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絮这回真的惊愕,左手摸上胸口道:“你……”
冯良义哈哈一笑,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瞥着她捂在心口的手,嘴咧得连红色牙肉都露出来了,得意道:“怎么样,本少没说错吧,刚才在那屋里,便是你旧疾发作了!”
田絮心中震颤,这时才真的对此人另眼相加起来,冷静了一下,皱眉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都没有诊脉?”
“诊脉?那是一般大夫才干的活儿,”冯良义不屑:“本少是天才,自然不需要诊。”
田絮心中复杂,犹豫道:“那照你的意思,我岂不是难以怀上身孕了。”
“何止是难,是很难!”
田絮脸一白,又听他唔了一声,抓了抓鼻子,话音一转道:“不过嘛,有本少在还是不用担心的,你体质虽遭,却也不是没救,待本少给你开几幅方子,你早中晚三次按时服用,不出三月即可将调理好,到时候你想怀什么都可以。而至于你那个隐疾,虽说暂时无药可医,只能慢慢补慢慢养,益气安神,只要保证凡事不要忧虑,使心血畅通,问题也不大。”
田絮听得认真,点点头,忽的又想起来他写一个药方就要收一千两银子,这一下岂不又是三千两,不由怀疑道:“你该不会是想从我这里骗钱吧,告诉你我真没银子的?”
冯良义脸一寒,跳起来怪叫道:“怎么可能,你当本少是那些个江湖术士酒囊饭袋,行医骗钱?!我告诉你就是要骗,你这一单,本少也是会找皇上伸手!”
田絮呵呵讪笑:“那我就放心了。”
冯良义不屑地白了她一眼,起身吩咐宫人去准备纸笔。待屋外没了人,坐回桌前,从袖中掏出一封火漆完好的信,丢给田絮道:“喏,有人托我给你的。”
田絮一惊,直觉没有去接那封信,抬起眼,询问的意思明显。
冯良义倒了杯茶,端到嘴边正准备喝,见田絮不动,怒了努嘴指指信封催促道:“拿去呀,是定王啦。”
心中的猜测被证实,田絮还是没有去碰那封信,而是谨慎地盯着对方,审视半晌,出声道:“你到底是皇上的人,还是定王的?”
冯良义闻言立即皱了下眉,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放下来,用手敲了敲椅背,这才漫不经心地答道:“我为皇上治病,与定王是朋友,这有冲突吗?”
田絮紧紧盯着那封信,考虑着他话里的含义。
见她犹豫,冯良义无奈,将信推到她右手边,容色终于有了一丝正经:“拿去吧,不是陷阱,我要害你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还需要这么麻烦弄一封信引你上钩,再说本少还指着把你医好了,等你怀上龙嗣为皇上诞下太子到时候我就是镜国一大功臣,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哈哈哈,你说本少干嘛要害你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田絮恶寒,那厮笑了两声,才又接着道:“而且我向你保证皇上不知道这封信,而我也没有偷看过里面的内容,不用怕我是皇上派来拿这封信试探你的,本少不是哪边的人,做奸细和做大夫,本少更喜欢后者。”
田絮定定看了他好一阵,眉头渐渐舒展,终于伸手将那封信取了出来,定了定神,拆开,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双色百合。”字迹清逸,笔触有力,如那个人,既不过分张扬,也不是一味臣服内敛。这几天田絮一直不敢去回想当日的情形,也没有主动去打听有关任何消息,好像听不见看不到想不起来,事情就与自己无关,心里也就不会愧疚一般。直到今早苏逸告诉他,唐漓主动提出去南阳平乱。
安静不下片刻,冯良义摸着下巴,又开始聒噪:“不过我真是没想到啊,你这只大笨鸟竟然也不是那么笨,至少警惕性比我想象中要高出许多嘛……”
田絮将信折起来收进袖子里,没有吭声。
他不死心,继续又问:“他约你见面?”
田絮猛地抬起头:“你不是说你没偷看?”
见她双目喷火,语气严厉,冯良义连忙举起手来:“没看没看,真没看过!我就是猜的,他明早就要启程去南阳了,今天托我给你带信那还能说什么,必定是想临走前见你一面!”
田絮回想了一下刚才拆封时火漆确实是完好的,便相信他,表示不再追究。
冯良义表情讪讪,擦了把额上的汗,嘀咕道:“枉费本少好心好意冒着生命危险为你们传信,还要被怀疑,你这女人外表看起来不打眼,心也太警觉了吧!”摸着下巴感叹道:“唉你说本少长得这么英俊,难道还能是坏人?”
田絮淡淡瞥了他一眼:“不是冯大少长得像坏人,是命只有一条,省着点用比较好,我不想惹麻烦而已。”
“那你还看这封信?”冯良义撇撇嘴:“不惹麻烦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不管不问不听不看,什么都与自己无关?”
田絮不语,埋头喝茶。见她不搭理,他搬着凳子往她跟前挪了挪,好奇道:“你怕死?”
田絮侧过身,诚实道:“怕。”
他立即来了精神:“那你会去见他吗?”
田絮警惕道:“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
“又来了,又来了……”冯良义抬手在脑门上连拍了三下,哭笑不得道:“本少都给你传信了,你还不相信本少,你这女人年纪不大,怎么性子这么多疑!?”
田絮白他一眼道:“那你也不算老,还是个男的,怎么这么罗嗦还爱多管闲事,知道的多了不怕惹祸上身?”
“本少就是好奇问一下嘛!皇上也就罢了,那是身不由己没你不行,苏漓可就不一样,他这个人很冷静,冷静到近乎冷血,本少和苏漓认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疯过,不顾一切都要带你走,你不知道本少听到消息简直都惊呆了,还以为他得了失心疯!”他语气夸张,很是感慨,说完托着下巴打量田絮的脸:“你说这是不是奇了怪了,无论本少怎么看你都觉得你这张脸没有祸水的资质,却偏偏还是个货真价实祸水的命,你简直让本少刮目相看!”
田絮懒得再跟他废话,索性不吭声让他一个人聒噪。不一会儿丫鬟便拿来了笔墨,那厮终于闭上嘴开始写药方。
屋子里一时安静,田絮犹豫了一下道:“可否不要将我有隐疾的事告诉皇上?”
他正在龙飞凤舞,姿态端正,捉着笔杆子写得专注之极,偏偏纸上的效果喜感的要命,头也不抬道:“为什么?”
“我怕失宠,”田絮道:“我怕皇上知道真相我就会失宠。”
毛笔一顿,冯良义愕然了一下,抬起眼皮,表情渐渐变为不屑,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切”的声音,摇头晃脑道:“啧啧,女人呐女人……放心啦,你不会失宠的,就是这天下的女人都死光光了,本少也失宠你都不会失宠的!”
田絮虽觉他逻辑怪异,倒也没心情计较,亲自上前替他斟了杯茶,恳求道:“拜托你帮我隐瞒,我想自己告诉他……等我有了身孕以后。”
冯良义皱了皱眉,眯眼看着那杯茶,思忖着说与不说确实也没多大影响,待要点头答应,眼一转却道:“那本少帮你隐瞒,有什么好处?”
“你想要什么?”
“那盆月中百合。”
田絮为难:“换一个,这个不行。”
他咬着笔杆子想了想:“那夜明珠,我要十颗。”
田絮呆了呆,指着那窗子上的破洞道:“夜明珠,十颗?”
冯良义点头,见她脸色诡异,抱着双臂道:“十颗,不还价,少一个都不干……”
话音未落,田絮一把握住他的手道:“成交!”
尼玛这买卖不要太划算!!夜明珠算什么,这一屋子都是,不计其数,这人还真是好打发,十个就搞定了!心情大好,田絮走过去一口气掏了二十颗出来,全丢给他道:“买一送一,我再多送你十颗!”
这下换对方表情诡异,瞪着田絮看了半晌,冯良义道:“你这女人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难道不知道这些夜明珠和这座秀萤宫有多珍贵么?想当年本少小时候,最羡慕的便是皇上……哦不,当时还是六皇子殿下!乖乖用成千上万的夜明珠建造起来的啊,住在里面都可以不用点灯的,而且不光是本少,当时宫里所有的皇子公主甚至嫔妃都羡慕得不得了,因为只有六殿下和他的母妃可以住在这样一座华丽的独一无二的寝宫里,简直连皇后的风头都盖下去了,虽然可惜没两年万贵妃就早逝了,皇上随后也搬出去了,这里就被封起来,空置了十几年。你不知道当年佟芸珍进宫,宫里一度有人猜测皇上要将这里赐给佟贵妃,没想到最后竟然是给了你!”
他说的唾沫横飞,边还仰头四处打量,似颇为感慨,举着袖子将那二十颗珠子一一擦干净,小心翼翼地装进口袋里,捂宝贝似的捂在怀里。
田絮环眼四周,摇头道:“再华丽的屋子,装再多颗夜明珠,住的人不开心,还不如不要,你喜欢全拿走好了,巴不得你替我都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