是这样的境况,让欣然更加难过,父亲曾说过不想和秦国王室攀扯上关系,究竟是为什么,父亲一直还没告诉他,父亲究竟有什么隐衷?如果父亲坚决反对她和政在一起,她将如何抉择?欣然后悔应该早点把事情的真相告诉父亲,否则也不至于弄到现在这样骑虎难下的局面。
不及细想,当务之急先见到父亲再说。
憋住即将滑落的泪水,欣然赫然转身,掠过政熠熠的眼眸,大声吩咐道,“成叔,备马!”
“不要冲动!”政上前拽住欣然的胳膊,轻斥道。
“世道凶险,君万金之躯,还是先起驾回宫吧。欣然必须追上父母,君和欣然之间的事,我必须对他们有个交代。君一定能理解,是吗?”欣然搬出充足的理由说道。
“已经两三个时辰了!他们已经走远了。”政凝视着她,幽然道。
相似小说推荐
-
宫心销魂索 (胡小九) 2013.12.29完结诡异的穿越之路,神奇的爱情萌芽。赤炎墨嘴角微撇,邪邪的看着赫连梦言:“既然也看上了你,就...
-
[古穿今]古武女特工 (席祯) 起点封推高人气VIP2013-12-28完结拥有神奇古武术的凤族皇室辅助王、暗部营统领凤傲柒,灵魂反穿都市后,被国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