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芷馨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虽然恨不能把这个几次三番坏事的丫头撕碎了,但好歹是要顾及着他世家小姐的体面,没能发作。
蒋氏被灵歌这么一提突然就醒过味来,眼神一厉两步冲到当中对着秦菁怒声道,“你这个女人到底安的什么心?先是无缘无故把我儿子打成这个样子,现在又污蔑他和广泰公主?当真是把我们常家做软柿子来捏?以为我们常家没人了是吗?”
她当前正是愤怒之极,浑然不觉在称呼上已经逾矩冒犯了对方。
“常家?”秦菁冷笑,漫不经心道,“什么东西?”
蒋氏脑中轰的一下炸开,若不是捋了头油,怕是连头发都要根根直竖冲天而起。
常芷馨也是勃然变色。
母女两个都濒爆发的边缘。
“这个女人?”一直保持着旁观者态度的楚奕突然冷笑一声,自茶碗里缓缓抬眸看来。
他的眸子天生就异于常人的黑亮,尤其是目光一深时候,那种内敛而深邃的气质便有种慑人的光芒闪烁。
蒋氏的目光一碰这眸子里头的幽暗之光,两腿马上就开始发软,结结巴巴道,“我——殿——殿下——”
常芷馨的眉毛皱了皱,不动声色的山前一步扶住她的母亲,一边对楚奕福了福,软声道,“殿下,我母亲没有冒犯您的意思,请您息怒,只是——大婚的仪式明天才——”
言下之意,眼下大礼未成,秦菁还不是楚奕的太子妃,而跟这个女人有关的事,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说的小心翼翼,同时也充满了试探之意,但是等了半天却再没等到楚奕的只言片语,倒是隐隐之中觉得屋子里的气氛净的带了几分诡异。
常芷馨心里突突直跳,终于忍不住缓缓抬眸看去。
楚奕靠在椅背上,一向冷峻而秦菁的面孔上竟是破天荒的带了浓厚的肃杀之气。
常芷馨一个眼波飘过去,紧跟着心里一颤,却见楚奕动作优雅的对门外招招手道,“掌嘴!”
常氏母女面面相觑,还不及反应,楚奕留在门口的侍卫里头已经疾步走进来两人,一个人拿了蒋氏,另一个不由分说不过片刻已经噼里啪啦十个耳光打下去。
楚奕的侍卫都是精挑细选的高手,手下工夫还远不是那些仆妇婆子可比,直打的蒋氏眼冒金星满口是血,牙齿都混着血水吐了两颗出来。
楚奕这人,回国以后就致力于朝堂争斗,纪良妃等人这也是头一次见他跟一个内宅女眷一般见识。
“殿下!”纪良妃一怒,霍的站起身来,“你太过分了,常夫人怎么也是陛下钦赐的三品诰命,即使她在言语上一时不甚冲撞了荣安公主,你也不该随便就对她动私刑的,更何况常小姐说的话也在理,明日才是你们大婚之气,她——”
“良妃!”楚奕冷声打断她的话,反问道,“蒋氏一个内宅妇人浅薄无知有情可原,你是父皇身边的人,难道也和她一样不知死活吗?”
“什么?好,好的很,好一个西楚太子!”纪良妃柳眉倒竖,怒不可遏的大声道,“就为了这么个女人,难道你还想连本宫也一并打了吗?你——”
“是又怎样?”楚奕再次打断她的话,神情冷然,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他这是要护着秦菁?就因为蒋氏无意间言语冲撞了他未来的太子妃?还是个未来的!
这个名声若是坐实了,朝中反对他的那些臣子少不得要大做文章的弹劾。
极为皇子妃神色各异,心里雀跃或是惶惑,脸上表情也变化的相当精彩。
“我是陛下的妃子,你的长辈,难道还反了你不成?”纪良妃一手按着桌角,心里隐隐发颤,却强迫自己没有因为腿软而跌回去。
“本宫看,反了的是你们吧!”楚奕冷嗤一声,一撩袍角从椅子上站起来,款步走到瘫在地上的蒋氏面前居高临下的看她,语气漠然却强硬,“你们都给本宫听好了,今天本宫动你,用的是国法,不是私刑。你们妇人之见,几句口角之下,若冲撞的真是本宫的太子妃也便罢了。可是眼下,的确如你们所见,现在本宫和荣安长公主只是有婚约在身,她还是不是本宫的太子妃,她是秦皇陛下的长姐,秦氏的公主。今日她这里,代表的不是本宫,而是大秦的皇室乃至于整个天下。便是父皇也明确降下旨意,明言要与秦氏修好,以礼待之,你们常家人算个什么东西?出言不逊?公然侮辱皇室?却不知道是有意摒弃父皇的圣旨不尊,还是根本就存了不臣之心?今日本宫若是不在这里,由着你们胡来,回头秦皇陛下怪罪下来,两国兵戎相见,生灵涂炭百姓遭遇,却不知道这份责任是不是由你们常家人来担当?”
明明就是他自己偏私护短,却生生把这弯子绕了一个天花乱坠,几乎要把蒋氏和纪良妃等人砸晕过去。
秦菁心里忍俊不禁,默默的别开眼去不予理会。
纪良妃僵硬的脸站在那里,一张脸上上面如死灰,跟死人没什么两样。
梁氏更是被这一番话砸晕了——
抗旨不尊?不臣之心?侮辱皇室?
这样的罪名随便搬出一个,就足够他们整个常家满门抄斩的了。
“殿下,殿下恕罪,是臣妇无知,一时失言。”她刚刚挨了打,脸上肿的跟馒头一样,说话也不利索,抬手又往自己脸上扇去,“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楚奕看都没有看她一眼,走到门口负手站在了那里,就不再管事。
可是只就着他方才这一番话,所有人再面对秦菁的时候就像见了刺猬,都恨不能把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省的被她碰上。
见到楚奕说完,秦菁这才又重新开口。
她并不在意其他人敬而远之的心态,只就把所有的矛头一力对准广泰公主:“广泰公主,现在你还要否认你落水是被云霓郡主所负累吗?”
云霓已经亲口否认了,她再把责任强推给云霓便成了恶意诬告。
“我不知道云霓是怎么回事,但我落水的确是被人推了一把,当时云霓就在我身边,我便下意识的以为是她了。”广泰公主抿抿唇,语气却是镇定的,“至于后来在这里的事,两年前病过一场之后我的身子就不好,各位嫂嫂也都是知道的,那会儿我是真的有些不舒服才不得不留下来休息的!”
“公主的身子不好?”秦菁上下打量她一眼,笑意却不友善,“两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了吗?广泰公主为什么会身子不好?”
两年前,楚明帝替她指婚,然后不久之后未婚夫就因为醉酒落湖而亡,那之后她在京中的贵族小姐之间颇受非议,便狠狠的病了一场。
按理说,这便算是广泰公主此生最不如意的疮疤。
曾氏有些不忍,就轻咳一声,出来打圆场,“也是广泰公主命苦,六弟妹,这事儿你便不要问了。”
“广泰公主命苦?”秦菁不以为然的摇头,说着却是眸光一敛,厉声道,“只怕真正的苦主另有其人吧,她命苦?她命苦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她若是命苦,齐国公加那位落水的二少爷怕是就得从棺材里跳出来了!”
齐国公家的嫡次子,便是两年前楚明帝指给广泰公主的未婚夫婿,因为醉酒落湖而死的那一位。
所有人都听的一头雾水,常芷馨的身子似乎不易察觉的微微晃了晃,而唯有广泰,始终是那么一副卑微凄楚的模样,默然站着。
只是此刻,她在袖子底下的手指却是一下比一下更加用力的掐在掌心里。
当年那件事,除了她,常海林和常芷馨,没有别人知道的。
她确定秦菁这个才来帝京不过两天的远客不可能洞悉她的秘密,可秦菁这话,分明句句都指向了那个方向,让她开始有些心烦意乱起来。
秦菁则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反应,越发觉得这广泰公主果然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此时此刻,若换成任何一个别的女子,只怕都要心虚发抖语无伦次的辩驳了,唯有她,越是到了这个时候便越是冷静。
“六弟妹,你这话的意思——咱们似是都不太明白!”即使一直沉默隐忍如刘氏也终于忍不住的开口追问。
因为——
她从秦菁这段话里,嗅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那本宫便说的明白一些吧。”秦菁道,“两年前广泰公主根本就没有生病,而那齐国公府的二少爷也不是失足落水淹死的,他是被人故意灌醉了推下湖去的。”
“什么?”曾氏一惊,忙道,“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想想广泰公主今日落水的情况就能知道了,本宫曾经请人去京兆府帮忙调出了当年的卷宗查阅,说齐国公府二少爷是得了陛下赐婚的半月以后和一众同僚在京中心月湖的湖心亭饮酒,出来时因为醉酒落水的,当日与他同行的官员和世家子弟足有二十三人之多,那么多人当中,若是有人推他一把,应当也会如今天广泰公主的事情一样,直接盖棺定论了吧?”
“你没有证据,所以,不要污蔑我!”广泰公主慢慢说道,神情还是那么个悲戚苍凉的模样,语气却是出奇的果敢和冷静。
“是啊,我没有证据!”秦菁笑笑,略带几分惋惜的侧目看向墙角里昏死着的常海林道,“因为当初和你一起做这件事的常三公子现在也开不了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