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沈继先可是气红了眼睛,当着李牙婆的面,竟然被自己的女儿如此这般的数落,当真是让他颜面扫了地,当即火冒三丈,“呀!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是不是?你也敢跟老子顶嘴了,看我今天不揍死你……”话音刚落,沈继先便扯着扫把直向沈七七的脑门砸去。
“你凭什么打我?”沈七七一把接住抽到头顶的扫把,虽然手心很吃痛,但依旧不依不饶的怒视着眼前这个让她深恶痛绝的便宜爹。
“你个死妮子,我不但打你,我还要打死你呢。”沈继先用力一甩扫把,直接将还很虚弱的沈七七甩到了墙角处,然后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便响了起来,抽得沈七七抱着脑袋“嗷嗷”直叫唤。
这时,伴着沈七七凄惨的叫声,只见沈张氏脸色铁青,气喘吁吁的从厨房里钻了出来,并且怒气冲冲的手提着一把菜刀,非常凄厉地哭喊着,“你个死鬼,就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爹,你都把我女儿逼得服毒了,现在还打她,我和你拼了,今天我要和你一起去死……”
沈张氏话还没喊完,就提着菜刀朝沈继先冲了过去。
沈继先一愣,顿时傻了眼,和沈张氏过了大半辈子,就从没见她如此彪悍过,他一看沈张氏真是豁出去这条命了,连菜刀都拿了出来,自是吓得扔掉了手中的扫把,赶紧躲到了李牙婆的身后,连声求饶:“好,好,都是我的错,是我狠心,把刀放下,快把刀放下……”
李牙婆扯出衣襟处窝着的大红手绢,一边轻遮口鼻,一边张牙舞爪的劝说着,“哎哟哟,这算怎么回事儿啊,好好的一家人怎么还打起来了……”
“你说你还逼不逼我女儿了?”沈张氏手执菜刀一脸的绝望。
沈继先瞪着双眼,躲在牙婆身后赶紧摇头,“不逼,一定不逼,你放下刀,快放下。”
“好,牙婆在此,女儿不愿去楚家做死契丫头,你赶紧把这事打发了。”脸色苍白如纸的沈张氏显然是在硬撑着,但语气却依然坚定,不依不饶。
沈继先一听,到手的钱财要没了,一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忍不住口水直流,即使菜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肯轻易罢休,眼珠一转,直接抓过缩在墙角的沈七七,歪头便问,“七七你自己说,你愿意去楚家做丫头不?你若是也觉得爹狠心,那你就不去,至于你娘的病和你大哥打人一事,爹也真是没有办法,就只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等死了!还有你弟弟小宝,就给人家放一辈子牛吧,别上学堂了。”
沈七七厌恶地挣脱父亲的手臂,颓废的跌坐回椅子之上,一张年轻娇美的脸庞再无一丝怒气,剩下的只是挣脱不去的戚然。
正文 第二节:重生
李牙婆终于拖着臃肿的身体,三扭两扭地离开了沈家,临走时留下了二两银子做为定钱,如果沈家反悔就需要双倍奉还人家四两。又再三和沈继先商定好,三天后,她会带着余下未付的银子和字据过来,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钱货两清。
家里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下来,沈张氏无力地扔掉了手里的菜刀,忍着一张铁青的脸,无助地倚在破旧的床边一语不发,那双已经失去光芒的眼睛,满是歉意地看着沈七七,默默无声地流着眼泪。
沈继先送走了李牙婆后,直接蹲在了房门口,垂头丧气地抱着双臂,唉声叹气起来,见无人搭理他,最后居然一脸无辜地丢下一句,“老太婆,你就别哭了,不要怪我狠心,其实我也不想卖女儿,只是实在没法子了,大宝他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沈张氏一语不发,眼神空洞而迷茫,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
沈继先见没人理睬他,也识趣地闭了嘴,此刻,家里所有人都开始沉默……
沈七七表面平静地将娘亲扶到床上躺好,而后才认真地看了看这个“家”,眼神环顾一下四周,真是“空旷”得没什么可看的,简陋的木板上铺着一层薄薄地稻草,稻草上面铺着一块粗布床单,一张木板已经严重腐蚀的粗制四角桌,几个滚圆的树墩小凳,这个屋内再无其它东西,说这个草屋是一贫如洗,家徒四壁绝对的不夸张……
现在要怎么办?当真要被这个便宜爹卖了死契?
沈七七的内心挣扎着,她瞥了一眼依旧低头蹲在门口的沈继先,又简单地安抚了一下依旧抽泣的母亲,烦乱地甩了甩额前的秀发,而后迈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驻足窗前,望着窗外透进来的那斑斑驳驳的阳光,沈七七真想走出去看一下,外面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它和自己生活过的地方有何不同?
她顺手扯过椅墙支着的木杆,用它吃力的撑起用牛皮纸糊着的窗棂后,窗外的景色便在眼前弥漫开来。
她仰起头,眯着眼睛深深的呼吸一口窗外飘进来的新鲜空间,顿觉烦闷的心绪有所缓解,待再睁眼时,入目的便是那云片洁白蓬松,轮廓分明,悠闲的浮在苍蓝的天空之上。恍惚间,她似坐上了一列火车,看窗外许多光阴迎面而来,又悠然而逝,似乎卷走了她,又独独留下了她……
思绪纷飞间,眼前的景物却忽然放慢脚步,她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曾经生活过25年的地方,城市里的水泥马路上照例是焦干滚烫,汽车突突跑过,释放出更多的热量,如果划上一根火柴,似是空气也能燃烧,道路两边的树叶无精打采的耷拉着,蝉在枝叶间长鸣,将夏日的午后拉扯得格外焦灼漫长。
突然,几张熟悉的面孔在眼前疾驰闪过,沈七七心中一惊,本能的瞪大了眼睛,她看清了,那是父亲失望的眼神,那是公司70名未有拿到当月薪水的员工,眼中喷出的愤愤的恨意,那是杜大伟和那个女人嘴角挂起的丝丝嘲笑……
此时,沈七七心像是被人用刀子硬生生的剜下了一块肉一样,她痛,痛的撕心裂肺,痛的肝肠寸断,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的痛,痛到呼吸困难……
而这痛在她的内心还没有得到排遣,曾经发生的过往种种,还没得到一个最后的答复,然而,她却灵魂重生了……
在现代的时候,她常常见到这样的字眼生下来,活下去……那么重生呢?是不是也要生下来,活下去,并且比第一次要活的精彩呢?
“第一次?”沈七七的嘴角又扯出一丝苦笑后,心中又不免惹出一串串叹息,心想着:第一次的人生是多么失败啊,父亲撒手人寰之际,将他苦心经营了三十年的公司交付与她,并寄与厚望,可是她呢?又是怎样用心经营的?先是因为杜大伟的生日而延误一份项目评估报告,导致公司重大合作项目流产,后又因为公司高层领导的出卖,以及杜大伟这个新任副总的重大失误,而致使风雨飘摇中的公司,终于破产。而杜大伟,这个与她相恋了五年的男人,在这种险恶的情况之下,他居然把责任全部推到她一个人身上,而后携着一笔款项带着另外一个女人,不告而别的远走异国,而她也终于琅铛入狱……
在没正式定罪之前,她被暂时收押在看守所,铁门铁窗加一张长长的木板床,里面挤着形形色色的女人,当然进来的原因也是形形色色的,因为团伙斗殴打架的,偷窃的,吸毒的,还有色情场所的……但是她们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她们似乎并不曾生长在这个文明的国度,而是几乎像野人一般的生活,她们有着无休止的占有欲,看见好的东西就想占为己有,沈七七带进去的衣物,用品全数被她们瓜分之后,其中一个又看上了她身穿的墨绿色长裙,居然伸手来扒她的衣服,甚至连她的文胸也想尽数夺去,她忍无可忍,终于和她们撕打成一团,不知是谁从后面用力一推,她的额头便死死的撞到了坚硬的墙角上……
待她醒来后,便已是此翻情景,此人非彼人,此物非彼物,此时非彼时……
“三天了,来到这个世界大概有三天了。”沈七七倚在窗前,挂着一脸的无奈与焦虑。无奈于这个世界并不是她想来的,却身不由己的来了;焦虑的是未来的日子就附在这个身体上度过了吗?她该如何面对这个崭新的人生。
三天之中她除了昏睡,和被人唤醒后,把一碗碗涩涩的汤药灌进嘴里之外,其余的时间她都是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浑浑噩噩中她不知道自己是生,是死,或者是睡还是醒,甚至连白天黑夜都分清的有些艰难,她心里也曾想,死了就死了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可是偏偏她又有感觉,她能感觉到床边经常出现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在为她忙碌着什么,但是短暂的感觉之后,她又无法控制的昏昏欲睡,所以她真正清醒之后,只能凭感觉,凭猜测,来判断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
若不是刚刚李牙婆的到来,若不是这个捡来的便宜爹真的要将她卖成死契丫头,可能到现在她还不会真正的清醒,到现在她还无法相信自己真的穿越了。
现在想想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应该就是母亲张氏和弟弟沈小宝吧。她知道那个带病依旧为她煎药的女人,是母亲张氏,她看到了那个单薄得可以被一阵风刮跑的女人,拿着一把破旧的蒲扇,守着院子里的药罐吹吹煽煽的情景;还有弟弟沈小宝,因为家里无钱为她买药医治,所以弟弟只得自己上山去采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