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你建议的？为什么？不会是只为了看看西洋景儿吧？”四阿哥蹙着眉头，一国皇储，眼睁睁地看着洋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张扬跋扈，正如当面打脸，这滋味儿实在不好消受。
九儿其实存的就是这个心，四阿哥亲身视察上海，只怕终生难再有如此机会，不乘机让他好好体会西方列强欺凌之痛，只怕日后火烧圆明园，逃遁热河行宫的一幕还是会重演。
看着四阿哥难堪的神情，九儿轻言细语地安慰道，“您是大清未来的国主，这一幕只怕那位道台大人永远也不不敢详细描述给您的！知国耻而后奋发图强，只望四阿哥日后登顶大宝，不忘今日之痛！请恕九儿冒昧犯上！”说罢，九儿已是拜倒。
四阿哥怎么会怪罪，苦笑着扶起九儿，戏谑道，“我怎么觉得，有时候你比杜先生更会拿着皮鞭鞭策我？”
九儿知他不怪，立时调皮吐舌，“四阿哥吓煞小女子了，我怎么敢如此逾越！”
两人说笑着出休息室入席，上海道台宫慕久正惴惴不安地在外候着，窗外的景致是何等模样他怎会不知，从昨日起就在怪罪徐瀚锦，无奈徐瀚锦托辞四阿哥指定，只好硬着头皮往这跑马场来。
一见四阿哥脸色尚佳，宫慕久心中舒了一口气，悄悄打量着旁边这位翩翩佳公子，不知这位九公子到底何许人物，竟能左右四阿哥的情绪，心中暗暗警惕。
一众人等入席，徐瀚锦却乐呵呵地朝着九儿直拱手，说道，“九公子心思果然活络，您给我的那份清单已经差府中上海铺子里的伙计去打探行情了，别的不说，只这一道冰激凌在上海租界里就必定能够一炮而红！光是那些洋人的生意就有得做。”
上海道台宫慕久却是就跟洋人打交道的，嘴上奉承着，心里却是不屑，徐府如此厚重的身家，怎会陪着一个阿哥身边的清客玩儿起几道零食小吃的生意？简直胡闹！
九儿似乎明了诸君心意，笑道，“不过是小打小闹本小利薄的生意，不过好叫徐爵爷知道，那另一页上的包装行销手法才是重中之重！改日，我还得跟您府上铺子里的管事伙计说道说道，把这小生意做踏实了。”
徐瀚锦直到此刻一直只当陪着钓鱼的事情，陪笑着一路打哈哈儿，面上很认真地都应承了下来。
九儿眼波一闪，看向四阿哥提议道，“不如我们这个与徐爵爷合资的食品百货商行，就在大清国民银行第一个开户吧，也好赚个头彩！”
“嗯？好！好！”四阿哥本以为九儿的食品百货商行是胡闹的玩意儿，没想到竟要做大清国民银行的第一位客户，不禁抚掌赞许。
徐瀚锦更是激动不已，噼啪鼓掌。没想到九儿下面说的话，更是让人弹眼落睛。
“乔大掌柜，”九儿看向陪席的乔万峰，笑意盈盈地询问道，“您看我们这第一位在大清国民银行开户的客户，符不符合贷款条件啊？”
乔万峰已经被任命为大清国民银行第一任大掌柜，这两天一直与各位股东一同制定经营细则，贷款事宜便是九儿建议的，落实了各项细节之后，立刻被全体股东接纳成为大清国民银行今后的主营业务，听得此问，立即郑重回答道，“自然可以，只是依据制定的经营章程，需提出与贷款金额两倍以上等值的抵押财物方可。”
徐瀚锦脸上一怔，奇怪地看着九儿，脱口问道，“九公子，这开具一家食品百货商行能花几个钱，您不必提出贷款。”他之前就打算自己一方出足了资本金，只要九儿肯入股就成。
九儿笑着解释道，“我们既然组建了这么一家商行，又是大清国民银行第一个客户，何不把这头一遭贷款业务也做了，给其它客户做个示范呢？毕竟是个新鲜事物，酒香还怕巷子深呢！”
“啊！是！九公子所言极是！这抵押物我来出就是！”徐瀚锦自然愿意，连资本金都不用出了，心里思忖着这六四分账是不是该倒过来才对。
“这岂不是在做当铺的营生？”上海道台宫慕久听明白了，惊诧地问了出来。
乔万峰立即回答道，“回禀道台大人，确实是类似，此次组建大清国民银行，主营业务不仅仅有原先钱庄行使的功能通存通兑，还增加了当铺的抵押贷款功能，甚至九公子还提出了日后待业务稳定以后，发型纸币的功能。”说道此处，乔万峰已经红光满面，尽管当初讨论这项提议之时大家都敬畏不已，直到如今复述起来，仍是激动不已，以毫不掩饰的崇拜的目光看着九儿。
这幅画面实在有些滑稽，一个须发斑白的久经商界沧桑的老者崇拜地仰望着一个连唇髭都没有的年轻人！
宫慕久惊愕得半天没合拢嘴，再打量起九儿的眼光便全然不同了。
九儿趁热打铁，立即向宫慕久一拱手，说道，“在下有一事想请求道台大人相助。”
“呃…..九公子客气！请讲！”宫慕久一怔，赶紧客套一下，虽没有人明着介绍，但是明眼人谁都看得出来，这个九公子与四阿哥关系不一般。
第一卷九儿 第四十一章圈地
“道台大人在上海与洋人周旋日久，要论大清官场上谁最了解洋人的贪婪本性，无人能及道台大人，想请大人出面拉拢洋人到我们的银行来光顾！”九儿眼光如矩，来之前，早已了解到宫慕久其人，几乎独自在与上海的整个西方列强阵营对抗，尽其所能保卫着上海的权益。
“这岂不是与洋人方便？”宫慕久迟疑道。
九儿站起身来，踱步至窗前，看着对面的跑马场，沉声说道，“国门开放乃大势所趋，彼进我出，师夷长技以制夷，说起来，我们落后甚多，毕竟还是我们占了更多便宜。”
九儿伸手指着对面的跑马场，恨声说道，“你们看这些洋人行事，手笔不可谓不大，银钱往来十分不便，他们的银行迟早会开进来，而我们大清的钱庄却因各地匪患已有过半破产。不如我们主动开设银行，立好规矩，名正言顺地去赚他们的钱！”
宫慕久抚着山羊胡，缓缓点头，还是不放心，继续问道，“难道洋人要贷款，咱们也贷给他不成？他要再像建跑马场一样圈地呢？”
“自然贷给他！”九儿眼睛闪耀着亮光，“大清国民银行组建的目的，就是要筹集资金开办我们自己的工厂、西学，最多二十年，我们的经济实力，我们的武器装备一定能迎头赶上！到时候，他们西洋人只能是来帮助我们大清繁荣昌盛的投资客、过路人而已！”
宫慕久忍不住抚掌称善，“洋人每每以自由通商为借口，强行要求我大清开埠，我们总是被动地答应条件，被枪炮轰开国门，却还要承担战争赔款，与其这样，莫若我们主动制定好条款，让洋人自投罗网来繁荣我大清经济，提升我大清科技！巩固我大清国防！让西方列强再也无法以武力威胁我大清！良策！实乃良策！”
四阿哥在旁边听着，完全插不进话，却也激动不已，一时盯着九儿，一时盯着宫慕久，为了两人描绘的前景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的目光投向对面规模宏大的跑马场，未来帝王的一颗心从未如此自信过。
“二十年？”宫慕久抚着胡须不太敢相信，他身形瘦小，刚刚年过知天命之年，却已经满脸皱纹，着官服顶戴，被跑马场的背景一映衬，形象显得十分古板迂阔。就是这么一个小老头似的人物，却在没有朝廷支持的情况下，自道光二十三年上海开埠之初，便独自与洋人谈判周旋至今，竭尽所能拖延时日，尽可能减少损失，对朝廷不可谓失望日久。
四阿哥看着宫慕久，两眼炯炯有神，语气坚决地说，“大清国民银行所筹集到的款项，除了维持业务之外，将定期资助年轻人赴英国法国留学，两年一批，第一批学子已经在挑选之中；对于国民兴办工厂的先行者，银行将给予免息贷款优惠。仅仅一家国民银行远远不够，我们要再办银行，尽可能地吸纳资金，将钱都用到兴国利民的大事上去。二十年太长，我们只争朝夕！”
一席话说得群情激动，个个摩拳擦掌。
席毕，九儿请四阿哥先去道台府暂歇，自己却请徐瀚锦做向导，邀那三位一直作陪的江南豪门的家主作陪，要将跑马场周围的街面去逛一圈。
三家江南豪门的家主，这些天恍若进了学习班儿，每天都有大量的新思想在头脑中碰撞，既害怕吃亏又害怕丢了机会，心中斗争得厉害，但是对于四阿哥未来龙主的信心是极其坚定的，对于九儿的认识也是日新月异，佩服得紧。不过，此刻要叫他们听从九儿的建议，入伙做点什么事，他们所关注的必定是九儿将来的身份。
九儿既是一系列大事背后的策划组织者，对四阿哥的决断有着决定性的作用，所有参与其中的豪门大户早已背地里将九儿的情况摸清楚了，所有人都极其确信，九儿将来的路只有一条：陪伴四阿哥入主紫禁城！这才是所有参与其中的人最大的信心来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