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当日叶阳氏和楚风落难,虽然说是莫如风的手笔,但要细细追究起来,有些人便很容易联想到和大秦方面的关系,比如——
颜家!
颜璟轩不是傻子,莫如风的身世一经暴露,只要他稍微大胆的假设一下,应当就会明白,除了太子和楚越两方之外——
莫如风也是有理由做那件事的人。
只不过因为莫如风在西楚方面之后就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步的打算,所以在动机上还不成立罢了。
毕竟,他既没有承认自己的皇子身份,也没有从楚明帝那里求得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秦菁的目光在那封信函上匆匆掠了一遍,神色也跟着凝重起来,“楚太子被刺杀?是他自己的苦肉计还是楚越的离间计?”
“只怕大部分的西楚朝臣都会觉得是如风的手笔。”白奕道,唇边笑容带了几分讽刺,收了秦菁手里的信函扔回桌上。
“这样看来倒是叶阳氏所为的可能性还要大些了。”秦菁思忖道,“且不论这信函上面所言楚风的伤势是真是假,但他没死,这本身就是个极大的漏洞。”
莫如风想要叶阳氏母子的命,不会用这种方法。
而如果是楚越的话,哪怕是为了嫁祸给莫如风的离间计——
楚风占着太子之位,本来就是他生平大敌,既然他已经出手,就没有理由不更进一步。
直接要了楚风的命,反而会更妥当一些。
白奕轻轻的出一口气,“不过楚风这一伤,即使凶手拿不到,他朝中势必也要起了非议之声,到时候楚皇陛下迫于群臣压力,之前对叶阳氏母子的软禁之责,应当也要马上废止了!”
“如果这信函上面所言,楚风的伤情是真,那这叶阳氏母子倒是也不可小觑的狠角色了。”秦菁沉吟,稍稍动了动身子,在他怀里重新调整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好,回身揽了他的脖子把玩他肩上散落的发丝。
一个人,可以对别人狠,这不算什么。
难得是对自己也能下这样的狠手。
“是啊!而且这样一来,只怕西楚朝中的动向很快也要变了!”白奕赞同的点头,顿了顿,忽而话锋一转,垂眸看向怀里的秦菁道,“这些事情容后再说吧,你荆王府那里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该埋的拉出去埋了,该死的三日后拉出去西大街剐了,又不能翻出什么新花样来。”秦菁抿抿唇,把头抵在他的肩窝闭目养神。
白奕见她神情困顿,就起身把她抱进内室的软榻上安置好,自己也脱了靴子和衣侧躺在旁。
秦菁见他没有睡意,就重又睁开眼,也学了他的样子侧身撑起一肘与他对望,“怎么了?还在为如风的事情挂心?”
“不是!”白奕笑笑,“我在想前两天跟你说过的,更换祈宁守城主帅的事!”
前段时间,因为秦宣登基,把白奇传召回京。
后来萧羽从西楚帝京折返,又直接留在了祈宁。
前两日闲谈的时候,白奕曾说,想把驻守大晏边境的梁家人和萧羽换过来。
“你觉得西楚方面还会起战事?”秦菁道。
“拿不准!”白奕抬手摸了摸她脑后发丝,目光悠远,“之前楚皇陛下的心思不好捉摸,但是如果楚风能够卷土重来的话,就不好说了。”
论及实战经验,的确是年少从军的梁明岳要比萧羽来的丰富一些。
眼下大晏方面还算太平,一时之间应当不至于起大的战事,萧羽过去,刚刚好可以有一个缓解适应的间隙。
而西楚这边,一旦楚风复起,便很难说了!
所以,白奕的担心也很有必要。
“那回头你跟宣儿商量一下吧!”秦菁想了想,紧跟着莞尔一笑,“魏国公的年纪也大了,正好下个月趁着梁明岳娶亲把他迎回来颐养天年吧!”
魏国公的为人,太过优柔寡断,以他坐镇军中,威望虽然有之,但是若要遇到真正诡辩难测的对手,变通之术就要欠缺一些了。
“呵——”白奕的心情突然好起来,翻了个身仰躺下去,然后抬手一捞,将秦菁拉靠在他身上,慢慢的开口道,“我总觉得你对那赵家六小姐的态度有点特别呢!”
赵水月曾经也与秦苏合谋害过她,依照她的为人,的确是不该将这种人收为己用,留在身边的。
“一个人,想要活着,并没有错,路我是给了她了,而至于将来会活成什么样就看她自己的本事了。”秦菁淡淡一笑,把脸贴服在他的胸口,慢慢闭上眼。
白奕也不再说话,伸手拉过放在旁边的薄被搭在她身上,惬意的闭上眼。
大秦长乾元年十月,西楚太子楚风在太子宫被软禁期间遇刺,身中三剑,一度性命垂危。
西楚朝臣联名上书,要求楚明帝彻查此事,为太子平冤。
后翔阳侯颜玮入京请罪,表示颜汐被杀一事查出新的证据,之前指证太子楚风一事是受人误导而为之。
种种迹象显示之下,楚明帝降旨解除对太子的禁足令,并且大加安抚。
西楚政局,在经历了一场波涛暗涌的动荡之后,再次回到原来的轨道上。
同月,大秦方面,魏国公告老回京颐养,由其长子梁旭承袭爵位,梁明翰为魏国公世子。
大秦长乾元年十一月,秦宣帝降旨,赐婚魏国公府四公子梁明岳和安国侯府六小姐赵水月。
婚礼过后,魏国公梁旭并梁明岳夫妇率暂驻京城外郊的三十万人火速赶往祈宁,接替征西大将军萧羽在祈宁军中的统帅之职。
萧羽调任大晏边境,镇守西南关卡。
大秦长乾元年十二月,楚明帝启用多年前的老将武烈侯叶阳安取代楚越主帅一职,驻守大秦边境。
大秦长乾二年元月,正当两国臣民还处于新年的喜庆气氛当中时,西楚方面率先发难,刚刚休战数月的楚秦两国再度交锋。
接下来的两月之内,连战数十场,双方各有伤亡,局势一度万分紧张。
三月,西楚太子伤愈之后,被授以监军之职,往边境督战。
同年五月,西楚方面再增兵十万支援,大秦四十万大军死守。
双方战事升级,打的如火如荼,形势一度万分紧张。
朝议之后,秦宣帝决计亲临祈宁督战,朝中诸事由以白穆林为首的一众内阁老臣暂代。
长公主驸马白奕奉命往江北大营调配皇家卫队五万人,随驾前往祈宁。
五月初七,圣驾离京,快马加鞭奔赴边城奇险之地。
半月后,梁旭父子亲迎宣帝踏入西北军营。
晚间,白奕和秦宣都去了帅帐和梁旭父子探讨军情,赵水月陪同秦菁在远离战场的跑马场上散步。
秦菁趴在草场外围的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天幕,眉目之间带了几分温和的笑意道,“军中生活不比别处,虽然你们新婚燕尔,可你也没有必要非得跟着他到这里来,在祈宁城内的府宅里头安置下来也是一样的。”
“对我来说,这样已经很好了。”赵水月的神情平静,神色间带着新嫁娘的娇羞和满足,“他肯带着我出来,我自然是乐意的,至少这里天高海阔,不用再过以前府里那种勾心斗角的日子,而且,他待我,也很好!”
梁明岳少年将军,文武全才,的确是京中无数名门闺秀心中理想的夫婿人选。
只不过他那人,心性高傲不羁,也并不是随便什么女子能够驾驭的了的。
赵水月的确是个聪明人,懂得拿捏人心,给自己寻找最好的出路。
如果她婚后安安稳稳的留在京中做她的少夫人,那么山高水远有的不过就是虚晃的名头。
而她随着一并出来就大不相同了,一则能让梁明岳看到她的与众不同,二来朝夕相处,更有助于巩固他们在彼此心中的地位。
对于一个女子而言,有些人要的不过是锦衣华服的生活,而有些人,要的却更多一些。
譬如赵水月,也譬如——
她。
“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秦菁笑笑,侧目看她一眼。
“是!”赵水月回她一个笑容,这一次的目光里却带了晶莹的水光道,“我自己是什么身份心里有数,安国侯府虽然听上去风光,却也只是个无功无禄的空壳子,我能攀上魏国公府这样的人家,不过是仗着殿下的抬爱。”
她说着,目光一闪,突然屈膝跪了下去,郑重的给秦菁磕了个头。
她不说话,秦菁知道她的意思是对着当初和秦苏一起设计害过自己的那件事。
而且想必赵水月心里也不是不明白,她给她一次机会,其实更多的还是存了利用之心的。
只是如今时过境迁,她不言明,她也不点破。
“路终究还是你自己走出来的,起来吧!”秦菁抬手扶了她起身。
“谢谢公主!”赵水月恭谨道,起身之后仍然陪侍在侧。
两人又闲话了两句家常,便各自散了,折返自己的帐篷。
因为军情紧急,帅帐那里白奕他们一直探讨军情到半夜,回来的身后秦菁已经睡下了。
“四公子!”留在帐子里服侍的灵歌上前见礼,小声道,“公主已经睡下了,热水奴婢给您准备好了,在屏风后面!”
“嗯,知道了!”白奕远远的看了眼帐子后面秦菁侧卧的轮廓,摆摆手道,“这里不用服侍了,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