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娘子把手中的纸条狠狠捏紧，转头咬碎银牙，恨声道：“等，等，等，我等了多少年了，如今月娘都快八岁，大郎也有五岁了。是不是要等到那小贱人嫁人的时候，我还要卑躬屈膝，被人踩入泥里。”
湘衣瑟缩了下，低着头不敢出声。
邵娘子转身狠狠推了她一把，湘衣踉踉跄跄后退几步，就见邵娘子一甩手，桌面的茶具悉数哐当几声落入地面，摔了个粉碎。
邵娘子撑着桌面，闭上眼深深呼吸，愤怒的发泄之后，又喘着粗气看了房内良久，这才平缓了气息，慢慢道：“好，我等……”
原以为事情十拿九稳，到时候一切可以慢慢来，哪知谋划了三四次却也无果，这会儿只怕也彻底激怒了慕仁。
邵娘子沉思了一番道：“让雪衣过来。”
湘衣低低应了声“是”，快步转身出去。
片刻后，雪衣低着头入内。
邵娘子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半晌，坐下来慢悠悠道：“湘衣，去箱中把我那袭锦缎半臂拿出来，哦，顺便把那去年做的，还未曾穿过的那件淡绿色晕裙一并拿来。”
湘衣应了声“是”，眼中微微露出些嫉妒神情。依言拿出衣服，不出她所料，邵娘子轻笑道：“雪衣，这衣裳就送与你了，这颜色太鲜，还是如你这般鲜嫩水灵的人儿才最合适。”
雪衣受宠若惊，拿着这身衣服惶恐道：“娘子，雪衣卑贱，哪里敢用这般精致的衣衫。”
邵娘子笑道：“让你用你就用，如今你好歹也是郎君的人，再过几日，我就同郎君说说，如同龚四娘一般，寻个院落。”
雪衣心中有些惊喜，却咬着唇道：“多谢娘子，娘子对雪衣的恩情，雪衣定然做牛做马来报答。”
邵娘子笑道：“也不用你这般做牛做马，伺候好郎君你就是报答我了。”又从头上拔下一只金丝雀头金簪，招招手笑道，“来，过来这儿。”
雪衣低着头靠近，邵娘子让她附身弯腰凑近了，又把那金簪往她头顶插去。雪衣身子一僵，全身肌肉都紧张起来，直到邵娘子做完了手里的事儿，这才轻轻道：“多谢邵娘子。”
邵娘子拍着她的手呵呵笑道：“以前是我身边的人儿，也没得这般客气，如今倒显得生疏了不少。你记着，我们可是一起的。”
雪衣顿了顿，抬头感激道：“是，奴婢记得。”
邵娘子笑道：“好了。下去吧，若是郎君过来，就叫你。”
雪衣羞涩道：“是。”
退出门外，低垂的目光微抬，和湘衣的目光撞在一起，雪衣面无表情低下头出门。
湘衣侧着脸也微微笑起来。
正此时，只听得外面一个丫鬟入内禀告道：“娘子，大娘子回来了。”
邵娘子道：“让她快些入内。”
慕文月掀开帘子入内。脸上神色不太好。目光一扫，愣了下，赶紧道：“阿娘，可是有什么事情？”
邵娘子笑道：“无妨，适才不小心碰翻了这些茶盏。湘衣，让人入内收拾干净了。”
“是。”湘衣退出门外。两个小丫鬟就入内开始清理。片刻后湘衣就拿着新的茶盏到了房中。
“月娘，是否有话要对阿娘说？”邵娘子看着慕文月有些举止不安，不由轻笑道。
慕文月咬咬唇。看了眼湘衣，扭扭捏捏没出声，邵娘子对着湘衣眼神示意。湘衣又退了下去。
慕文月这才抬起头，用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看着邵娘子，“阿娘，今日的事情，是不是……？”
“是。”邵娘子不等慕文月说完。就淡淡应下。
慕文月吃惊道：“阿娘，这要是被父亲大人知道……”
邵娘子冷笑道：“他知道又如何。证据呢？”
慕文月脸色惨白，她颤抖着唇半晌才道：“阿娘，若是慕文月也就罢了，可是，可是夫人……”她突然住了口，后面那句“夫人待我也很好”硬生生吞下肚。
邵娘子的脸颊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阴恻恻道：“夫人待你再好，你也不是她亲生的，你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地位低下的庶女。况且，她待你再好，能好过自己的亲生女儿慕文晴么？你不过是她彰显大肚的工具罢了！”
慕文月慌乱的低下头，不敢再看邵娘子神色。
“乖，孩子，既然你上次就已经做过一回了，如今就不要再有什么心理负担，有什么罪责都让阿娘扛下，只要你们两个孩儿今后能有一个更好的前途……”邵娘子轻柔的撩起慕文月今日遇刺时候跌落下的发丝，满含爱怜的语气。
慕文月咬着唇，半晌之后，终于幽幽叹口气，头就往邵娘子胸前埋去。
“阿娘，我知道了，以后，我听您的。”
这嗫嚅的声音传入了邵娘子耳中，邵娘子越发笑得柔和，手指轻拍慕文月背脊，哼唱道：“孩儿终于懂事了。”
室内一片祥和之气，只有一旁窗前的鸽子咕咕咕的叫。
“啪！”重重声响，窗台上的鸽子咕咕咕咕惊慌失措叫了两声，突然就跌落了窗外。
慕羽凡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一只手摆弄着弹弓，另一只手捏着一只受了重伤的白毛小鸽子，欢喜雀跃道，“阿娘阿姊，你们看，我打到了一只鸽子了。我们可以把它养在笼子里，每天和它玩了……咦，阿姊羞羞，这么大了还靠在阿娘怀里。”
邵娘子的眼角大力的抖动了下，看着那只在慕羽凡手中挣扎得奄奄一息的鸽子，连心脏都在痛苦的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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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2 细揣测
慕文月抬头见邵娘子神色，目光一直落在那小鸽子之上，心中不由一惊，这不就是前几日回来的路上见过的小白鸽么？
她抬起头，见慕羽凡一无所知，依旧兴高采烈兴奋模样，赶紧站起身道：“阿弟，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娘心善，都不舍得对这些禽鸟兽类动手。你把这只可爱的小鸽子弄伤了，阿娘怎么会开心？”
慕羽凡赶紧送了手，小白鸽掉在地上，啪嗒一声，扑棱棱开始挣扎，翅膀的血缓缓流出。慕羽凡睁着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邵娘子道：“阿娘，羽凡不是故意的。羽凡以后不会打小鸽子了。”
邵娘子这会儿已经缓过气来，她勉强露出一个微笑道：“乖，大郎以后可记得要爱护小鸟儿。”
慕羽凡见邵娘子没有责怪，赶紧点头，又转头看见慕文月，嘟着嘴道：“今日阿姊们出去玩，都不曾叫我一起去。”
邵娘子笑道：“阿姊出去玩是有正事儿，而且是女眷们一起去，你一个男子怎能前往？”
慕羽凡好奇看着邵娘子道：“阿娘，自然是女眷都能去，阿姊也能去，为何阿娘却不去呢？”
邵娘子言语一滞，慕文月见状不好，又赶紧道：“阿弟，一户人家只能去一位夫人，所以只能是大娘过去了。”
邵娘子才压制下来的气息又翻涌起来，她掐紧了手指甲，微笑道：“大郎，早些去歇息吧，明日还要学习。”
慕羽凡问出了这话，小小年纪的他似乎也明白了点什么，正有些害怕看着邵娘子，听了这话。赶紧道：“是，阿娘，羽凡告退了，等明日才来问安。”
邵娘子微笑看着他离开，唐六娘和新来的丫鬟小婉躬身退下，随后快速的去追慕羽凡。
邵娘子见慕羽凡出了门口，收了笑容，这才怒道：“这些丫头们做什么的。怎的让大郎玩起了弹弓。竟然还打伤了信鸽。湘衣，湘衣！”
湘衣入内，赶紧行礼。
“二娘子有何吩咐？”
“适才守着门口的是谁？竟然失职至此。”邵娘子咄咄询问。
湘衣低着头道：“开始是雪衣姐姐守在门口，后来您让她进来，之后她就离开了，也没让其他丫头看着。”
邵娘子眯着眼没出声。半晌才看着地面扑腾了半天也没有人理会的小白鸽道：“去找个小笼子养着，看看能不能好起来，记着别再让大郎接近。”
“是。”湘衣把小白鸽放在个盘子中。小心翼翼退后。
一个丫鬟莽莽撞撞跑进来，差点撞到了湘衣手中端着的盘子。湘衣怒道：“你怎的不长眼，这般慌张做甚？”那丫鬟带着笑意道：“湘衣姐。是阿郎往这边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