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紫想起了贾婆子中招时的狼狈相,也觉得事情超出了预期。张娥只是想阻止张娴乱出风头,担心她被太子相中,失了将军府的体面和信誉,必竟张娴和岳家有口头上的婚约。
孙紫也只是想打击一下张娴的嚣张气焰,让她拉拉肚子,无法去和张嫒争高下,顺便报一报素月素弯的被辱之恨,没想过要将张娴辗落尘埃中去,如果张娴在众宾客前太失仪,对她的清誉损失甚巨,就失了孙紫的本意,必竟她和张娴并没有深仇大恨。
孙紫也开始忐忑起来,孙紫从小虽然刁钻,但总的说来是讲道理,心地柔软的。
张姒萧声呜咽,张娴那套越女剑法舞动起来,如疾风中的弱柳,柔韧灵动,宾客们看得屏息静气。只不过张娴的速度越来越慢,脸色苍白如纸。
“这可怎么办?孙白快点帮我想办法!”
“刚才的银子分我一半,我帮你摆平!”孙白慢悠悠地说。
孙紫马上变脸,竟然连只猫都敢打她银子的主意,孙紫趁孙白没留意,小心地揪住一根孙白的胡须,猛地一拽,孙白的凄惨猫叫声响彻整个菱花厅,众人的目光终于成功地转移到孙紫身上。
张姒早发现了张娴的不对劲,趁机停了萧声,跑过去扶住张娴,免得她倒下,二人缓缓退下,张娥孙紫同时松了一口气,暗道好险。
孙紫对张娥使了个眼色,两人带头鼓掌叫好,一时间众宾客也附和着叫好,厅内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唯有岳子霖怔怔地看着杯中的美酒,若有所思。
大夫人懊恼万分,本来是天衣无缝的计划,让张娴张姒带着桂花醉同时出场,美酒助兴,再加上两姐妹的萧声和剑舞互为映衬,总有一个会入了太子的眼,哪知张娴会临时出岔子。
但是看到张娴捂着肚子痛苦的样子,大夫人又心疼不已,忙吩咐人请太医,张娴却只说了两个字不用,甩开张姒的手,飞快地跑走了。
大夫人无法分身去问情由,急得忙叫人跟上,有事马上来回报。
此时厅外进来一个太监,附耳在李靖言耳边说了几句,李靖言马上喜形于色,对张勇说,“本王今天还要送老寿星一个惊喜,昨夜由营州快马加鞭地赶来此地,现已到了门口……。”
李靖言正说着,喜帷后面一阵骚动,一个头戴银盔,身穿绛红袍的风尘仆仆的小将掀幔而出,奔到太子座前,低头便拜,“营州押粮副使张建参见殿下!”
“免礼,营州到长安,一千八百多里,历时一天一夜,你竟能在午时前赶到,少将军辛苦了。想来三年未见,你的功夫又见长,本王已取得父皇旨意,这次回京你可暂时不必回玉门关,在家好好地替将军尽孝道三个月。”李靖言潇洒挥手。
“谢皇上隆恩,谢殿下洪恩!”张建再次硊谢,张勇和他的两个儿子,将军府的二少爷和三少爷也忙下硊谢恩。
李靖言忙双手虚扶,“你先去见过老夫人,再来和本王一醉方休。”
老夫人早已得了张建回府的信儿,激动得老泪纵横,众夫人纷纷祝贺。大夫人的脸色开始晦暗难明,张建的回府再给她的震动不亚于刚才张娴张姒的失利。
张娥抹了一把眼泪,开心地说,“表妹,大弟回来了,你的事总算能有个人出头了,最好让他去求求太子,说你们从小就订亲的,看龙女的事能不能通融一下……。”
孙紫却暗暗叫苦,这个张建回来得真不是时候,也不知他和原主到底是何种关系,千万不要与他有太深的牵扯才好。
最好是能在今夜顺利出府,从此海阔天空,与将军府再不相干。
第二十二章宴罢
张建一踏进右厅,便被张娥拉住,象看自家宝贝孩子一样将张建一下打量一番,悲喜交集,然后接过张建手中的头盔,和张嫒张姒簇拥着张建来到老夫人面前硊下。
“孙儿叩见祖母,祝祖母仙寿延年,褔泰安康!”张建也虎目含泪,心情激动澎湃。
“我的好孙儿快起来,祖母不过是个不中用的老太婆,偏你心里还想着祖母,一路从营州赶到长安,要是累坏了我的好孙儿,祖母我于心何忍?以后切不可如此,孙儿心里想着祖母便好了。”说罢忙拉过张建仔细地端详他的脸,祖孙情深。
众夫人纷纷祝贺老夫人,张建忙执晚辈礼一一见过各位夫人,好一阵忙乱。
张娥回头寻找孙紫,却不见其踪影。此时孙紫早已抱着孙白悄悄地退出了菱花厅,因素月不在身边提点,孙紫觉得最好不要轻易与张建照面,便沿着竹林想找回红梅院的路,无奈从未涉足过藕园,走了半天也没找到出口。
“为何要躲着张建?他可是你的大靠山!”孙白突然说话,有点酸酸的。
“我命由我!我的靠山就是我自己。”
“真的要出逃?你想过你们出了将军府以后,你们将何去何从,何以为生?”
“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天下之大,怎会没有我们三人的容身之处?当然还得加上你这只招财猫。看你这么财迷,一定也有赚钱的手段,到时候大秦朝将会有另一个财神出现,那就是我……孙财神!”孙紫越说越激动,面前仿佛出现三人一猫围着一座金山,全身挂满金砖,一齐仰天狂笑的画面。
孙白嘟囔了一句,“财神有什么好?哼,胸无大志的女人!”便毅然保持沉默,任孙紫百般蹂躏,再不开口说话。
被初夏的竹林浓荫遮掩的小道上,一个好端端的女子却对着一只猫说话,时笑时怒。如果此时有人在旁边,一定会被将孙紫视为疯子。
“表小姐请留步,”一个婆子远远地边跑边喊着,朝孙紫这边过来,来到近前很恭敬地对孙紫行礼,让孙紫大感意外,“表小姐,殿下跟前的黄公公正在荣安堂等你前去说话。”
菱花厅的宴会因太子的离开而提前结束,宾客们都陆续告辞,张勇和张建等在门口送客,老夫人和姨老太太等近亲女眷仍进了荣安堂小偏厅,周芷仙的右手緾了白布,低垂着脑袋,姨老太太的脸色也不好看。
太子的近侍黄公公在荣安堂门口迎上了孙紫,“奴才黄安见过孙小姐!殿下吩咐奴才在此等候孙小姐是想说两句话,一句是,殿下说今天已经付过订金,那约定孙小姐须得遵守。另一句是想问孙小姐,你那画上画的是一只绣球吗?”看来孙紫的那张大作已被李靖言得去。
孙紫大为难堪,说猫画得难看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人把那可爱的招财猫看成绣球。
孙白终于嗤笑出声,“原来竟是只绣球!”
孙紫从难堪转为恼羞成怒,“什么绣球?那是我这只猫的画像,这猫经常不听话,被我胖揍后就是那个样子的。请黄公公回宫后转告殿下,女子一诺,也值千金!”
黄公公大概从没见过孙紫这般爽朗不做作的女子,一番目瞪口呆后回宫覆命去了。
孙紫愤愤回头,却见张建和岳子霖联袂而来,“孙小姐,刚才你去了哪里?殿下等了你很久才回宫。”岳子霖老远就喊道。
孙紫忽然觉得这岳子霖象是故意在和她过不去,活该他未来老婆想另攀高枝。眼看已经避不开张建,只得上前对二人见礼。
孙紫拿不准原主对张建是何种态度,为免惊世骇俗,便捏着嗓子很大家闺秀地叫了一声,“表哥!”
张建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与原主从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本以为长大自有母亲做主,谁知将军夫人一病归西,将军府嫡长子婚配权便落到了老夫人手上。
老夫人不论从家世地位,还是从将军府的长远利益着想,都不可能会同意未来的将军夫人只是一介无依无靠的孤女。于是早早就放出了风声,张建可以娶孙紫,但只能为妾。
因此三年前便有了张建的随父出征,张建原想着在战场上建立一番功业,以此来换取大家对自己和孙紫表妹的婚事的赞同。
张建真的很拼命,从一个小小的旗牌官一直做到了现在的押粮副使,直到太子快马送来一封急信,告知她魂牵梦萦表妹马上就要去做龙女。
张建顾不得悲愤,以向祖母祝寿为名,向押粮正使告了假,昼夜兼程赶回了长安。
在老夫人处,他看到了姐姐和妹妹,却唯独不见孙紫,当时虽心急如焚却也不敢冒然询问。
待送走宾客,和新近结识的好友岳子霖同回老夫人处时,却远远地看到熟悉的紫色身影,怀抱一白色狸猫,昂然立在荣安堂的台阶上,对着一低头哈腰的太监神采飞扬地说着什么。
张建心中激荡,三年未见,孙紫出落得到更加漂亮,只是不见了从前的娴静温婉和懦弱。三年前,寄人篱下的孙紫决不可能对着除了他之外的别的人如此神态,哪怕只是一个奴才丫环。
是因为要被送去做龙女才会改变性情的吗?张建又开始心疼,都是自己无能,不能保护好蕈草一般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