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琳微微的低垂着脑袋,额前的碎发盖住了眼眸,低声道:“不知今日是怎么了,这些事我没同任何人说起过。拜托九郎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娘。”
“娘无视他们就好,剩下的事情我来做。娘和淑妃娘娘是鸿鹊金凤,她们定然能冲上九天,不应该被这些俗事所扰。”
“你呢?你是什么?”
司徒尚微微的皱眉,双手放在膝盖上,控制自己靠近她。
“常青树,我就想做一株无论什么时候都郁郁青青的常青树!”
司徒尚握紧了拳头,眼看着萧琳站起身去拿竹简,她的话语波动了他的心弦,她就这么的走了?哪有这么轻易的事儿?
“我知晓九郎的担心,若是我为了怨恨他们,让自己过得不好,付出所有,娘会不认我的,姑祖母会把我捆起来呢。”
萧琳将书简推到司徒尚面前,笑着说:“姑祖母说,你能用得上。”
司徒尚伸手去拿竹简,他的指尖碰触到柔荑,呼吸间仿佛能嗅到她身上的清香,司徒尚身子后仰,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移开,面对萧琳的疑惑目光,司徒尚咳嗽两声,声音低醇压抑“你代我谢谢萧居士。
“姑祖母总是口口声声的说,她不在意士族的兴衰荣辱,其实我明白,她不会眼看着士族没落湮灭。
司徒尚微微领首,见萧琳手从竹简上移开,他随意抽出一卷竹简展开观看,司徒尚看清楚竹简上的字,懵懂的心平静了不少,问道:萧居士对士族重新定品的事情可有说辞?”
“明确的说辞是没有的。”萧琳摇了摇头,说道:“我想她和隐士们都在看你,看你同陛下的初次争锋,看你能否化解这道难题。”
司徒尚眸子一亮,问道:“你知道?知道我同陛下”
“我有同姑祖母说过,我更为看好初生牛犊的司徒九郎。”
司徒尚心底涌起一分的豪气热血,此时他会赞同那句话,美人是英雄胆!
萧琳期望的说道:“别让京城的人或是天下人小看将来统领士族群伦的司徒九郎,陛下老成谋国,然九郎也不差的。从京城到吴郡,我又随着姑祖母学习了一段日子,我以为士族需要得是态度,向上的精神,不能让天下人只记得士族子弟扑脂抹粉,只记得他们荒诞不羁。想要兴盛士族古风,眼下未尝不是一个好时机。”
司徒尚深深的凝视了萧琳一眼,他起身坐越过浮动垂地的薄纱,坐回到平头案后面,他身姿笔直的跪坐,双手扶着鸡翅平头案面,司徒尚扬声道:“你们进来。”
“喏。”
方才跪在门口的几个人迈步走近,他们在外面除了萧声之外什么都没听到,也曾想着自家的郎君同萧琳说了什么,平时司徒尚别说同女郎闲谈,便是见族中姐妹都是极少见面的。如今司徒尚同萧琳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看来他对萧琳始终是不同的。
他们进屋后,看见萧琳并未离去也不觉得意外,跪地道:“请郎君吩咐。”
司徒尚看到萧琳打算起身离去,道:“你坐着,不听清楚,你回去如何同萧居士交代?”
萧琳随即安坐在原处,认真看着司徒尚如何处理士族重新定品的难题。
☆、第九十三章 阻挠
司徒尚在萧琳眼前表现出了强势的一面,吩咐属下办事时。司徒尚言语干脆利落,不容属下有任何的推诿辩驳。萧琳唇角上扬,再次认识司徒尚。
“陛下既是想要重新定品,我甘受圣命。但如何划分士族的等级,光凭陛下一人决定无法让士族心服口服!”
司徒尚剑眉一挑,虽是有薄纱遮挡,看不清她的神色,但他却能感到她欣赏赞叹的目光,司徒尚心底隐约有几分窃喜,亦有几分感伤。他敛住心事,玩味的说道:“祁阳侯和寒门之人不是说过重新定品乃民心所向?”
“属下明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我不信在大夏还有不想跻身士族之列的人!”
司徒尚眸子清澈,阻止属下道:“造声势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我来安排,自然有大把的寒门和末流士族钻营,亦有许多想要升品级的士族会蠢蠢欲动。陛下很快就会明白,传承千年的定品制度可不是那么好改变的。祁阳侯是为了陛下考量,还是想要携私怨报复,很快就能水落石出。”
萧琳听后慢慢的攥紧了鉴头,迎向司徒尚略带担忧的目光,她却瞪了司徒尚一眼“多事。”
很轻很轻的声音,面前的属下没听清,司徒尚却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听见了,继续道:“重新定品会是今年或者以后几年最让人关注的事儿,你们需要做得不是去参与如何定品,而是看观察朝政。大夏最近几年风调雨顺,给了世人错觉,大夏不会再有大灾。”
“郎君的意思?”
“既是民心所敬仰的顶级士族,如何定品绝对坏不了士族的气运。于国于民有功,自是上等士族。”
“郎君高见!”属下纷纷心悦臣服,司徒尚低沉的说道:“很多人都以为司徒一族会搅和进去,岂不知真正立足于世的根本不在乎定品。”
“纨绔子弟众多的家族,不适合再留在士族之列。”
“喏。”
“被几匹马吓得身体不敢动弹,贪生怕死,志大才疏的人,不可为士族中人。”
“喏。”
司徒尚将书案上方才写好的书卷递给属下”“按此行动”不得有误!”
“冻”
属下领过书卷,看司徒尚再没有吩咐,他们悄声的退出去。萧琳此时起身”“该看得我都看了,回去我会一字不漏的同姑祖母回禀。”
“萧隐士会如何说?”
“姑祖母什么都不会说呢。”萧琳笑盈盈的看着司徒尚,歪着脑袋道:“不过姑祖母会多饮几杯果子酒。”
司徒尚的笑容尚未来的全然绽开,萧琳接着说:“不是为你,是我做的果子酒太可口了呢。
司徒尚愣了愣,眼前的萧琳脸上不见方才对他的欣赏敬佩,萧琳此时对他亲近熟稔,司徒尚站起身拱手道:“不知我可有口福品尝你钦亲手酿得果子酒?”
萧琳脸颊不自觉的微红,被俊美的司徒尚看着,她不由得有几分心慌,垂下脑袋,轻声说:“你不喜欢会喜欢的,果子酒太甜了。”
“甘甜总比苦涩好!”司徒尚上前一步,靠近萧琳,他能看到她脸颊些许的汗毛。
若是萧琳此时抬头,可看到只印着她身影的司徒尚眼底有几分难得的羞涩。
“九郎,还没同萧氏阿琳谈完?”
司徒尚合眼平复躁动的心绪,萧琳走出门,对站在庭院里的说话的青衣老者屈膝“见过司徒大人。”
“祖父。”
司徒尚从草堂出来”拱手道:“孙儿见过祖父大人。”
司徒尚不敢同祖父对视,他略略低垂脑袋。萧琳看出老者对自己的冷淡,心里略微有些不舒服。
“萧艳士可好?”
“姑祖母身体一贯很好,让您惦记了。”
萧琳对老者也很生疏平淡,老者唇边勉强露出一分笑意”“萧居士可还有话说?”
“姑祖母让我来给司徒九郎送书卷,并未交代什么话。”
老者道:“请你代我将一句话转告给萧居士。”
“请讲。”
“四十年前的事情不应再出现!”
萧琳忍住好奇,道:“我一定将这句话转告给姑祖母。”
“我让九郎的姐妹送送你。”
“不用了,不必麻烦她们。”
萧琳平淡的一笑,向老者屈膝行礼后,向外面走去,老者在她后面道:“改日老夫让夫人请萧家女郎过府一叙,九郎的祖母极为看重萧氏如云,老夫总是听夫人提起她。”
司徒尚低垂下脑袋,宽袖挡不住颤抖的手臂,只听萧琳的声音:“大姐姐德容兼备,很多家夫人都很喜欢她,邀请大姐姐来做客,也得看大姐姐是不是有空闲,我会将您夫人的邀请转告给大姐姐。…
老者凝视着萧琳明媚的笑容,嘴唇动了动,萧琳笑着转头,脚步轻快的走出司徒祖宅。
“九郎要做什么去?”
老者站在了司徒九郎面前,厉声问道:“若是我不亲自过来,你欲带萧氏阿琳去哪?”
司徒尚声音低沉:“水天一色阁,我想让她看看。”
“你可还记得水天一色阁什么人能入?”
“记得。”司徒尚扬起了脑袋“祖”
老者抬高手臂,迟迟无法落下,怅然道:“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司徒尚肩头一沉,侧头看是祖父苍老的手臂压在他肩头”“不行吗?”
“不可。”老者很坚决的说道:“你想让司徒一族被世人耻笑?九郎肩头有重责,我也是心疼你,但凡你想要什么,我无不应允,然你的婚配决不可是她,并非是她才学不好,而是将来的族长夫人不能是丹阳真人的女儿,我不能眼看着倔强刚烈的丹阳真人毁了你,毁了我一辈子的心血。”
“同丹阳真人有何关系?”
“九郎不会只有一位妻子而无姬妾,丹阳真人容不下的事儿,萧氏阿林也不会容下。何况司徒一族不能被丹阳真人操纵。老夫看不透丹阳真人想做什么,然却知晓她不会就此沉寂下去。司徒一族最需要的是稳定,丹阳真人再次如入世定然会掀起惊天骇浪,你能保证萧氏阿琳不帮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