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灵歌转身退出了帐子,白奕取过榻上准备好的里衣挂到屏风上,匆匆的洗了个澡爬上床来,发梢上面沾染了些水珠,犹且氤氲着朦胧的湿意。
秦菁本是侧身向里窝在被子里的,见他挤上来,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她眉心微微一动,白奕已经发觉,轻笑一声,从后面揽了她的身子在怀,“是我吵醒你了?还是一直没睡?”
“睡了一会儿,又醒了!”秦菁道,爬起来,就要往床下摸索。
“大半夜的,做什么?”白奕挡在外侧,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拦住。
“你头发还湿着呢,一会儿湿了枕头,晚上该难受了。”秦菁嗔他一眼。
白奕于是也就松了手。
秦菁下地去盆架上取了干净的帕子回来,白奕往里让了让,把她拉上床,自然而然的把脑袋往她膝头一搁。
秦菁无奈的笑笑,拆散他的发丝,手下动作轻柔的一点一点给他擦拭湿了的发丝。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西楚方面的事情很麻烦吗?”秦菁问。
“是有点麻烦!”白奕道,说着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西楚方面现在也是压兵四十万,和我们旗鼓相当,而且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是常年活跃在这个战场上的老兵,对这个战场的适应性极强。我们军中则有一半左右的人是之前从大晏边境擅长草原战术的队伍里转移过来的,一时半会战斗力发挥不出来。”
“那部分人终究是梁旭父子亲手带起来的,真要运作起来应该也有优势。”秦菁道,想了想,也跟着面露凝重之色,“前段时间不是说西近来士气很盛吗?是因为楚风坐镇军中的缘故?”
“是啊!”白奕点头,神色凝重的继续道,“而且叶阳安本来就是西楚军中颇具盛名的一员老将,早年战功卓著,此次他来,对整个西楚军中的士气就已经起了一定的鼓舞作用,然后再就是楚风伤势刚愈就匆匆赶来,影响力便更胜一筹!之前他因为颜家的事情而受挫,想来是要通过这一次的战事重新立威了。”
西楚方面骤然发动这一场战事的原因并没有对外做过特殊说明,毕竟两国不睦已久,再度开战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她悔婚另嫁的个人因素。
秦菁抿唇想了想,犹豫再三,终于还是一咬牙迎上白奕的目光道:“白奕,你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我?”
“嗯?”白奕一愣,抬眸递给她一个询问的眼神。
“上次西楚的事情以后,你跟宣儿都各自安插了一部分眼线留在西楚帝京,窥测那边的动静,可是这几个月以来,除了朝廷政局的事情,你们谁都不曾对我提过如风的事情!”秦菁不再避讳,目光灼灼的与他对视。
这几个月以来,她一直都在刻意回避和莫如风有关的一切,保持着一个不闻不问的态度,但这并不表示,她就什么也感觉不到。
秦宣手里握着和莫如风息息相关的四海钱庄,而白奕这里,莫如风对他更有救命之恩。
他们双方对莫如风个人的关心程度都应该远胜于朝堂政事,现在他们绝口不提,只能说明他们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在对她一个人刻意的隐瞒。
“他没什么事!”白奕笑笑,抽过秦菁手里用完的帕子扔到一旁,将她拉到被子。
“那他到底要做什么?”秦菁就着他的胳膊躺下,并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
有些事,她自己想要回避也便罢了,而一旦打定了主意,那就势必会要一个水落石出才肯罢休的。
“秦菁——”白奕目光复杂的看着她,唇边笑容慢慢就有些力不从头的微微发苦,“别问了,好不好?”
“那么或者我换个问题来问,他——”秦菁直视他的目光,不容他拒绝,“到底是不是叶阳皇贵妃的儿子?”
白奕闭上眼,抬手用力的揉了揉她脑后发丝,语气里带了诱哄的味道,“有些事,既然他不说,便是不想让我们知道的,别问了好不好?”
“那你跟宣儿过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秦菁寸步不让,重新脱离他的怀抱爬坐起来,“你们走这一趟的初衷就是为了他不是吗?”
“秦菁!”白奕的语气里颇多无奈。
“白奕,我了解你,也了解宣儿!”秦菁望定了他,一字一顿的肯定说道,“你们都承了他的恩,念着他的情,想要为他做些什么。我是恨过他刻意的欺骗和隐瞒,但是无可否认,自始至终,我比你们欠他的都要多,所以我没有阻止你们这次要做的事,现在我只是要一个真相而已。告诉我,你们要做什么?”
“我——”白奕张了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他的眸光闪烁,内里情绪却是沉的很深。
“你们,要杀楚风!”半晌,秦菁终于了然的牵起唇角,字字肯定道,“为他!”
卷四:皇城惊梦 第225章
更新时间:2013-6-27 15:05:55 本章字数:6356
“莫如风的身份就是整个问题的症结所在,这一点谁都没有办法否认。”秦菁道,语气磅礴,终于以雷霆之势爆发,而不给人半分的余地,“他也曾对我坦诚过,他回西楚是别有目的,可是自从当日延庆殿上惊鸿一瞥之后,他便销声匿迹,再不肯多进一丝一毫。他不是个盲目的人,不会做无谓的事,他的不为其实正是为了恰如其分的牵制楚明帝的判断力。他意在朝廷?他要为叶阳皇贵妃正名?还是另有隐情,还有我不知道的其他秘密?”
“秦菁!”白奕苦涩一笑,“他是什么人,你未必就是不知道,上次西楚的那件事,你还没有气消吗?”
她是小气,是霸道,是眼力不容沙子。
正因为一直以来对莫如风这个朋友的期望值太高,所以便耿耿于怀他最后那一次的隐瞒。
可是莫如风是她什么人?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她又凭什么对他那般苛刻的要求?
她也一再的劝诫自己,时过境迁就该放下,可是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神祗一般的存在,总是不期然的萦绕心间,无法驱散。
有时候,失望,便是傍着希望而生的,总有太多的矛盾。
秦菁垂下眼睛,不说话。
白奕抬手摸了摸她脸颊,商量道,“夜深了,先休息好不好?”
秦菁不动,却在白奕伸手将要揽她入怀的时候偏开身子,往旁边让了让。
白奕手下动作一僵,突然有种莫名的心惊之感——
近几个月来,她在他面前已经绝少会有这么执拗的时候。
秦菁重新抬起头面对他,“白奕,你到底在对我隐瞒什么?”
“我——”白奕张了张嘴,面对她那般坚定不移的目光,喉头一阵发涩,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只是想要一个真相而已,这对你而言,真就那么难以启齿突然吗?”秦菁微蹙了眉头,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虽然西楚皇室对此讳莫如深,但是以叶阳皇后的为人,若说当初叶阳皇贵妃假死脱身离宫而去的事情和她有关也不为过吧?莫如风就是叶阳皇贵妃的儿子是不是?他要为他的母亲报仇?他要颠覆西楚皇权?他要拿回这么多年他们母子应得的地位和荣耀?”
她的语气渐渐冷凝,不知不觉就带了浓厚的讽刺味道。
白奕的眉心微动,头一次觉得她的声音入耳竟也会是这般刺耳,如万条冰棱缓缓刺入血肉,一寸一寸,迟钝的疼痛。
“秦菁!”他突然大声打断她的话,字字严厉的脱口道,“不要这样说他,也不要用这样的字眼去侮辱他,你明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不要——”
他说着,顿了一顿,终于还是再度开口,“这样刻薄!”
记忆中,白奕还是头一次对她这般疾言厉色过。
秦菁心里颤了颤,眼底的颜色不觉更深,最后却是怒极反笑,“我从来就是这么刻薄的人,白奕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容不下的就是欺骗和背叛。莫如风曾经为我做的,我感怀于心,但是,我要真相!”
她说着,一把推开白奕,动作利落的穿鞋下地,披了衣服走出帐子。
白奕坐在床上,大半张脸都掩映在纱帐的朦胧的光影里,脸上表情明灭不定。
秦菁一路气冲冲的走出去,一转身钻进旁边紧挨着的一顶小帐篷里。
灵歌和苏雨共用了一个帐篷,彼时苏雨睡的正酣,灵歌刚刚脱了外衫就觉迎面一股冷风袭来。
她是习武之人,本就生性警觉,慌乱中急忙一拢衣服扭头看去,却见秦菁神情冰凉的站在门口。
“公主?”大约是没有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跑过来,灵歌很是愣了一下,“您不是歇下了吗?”
秦菁不语,先是越过她看了眼身后榻上正在熟睡的苏雨,然后冷冰冰的开口道,“我有几句话要问你,你随我出来一下。”
说完也不等灵歌反应,就又转身走了出去。
若不是处于刀光剑影之下,灵歌还是头次见她这样一幅肃杀冷漠的表情,心里突然七上八下的没有底。
她不敢耽搁,急忙重新穿好衣服跟出去。
秦菁等在帐子外头,见她出来也不吭声,转身往旁边一块空旷的场地走去。
灵歌心下狐疑,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秦菁径自走到那块空地当中站定,看见四下无人,就开门见山的对灵歌道,“你跟旋舞都是他一手训练出来的得力助手,你们主子的身世你应该心里有数,最不济,你也该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