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木静静的听着,很努力的想从阿婆的话里听出肯定和鼓励,若这些都没有,那么至少不要厌弃她,还能一如既往的把她当成自家孩子。
“阿婆和你说这些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你,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去抢,哪怕到了后来也和你阿翁一样被砍了头也不要后悔。”
乔木不知不觉就落了泪,只觉得这天下午的风太清凉了些,咬了咬唇,压了压那哽咽,便抱起团子笑着道:“阿婆,我也会像阿翁一样,给你们富贵,却不会连累你们性命。”
阿婆动容,以手捂嘴低低啼泣。
乔木没再回头,坚定了步伐,径自走出了家门。
巷子里不知何时挤满了人,都是这附近的人家,瞅见她就笑。
一个说:“二娘子,我是您故人庄隔壁开绸缎铺子的,前天还给你府上白送了一尺布呐,您可莫要忘了关照我啊。”
另一个又说:“夏二娘子,我和您母亲关系好着呢,常去您府上串门,我闺女模样好,性子软,要不您要去做个婢女咋样?”
还有一个说:“咱们十里长街要飞出一只金凤凰了,大家伙都跟着沾光。”
“还有金蛋呢。”有人看着团子意有所指。
乔木回他们一笑,淡定从容。
横斜里蹿出一伙穿着普通的总角小儿,看见团子就大声问道:“团子你要走了吗?”
“二姐,是桑葚和果子,你放我下来。”
“好,去和他们告别吧,我们要离开这里了。”乔木半跪在地上,给团子拂了拂衣轻声道。
“团子知道,父王已经告诉团子了,团子以后要住那个好大好大的院子,然后跟着安山叔叔学野狼拳。唔,二姐,团子去和桑葚他们告别,要好久好久都不能和他们一起玩了。”
“团子,我阿娘说你是王爷的儿子,以后就是贵人了,是不是这样。”一个不知在哪里滚了一身黄泥的小孩儿拉拉团子的袖子问。
团子有点迷惑,回头看了乔木一眼,道:“桑葚,我是去学野狼拳的,等我学成回来,我还当你们的老大,你们可不能认别人为老大,不然我回来就揍你们。”
乔木听见小东西如此说,顿觉好笑又心酸,那厮到真会诱拐小孩儿。
“哇,原来团子你是去学拳的啊。”小名叫果子的孩子兴奋的大叫。
“嗯嗯。”团子握爪,兴奋的道:“父王还说要给团子一匹大马,还要给团子一把锋利的宝剑。”
“好羡慕你,团子,你能跟你那个父王说说,也送我们一匹大马吗。”桑葚俩眼晶亮的看着团子。
“好,父王最疼团子,团子要,父王一定给。”
“可是你是王爷的儿子,我阿爹说,要我们以后见到你要下跪。”果子迷惑的看着团子,把漂亮的团子打量一遍道:“可我们为什么要给团子老大下跪呢,团子老大和我们长的是一样的。”
“就是,我阿娘也打我屁股了,不让我和团子你玩了。”
桑葚和果子的父母从人群里钻出来,一把将孩子提溜住,按住孩子的头,压着孩子就给团子跪了,口里赎罪道:“小王爷饶命,您千万莫要和他们一般见识。”
俩孩子被自家的父母给吓住,呆呆的跪在黄土路上,呆呆的望着团子。
团子长眉一拧,大喝道:“不准欺负桑葚和果子,小心爷处死你们!”
“不敢,不敢。”两家父母顿时吓的两股颤颤,一下放开了手。
团子一见自己说话这么好用,顿时眉开眼笑,亲自扶起桑葚和果子道:“我命令他们不能打你们,你们可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
桑葚和果子却缩回了手,老鼠见猫儿似的,一下缩到自家父母的身后,偷偷露出脑袋来打量团子。
团子拧着眉,不高兴的看着他们,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躲开他。
“二姐……”他红着眼眶跑回乔木身边,哽咽道:“桑葚和果子都不和团子玩了。”
乔木一把抱起团子,亲了亲他的小脸道:“以后你会有很多玩伴的,你想找谁和你玩都可。”
“可是桑葚和果子不和团子玩了。”小家伙还在苦恼的纠结。
“没关系。”乔木轻声道。
此情此景,让她如何跟才两岁不到的糯米团子解释呢,只能等他长大了自己想明白。
故人庄外,楚言已坐上王轿静静等候,而夏玉树等人却一直跪在地上没有叫起。
待乔木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包括于子归在内的所有人都朝着那顶奢华的轿子跪拜,恭谨小心,这让她忽然想起那一日。
在槐花林中,也是这样一顶轿子,所不同的是,那绣着凤凰齐飞的白纱帘上一道血犹如瓢泼其上,触目惊心。
就是在那血迹斑斑的车上,她遇见了那样一个白衣墨发,眼蒙锦绫的男子,在掀开纱帘的时候,那人盘腿静坐,乌发如瀑,恍如堕神,在她还来不及惊呼时,天旋地转被扑倒其上,惨然失身。
那时她恨的入骨,发誓在遇见他时,定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而今,她却委身于他,伺候身畔,因果种种,竟是如此的奇妙。
当怨过恨过之后,当发觉所做的一切都抵不过王权至上,除了托庇于他的羽翼之下生存还能如何?
她总是如此的以识时务者为俊杰为座右铭,骨气啊,傲气啊,节操啊都去见鬼。
人活着首先得学会生存不是。
那是一个能让潘安逊色,能让宋玉羞愧的男人,相貌、身段、家世样样都不缺,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金主呐,她跟了他之后,再也不会被人踩在脚下,这样好的事情她为什么不干?
傻子才推拒呢。
“阿爹,阿娘,你们怎么都跪在地上啊。”团子奇怪的问,挣扎着要下地。
“团子,过来。”车上的人威严开口。
“哇,父王你又来看团子了。”小家伙被转移了注意力,滑下地就往车上跑,跑至一半他又转过头去看夏玉树和顾美娘,气呼呼道:“父王你坏,团子不要阿爹阿娘跪在地上,你快让他们起来,不然团子就不跟你玩了。”
小家伙撒泼耍赖往地上一坐就威胁道。
车上的人久久不说话,乔木猜测那霸道的男人大概是生气了,上前一把抱起他,径自往车上去。
随着她的靠近,候在一旁的黑衣甲卫为其拨开帘幕,恭敬垂头。
乔木顿了顿,背脊挺直,欣然受之。
流苏玉珠,雕龙刻凤,车内景象犹如现代的豪华房车,不,比那些豪华房车又多了些讲究和贵气。
“父王!”团子兴奋极了,出溜一下从乔木身上滑下去,踩着脚凳一下就扑了上去,小手小脚大张,像八爪鱼似的贴在了他的身上。
盯着他的眉眼看了一会儿,乔木试探着要坐脚踏,但见他叹息开口,拍拍身侧的位置道:“坐这里。寡人何至于委屈你至此呢。”
“妾、妾多谢王爷。”因不懂那些规矩,她行起礼来僵硬难看。
又因心中没底,行动和说话都束手束脚的。
“你就打算这样在寡人的府中生存?寡人认识的,故人庄里的夏二娘子圆滑狡黠,可不是现在的你,束手束脚,小心谨慎。”
乔木微扬唇角,忍不住又要讽刺他,可话到嘴边她又改了语气,恭谨道:“还请王爷示下。”
楚言冷哼一声,“若早知你如此胆小,寡人也不为你费那些心思了,起轿回府。”
“二姐……”团子见气氛不好,身子一缩就要往乔木怀里钻。
“还叫二姐?!”他倏然生怒瞪向乔木,指着团子道:“夏乔木寡人只给你半日的功夫,若晚上让寡人还听见他喊你二姐,寡人就把你丢给王妃,让她折磨你,到时寡人冷眼旁观,有的你苦头吃!”
“父王大坏蛋,不许欺负我二姐!”小东西天不怕地不怕,被楚言一吓唬不哭反而更强悍,掐着腰往乔木跟前一站,凶巴巴的瞪着他。
“小混蛋,敢造反吗,来人啊。”
“你才是混蛋,他才多大你要对他做什么,虎毒尚且不食子,你难道还要打杀了他不成。”乔木紧紧抱着团子怒道。
楚言不怒反笑,道:“你就该如此张牙舞爪,寡人可不需要你的唯唯诺诺。”
乔木恍然,一下放松了身段,冷笑道:“你想要我怎样直说就是,作甚拿团子吓唬我,也不怕寒了他的心,他往后再也不跟你亲。”
“寡人与团子乃是至亲骨肉,不会因此生分的,团子,过来。”他伸出骨节分明,纤长好看的手。
“父王!”团子的小爪子一下握住他的手指,嘻嘻笑着就扑了回去,看的乔木直对他们翻白眼,歪着身子靠在枕上,手指默默勾缠着垂在眼前的流苏思忖将来的打算。
大老虎衔着小老虎玩了一会儿,小老虎困觉,打了个哈欠,揉揉大眼睛,糯呼呼喊了一声二姐,往她怀里一钻就要睡觉。
乔木移了移身子,把团子搂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他的小背哄着他睡。
楚言见他们母子如此和谐温馨,鹰眸眯了眯,身躯一倒,在他们身侧也躺了下来。
,再容纳三人也绰绰有余,故,乔木略略不自在了一会儿也便放松下来。
明黄锦帐这轿子大的狠,五彩流苏,荧光玉珠,冒着青烟的狻猊兽香炉,气氛如此美好,乔木眼皮打架,也想随着团子在如此舒适的大轿子上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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