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乔木踹了他一脚,整整身上穿的皮裘就走出了那该死的小黑巷。
黑暗里,他低低的笑,跟在她身后慢慢走了出来。
“滚,别跟着我。”
“送你到门口就走。”
“不需要,不想看见你,给我滚。”乔木蓦地的停住脚,气冲冲的返回来,照着他的小腿又狠狠踢了一脚。
“气够了没有,我们孩子都有了,你还要瞒我多久。”
“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自作多情的混蛋。”
“你刚才并没有反抗,真是我自作多情吗?”
“我犯贱,我淫荡,我看见你身强力壮就想玩玩你不行吗?”
“夏乔木!”他往前大踏一步,一把抓住乔木的手臂,猛的把她拉回来,蓝眸冷冷的看着她道:“再说那些糟践自己的话,你信不信我这就把我们的事情告知你父母。”
“无耻的混蛋!占了便宜之后,你还得寸进尺了是不是,我弄死你!”冷冷的月色下便见她张大了嘴巴,像吸血鬼似的一下就咬上了他的脖颈。
尖尖的牙齿一下子就插进了他的肉里,他疼的长眉深蹙,大掌反射性的就覆上她的后脑勺,只要稍一用力就能拍碎她的头骨。
可一想怀里这女人是一刻钟之前与他燕好的人,他就妥协了,更何况还是孩儿他娘呢,更得护着,既然她想咬就咬吧,总不能把他的肉咬下来,血喝干,她要真有那本事,他倒也认了。
脑海里划过一道明亮的光,曾几何时也有那么一个人咬过他,咬在……咬在他的肩膀上!
蓝眸紧闭之后,蓦地又睁开,那是个女人!
他看得见她的穿着打扮并不好,头发也微微干枯发黄,却看不见她的脸,一团雾遮蔽着,脖颈上的痛直达心脏,他痛的被长发遮掩住的倾城容颜都扭曲变形,也不知是心痛还是身痛,蓦地,他看见他与那个村姑一样的女人抱在一起,轿子、女人香、槐花瓣、眼睛流血的自己!
“现在,你该滚了吧。”乔木擦去嘴上沾上的血,淡淡看他。
“你是谁?我又是谁?告诉我!”他抱着她不放,焦急的逼问。他意识到自己遗忘了一些重要的东西,那个女人以及他的身份!
“爱谁谁谁,老娘不伺候了。”狠狠推开他,乔木转身便走。
“若是让我知道你骗我……”
“骗你又怎样,你活该,你欠我的!”
月光发着惨白的光,照着他的脸也跟着惨白惨白的没有人色。
“我不会放过你!”
他站在那里任雪落满头,蓝眸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在雪地里前行的娇小背影,直到她倏然停步,又转身回来,奔到他跟前,一把拽住他的前襟,泪落双颊,哽咽哀求:“陪我二年,二年之后,你是走是留,悉听尊便。”
“为什么不要求更久,十年、二十年我都给你,人给你,心给你,不管你有没有骗我,我都任你驱使。”他捧着她的脸,张口承诺。
乔木摇头,眼泪落的更凶残,却痴痴笑起来:“二年已是我的极限了,十年、二十年,你还不如说要给我一辈子。可是你真的给得起吗?我怕,当你想起曾经的时候,你连二年都不给我。”
“好。我就给你两年。不要哭了,明明咬人的是你,踢我的是你,闹到最后哭的还是你。”
“血还没有止住呢。”乔木空淡淡的道。
“可见你下口有多重。”
“嗤,闹的跟生离死别似的。好了,奸夫你走吧,明晚上继续来找我啊,唔,你的滋味还是很不错的。”她拍拍他厚实的肩膀,像是赞扬他的强壮似的。
“你是小疯子吧,说哭就哭,说笑就笑。”
扒开他野人似的乱发,露出他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乔木吧唧一口亲在他嘴上,“小乖乖,你回去吧,免得被我阿爹阿娘看到,被抓奸就不好了。”
“告诉他们,我娶你,不好吗?”
“不好。我怎能嫁给一个小伙计呢,我可是酒楼大老板呢,大老板适合与小伙计偷偷情,那是多么刺激啊,你说是不是?”
她打了个哈欠,挥挥手道:“我回了,困了,去睡觉。”
他突然觉得今夜发生的事情很梦幻,对于夏二娘子,他已经完全理解不了她的想法了。
“酒楼老板和小伙计偷情?”他打算明天晚上翻墙而入,偷香窃玉。
夜深人静,月下西楼,家家户户都进入了梦乡,坊市守夜巡逻的民丁也相互靠着在鼓楼上睡着了,寒风入侵,他们打了个寒颤,歪了歪头,打着呼噜又接着睡去。
扬州城的城门悄悄的打开了,阒寂的深夜里那铆钉黑漆大门发出嘎吱嘎吱的诡异响动,一辆墨色的马车缓缓驶入城中,像暗夜精灵似的,无声的跑的飞快。
马车在大街道上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在一家药铺门口停了下来,上头先下来了一个腰间挎刀的人,他径自走上前,咚咚咚,有规律的敲了几下。
门内起初没有动静,过了一会儿,突然亮起了灯,从里头同样传来几声有规律的敲打声,外面的人又敲了几下,门,蓦地被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个满头银发的人,他左右看了看,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张口便道:“快进来。”
“慢着。”敲门的人转身回去,从马车上又搀扶下一个被黑色披风完全包裹住的人。
“这是……”银发人不解。
“白西景,十几年不见,你已经老的不成样儿了。”
“是您!”他身躯一颤,抖抖索索就要下跪。
“先进去再说。”腰间挎刀的男人道。
“是、是。”银发人连忙请了二人入内,匆匆将门关紧。
屋内,那人正襟危坐,话还未说一句便先咳嗽了几声,起初还是淡淡的咳,过了一会儿,咳嗽声渐大,最后竟是咳的要人命似的。
“主上,您的病?”他摊着手就想上前去帮他号脉。
他挥挥手阻止了,平淡道:“已是病入膏肓了。”
“主上不该亲自来的。”他口气略微责怪。
“我始终放心不下他。不亲自见见,我死不瞑目。”
“主上您是……”
“不要说那些虚无的了,我每天听的耳朵里都生茧子了,可人的寿命终究是有限的,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这个道理我早就看清了。”
“主上,还是让白大夫给您看看吧,他到底曾是宫内第一御医。”挎刀人劝道。
“是啊,主上,奴虽学艺不精,可到底比旁人强些,让奴给你号号脉可行?”
“也罢,你就看看吧。”
他伸出手搁在桌上,银发人忙跪着膝行上前,三指搭在上头,闭目沉凝,极是认真的探脉。
“如何?”他问。
见银发人欲言又止,他已知结果,面上终究浮现一丝失望之色,“罢了,生死有命。”
“西竟,他的近况如何?还在那酒楼里做伙计?”
“是的,主上。依奴对他的推测,他极有可能已经忘记自己的身份了。”
“哦?”
“奴未免打草惊蛇,尚为近身试探,故,不能给主上一个肯定的答案,明日……”
“明日带我去见见他吧,也许这是我们兄弟二人最后的一面了。”
“是,奴遵命。”
☆、脱贫致富奔小康 第093章 斩草除根(一)
“这扬州城瞧来,竟是比长安还要繁华些。舒殢殩獍”被轻轻挑开的车窗帘子内,一头戴嵌玉老爷幞头的中年男人如是道。
“哪里能比得长安。”白老头小心回答道。他亦看向窗外,瞧着窗外那些往来穿金戴银的人,乍现一当街戳牙的,当面吐痰的,面色当即微哂,“不过是商贾巨富多些,粗鲁随性,铜臭味儿十足,却少了天子脚下的贵气和灵气。”
“燕时,西景已不在长安十多年了,你却是土生土长的长安勋贵子弟,你说呢?说实话。扬州与长安,哪个更富有灵气,哪个更富有朝气。”
腰间挎着一柄金丝弯刀的青年武将沉默了一会儿,道:“长安繁华的太过了。”
不需多说其他,只这一项也便够了。
白老头却不信,长白胡子抖了抖,生气道:“燕侍卫,你口中说的‘太过’是何意?”
“你久居扬州不知长安此时的境况,勋贵子弟寻花问柳者多,强身健体,寻思上进的却少。今日打马球,明日逛青楼,后日又搂着个美貌女子踏青放风筝,日子过的奢华糜烂,混混沌沌,西景你说,长安不是繁华过了又是什么,他们真当是大唐盛世呢。”
低头掩唇猛咳一阵,再度看向帘子外头,“他们是真的不如外头那些小摊贩,知道为了养家糊口,想着法儿的赚钱。长安已从里头开始腐烂了,你现如今还看不大出来,可再等三两年你再看,长安家财破尽的不知有多少。”
“主上,在您的治理下,大唐会继续繁盛下去的,您的病实不可思虑过重。”白老头干巴巴的劝慰道。
与长安脱离太久,他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许他是真的老了,再不能替主子办事了。
“我的病多由思虑而起,我自己知道。我这一生只得两个儿子,一是皇后所出的太子,一是莞嫔所出的蜀王,可他们一个不务正业,镇日与我阳奉阴违,一个对皇位虎视眈眈,恨不能嗜父杀兄,立马便夺了朕屁股底下这位子,目光皆短浅,丝毫看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威胁。可他们再是不争气,也到底是朕的儿子,朕总是要为他们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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