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安顿好后,骆可可心满意足地躺在胡嫣给她铺好的睡床上。
折腾了这么久,她总算有了个可以落脚有不用担心给别人添麻烦的地方了。虽说至今还弄不清卓昔的心思,也不知道林子予究竟有什么样的办法,但只要有一线希望,未来就不会太难过。
躺在床上,她忽然觉得连被褥中都是水的气味,自由的气味。
闭上眼,她相信今夜自己一定能睡一个好觉,做一个好梦。
当然,只是她相信罢了……
闭上眼还没多久,卓昔就摸进了她的睡房,干脆又有气势地跨坐在她身上,手紧紧掐住她的咽喉。
他说话的声音就像从坟墓中爬出的垂死的人,绝望而阴森,“林子予要同你结盟那是他的事,爷和你的恩怨是爷的事。而今爷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或者死,或者同我成亲。”
☆、47阵营结成
而今爷给你两条路……
自从跟随林子予和卓昔来到此地,骆可可就已做好了面对卓昔的准备,她只是没有想到这一切来得如此之快。
在卓昔的手下压抑着呼吸,感受着他手上那股凉凉的水气,骆可可气息减弱。感受到她的难受,卓昔他手上的劲道稍缓。
乘机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睁大眼睛,骆可可打量着神情似乎还有些迷茫的卓昔。低声道:“你放开我,我们慢慢说,行吗?”
卓昔没有回答,只是慢慢松手,翻身在床边坐好,许久,低声道,“给我一个答案。”
从床上坐起,披上一件外衣,骆可可打了个寒噤,江岸的夜,一到夜晚就凉得刺骨,加之秋日的寒意,更是凉到骨髓里。
卓昔飞了她一眼,顺手捞起被褥裹在她身上,而后依旧坐在床畔,一言不发。
只是这一个动作,就让骆可可意识到,她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冲破卓昔的外壳,撕裂林子予的伪装。这是一场新的赌博,她要证明自己不是除了送给廖不屈换取利益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女人。只有证明了这一点,她才能保证自己生存的机率比之前更大。
轻吸了一口气,骆可可裹着被子坐在卓昔身边,忽略了他那双始终凝望着她的侧脸的眼睛,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低声问道,“其实,你最恨的不是我,对吧?”
“不是你,还能是谁。”
“是卓昀。你最恨的,其实是卓昀。”
霎那间,空气凝结成一块粘稠的浆糊,让人无法呼吸。
卓昔一动不动,似乎连呼吸都已经停止,时间变得分外缓慢,究竟过去了多久,一瞬间还是一整夜,甚至已是沧海桑田?
骆可可感受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她看见卓昔慢慢地将头扭了过来,凌厉的眼神像两把杀气腾腾的尖刀,直勾勾地刺入她的灵魂,似乎想要看透她的心,看透她的灵魂,看透她的所有。
这眼神让骆可可有些心颤,她觉得自己是一只被野狼注视着的小兔子。她忽然记起,林子予曾经说过,卓昔有着野兽一般的直觉,他就是随时会咬死猎物的野兽。
但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她转身逃离。
骆可可长长地吸了一口寒意弥漫的空气,似乎这样就能使自己更加冷静。她壮着胆子与卓昔对视,一个字一顿地说道,“你最恨的不是我,而是卓昀。所以,之前我被你抓到的时候,你三言两语中必带卓昀的名字。因为你最恨他,所以你什么都要与他争个高下。”
“胡说,我的眼睛是被……”
骆可可赶紧打断他的话,“的确,你的眼睛是因为我失去的。但那个时候,你太小了……所以,我想,……”
对于卓昔和女配可那一点往事,骆可可曾做了无数猜想,最后拼凑出一个自认为正确的结局。
事情的真相或许很简单。
卓昔的眼睛的确是因为救女配可而失去,但那个时候,他或许并未想到自己的做法会失去眼睛。而当时,年仅八岁的他也未曾意识到失去一只眼睛意味着什么。如果事情就这样发展下去,一切或许会很简单,但偏偏,他被女配可的父亲赶出了家门。做父亲的将女儿的救命恩人赶走,其原因或许只是因为独眼的卓昔吓着女配可了。做父亲的担心女儿受到伤害,便冒着被人戳脊梁骨的危险赶走了女儿的救命恩人。
卓昔被赶时说不定并未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在之后的人生中一定吃了不少苦。每次收到伤害时他就会记起自己是被女配可的父亲赶走的。一日的仇恨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恨着。
但有趣是是,他最恨的却是卓昔。
原因也很简单。
时间是一个可笑的东西,最懵懂的喜欢会被时间扩充成痴心挚爱。
而最简单的厌恶也会被时间扩充成最绝望的仇恨。
卓昔对女配可那最朦胧的情感被时间变成了一场倾世绝恋。所以他每年都回去探望女配可。满足自己心中的祈愿。
而相反,他对卓昔仇恨也被时间变成了一次入骨仇恨。仇恨的起因很简单,或许只是一句“凭什么”——
凭什么被赶走的是他而不是卓昀?
凭什么留在家中的是卓昀而不是他?
凭什么失去眼睛的是他而不是卓昀?
凭什么留在心爱女孩身边的是卓昀而不是他!
一点一点,卓昔不断扩大恨意的深度。
他恨着卓昀,所以之前每一次亲近骆可可的时候总会提到卓昀。
他最恨的,其实是卓昀。
最爱的,却不见得是她或者女配可,他所谓的爱,不过是被时间无限放大的朦胧。
“那又如何?我是在问你是嫁给我还是死。”听完骆可可的话,卓昔负隅顽抗。
骆可可却只是很随意地转移了话题,“今日,林子予带我去看了一些东西,春】宫。他说那就是你们私下做的事情。”
“你都看过了,还想说什么?”卓昔面色不改。
骆可可笑了笑,“那是他故意给我看的。一个人故意给另一个看一些东西,若不是为了炫耀,定是为了掩盖另一些东西。而他掩盖的,才是你们真正做的事情。”
卓昔没有说话,但骆可可注意到他眉头微微动了动。她知道,自己应该又说对了。
怀疑林子予还是在今晚的接风宴上。宴席上吃的几乎全是鱼,但桌上用的东西,下酒的小菜都是些上等货色。她曾在谷壁县城的客栈中做过小工,自然识得这些东西的档次。从那时起,她就对林子予给她看的东西产生了怀疑。
她不信卓昔会那么乖巧,每月真的给官府上缴八成的收入。也不信胡嫣会勾结林子予他们克扣自己父亲的财物。他们这么有钱的原因或许就只剩一个可能。
或许林子予是故意给她看那些东西的。
卓昔他们真正做的并不是春】宫画一类的生意。
而他这样做的目的或许有两个。
或许,为了隐藏他自己。
或许,为了试探她,试探她是否能看出其中的端倪,而试探的背后,决定着她的生死。林子予很聪明,为了对付廖不屈,需要的也应该是聪明的同伴。对他来说,笨人只会碍手碍脚。
骆可可要证明自己不是个笨蛋。所以她要道破这一切。
当然,对林子予的想法她是胡猜的。世上也没有人喜欢被人看得太彻底,故而,同卓昔交流的时候她还有所保留,保留了最核心的部分。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场新的赌博。
卓昔问:“那你说,我们是做什么的?”
“别的我还没看出来。但其中一项应该是贩卖私盐,而且,这里的太守也应该参合了这件事。”
骆可可知道,中国古代盐归皇朝统一售卖,贩卖私盐是死罪,但也是最能赚钱的,古往今来,以身涉险谋求利益的人成群结队。卓昔肯将八成的收入给太守,应该是为了掩盖更能赚大钱的生意。能赚大钱的,现而今骆可可能想到只有这个。从卓昔的面色来看,她知道自己应该猜得**不离十。但也必须住嘴了。卓昔做的当然不止卖春】宫和贩卖私盐。但她若将那件事抖出来,卓昔一定会立刻宰了她!
但说出贩卖私盐却也还不够,想要卓昔一心同她结盟,还需要另一击。
轻吸了一口气,骆可可笑盈盈地握住卓昔的一只手,轻声道,“你不是想要打败卓昀吗?我有一个办法。”
“怎么说?”
“我们联手,你帮助我活下去,证明我的清白。我帮助你对付那个瘸子和廖不屈,让你控制整个蜀州的贸易和堇朝的河运、海运。”
卓昔嗤笑了一声,“就凭你?”
“我的父亲是蜀州首富。家中应该还有一笔财产,一笔只有我才能取得到的财产。你帮我寻到那笔钱后,我只留两成,剩下八成全用来助你得到你想要的。”
卓昔面色不改,只是手微微颤了颤。骆可可知道自己的游说成功了一半,她赶紧说道,“而且,只要你能帮助我对付廖不屈,让他和木依在江湖上声名扫地,就证明卓昀的背叛是卖主求荣。他在江湖上也不会再有任何地位。那样,你就赢了卓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