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额角青筋抽搐了两下,大袖一挥,不耐烦道:“这样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管海盛,马上将她送回广绣宫,一月之内不准她踏出宫门一步!”
管海盛见他是真的动了怒就再不敢耽搁,也不管秦苏是否愿意,招呼了两个徒弟小井子和连子,上来架了秦苏就要往外拉她。
“父皇,这不公平,您根本就是偏心!”秦苏哪是个肯吃哑巴亏的性格,拼命挣扎的同时还不忘愤恨的死死瞪着秦菁大声道:“就算那日皇姐没有同白四在一起,也定然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否则她为什么死堵着宫门不让人进去?父皇你要责罚我今日的行事莽撞我无话可说,凭什么皇姐是事情您却回避不予追究?父皇你这是有意想要包庇于她吗?儿臣不服!”
她这样不依不饶的公然叫骂显然是已经冲昏了头脑,景帝觉得颜面尽失,就只是不耐烦的挥挥示意管海盛赶紧将她带下去眼不见为净。
付厉染一直默不作声的靠在旁边自斟自酌,兴致丝毫不被打扰,此时他才微微眯了眼,目光自秦菁和白奕二人面上轻轻的扫过一圈——
这两个人明明是合伙长了这一出精彩绝伦的大戏,可是自始至终他都观察的很细致,他们之间却是连一个最微末的眼神都不曾彼此交换过。
这是一种默契,一种远胜于筹谋之上,心意相通的契合感——
这两个人之间,怕是真如这华泰公主所言,是要有些猫腻的。
付厉染心下沉吟,以至于手中酒水漫出杯沿他才有所察觉。
搁下酒壶,他随手捡了块帕子擦了擦沾上酒水的修长指尖,同时又是出其不意轻飘飘的突然开口道:“按理说秦皇陛下的家务事,臣下并不该过问,可华泰公主若就这么带着怨气受了责罚,日后怕是会碍着陛下你们之间的父女情意呢,横竖不过一句话的事,陛下何妨让长公主殿下就当日之事给出一个解释,免除彼此之间的嫌隙呢?”
他说的云淡风轻,说完才慢悠悠的从作为上起身,郑重的对着景帝的方向拜了一拜。
今日之事晏英一直未曾掺和,付厉染的话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管海盛等三人手下的动作都是一滞,踟蹰不定的回头去看景帝。
由于变故突然,秦苏在惊诧之余下意识抬眸看向晏英下首那个长身而立的俊朗背影,心头跳跃的节奏突然莫名快了两拍,竟是突然就愉悦的脸上都有些烧起来的感觉——
那个冷傲不逊对谁都不理不睬的的国舅大人在替她说话呢!这意味着什么?这又代表着什么?
付厉染会突然插手此事秦菁也是始料未及,他明知道自己当时不在宫中,还要她当众解释行踪岂不是故意要拆她的台?
分明前一刻在御花园里相逢他还信誓旦旦的对自己表明立场,这会儿却这般不按常理出牌——
付厉染,他到底要做什么?
卷四:皇城惊梦 第154章
更新时间:2013-4-17 0:13:00 本章字数:6039
付厉染的目光微微含笑,脸上表情却显得很公式化,完全不带任何私人感情,仿佛单就只为看热闹一般。
秦苏抓住机会肩膀一抖甩开两个太监的钳制,复又屈膝跪在地上温顺了态度深深垂首对景帝道:“儿臣于殿前失仪稍后自当领罪,但请父皇就皇姐一事也要当众问一个清楚明白,儿臣方能信服。”
景帝审视的看了付厉染两眼,最后却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还是把目光移给了秦菁,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秦菁的心里还是突如其来刮过一阵冷飕飕的风。
这样的事情本来也在意料之中,所以秦菁的心里倒也谈不上难过,只就面上半带落寞的垂眸一笑对景帝道:“怎么父皇也跟皇妹一样信不过儿臣吗?即使有白夫人和白四公子作证还不够?”
秦菁刻意点明了白家,自己则是使劲低垂着眼睫做出一副委屈受伤的柔弱摸样。
以往在人前她总要给景帝留有三分余地,此时却再完全不去顾及他,他怀疑自己是一回事,连带着驳了白家人的颜面就是另一回事了,即使白氏一族忠心耿耿不会因此与他生出嫌隙来,可在场的大晏人会怎么看?背地里大秦的满朝文武又会怎么看?是他为君昏聩猜疑忠良?抑或是他对白家人实则已经不是那般的信任?
秦菁使劲低垂着眼眸不让他看到自己真实的表情,心里却是暗暗讥诮:所谓一己之私,他既然存了这样的心,就总要为此付出代价的。
秦菁此言一出,景帝也是始料未及,脸色便更是暗沉三分道:“朕几时说过不信你了?既然白四也都把话讲明,这其中也就只是一场误会罢了!朕并没有追究你的意思,只不过是你妹妹今日太过分,既然都已经闹了到这个份上,你若是不就那日的行踪交待出个所以然来,朕罚了她她也定是心里不服气的。她是个不懂事的,你总不见得也要与她一般见识吧?”
景帝这话明着是贬低了秦苏抬举她秦菁,实则也是一顶大帽子扣下来,逼着她不得不就当日之事做出一个交代来。
秦菁要圆这个谎实在太容易,无论是梁太后还是萧文皇后,她随便拉出一个人来都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是景帝于众目睽睽之下这样所谓的“不信任”还是让她从心底里赶到介怀——
她这位父亲对她,当真是半点的袒护之情都没有,甚至是和秦苏一样都在巴望着她会于人前颜面扫地呢!
秦菁心里无声的冷笑,重新抬起头来目光沉静的望着景帝,再次开口确认:“所以,在父皇的心里其实是相信儿臣的对吧?”
景帝眼底有丝光影晃动,不悦的拧眉:“当然!”
秦菁这才满意,嘴角绽开一个苦涩的笑容之后竟是突然甩袖别过身去,语意坚决道:“请父皇恕儿臣忤逆,那天的事情儿臣是不会解释的!”
萧文皇后本来已经准备开口替她解围,此时将出口的话却硬生生的被咽回了肚子里。
大殿之中短暂的沉寂之后相继开始响起一片不可思议的抽气声和人们交头接耳小心的议论声:这荣安公主莫不是疯了不成?明明是自己占着理的,怎竟要这样的自掘坟墓去顶撞景帝?还是——那事情背后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秦苏将秦菁的表现看在眼里,不觉得意,扬眉笑道:“怎么?说到底皇姐你还是心虚了吗?”
“住嘴!”景帝被秦菁的一句话噎的本来就是火大,此时怒意喷薄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迁怒,冷眼扫向秦苏。
秦苏被他吓了一跳,脸色煞白的赶紧垂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菁儿,你有什么委屈你父皇自会为你做主,你怎么能这样同你父皇说话?”萧文皇后观察着景帝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心口一阵急剧的收缩,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压制住心里波动的情绪,压低了声音对秦菁沉声斥道:“还不快与你父皇请罪去?”
“儿臣并非顶撞父皇,而是尊重!”秦菁道,在众人的唏嘘声中她款步从自己的席间走到内殿当中与付厉染并肩而立,不卑不亢的面对景帝认真说道:“父皇您是一国之君,代表的就是天下人,既然您都信得过儿臣清白,儿臣更是尊重父皇的意见和判断,又何必对其他人再做那些无谓的解释?”
她不想解释,却用一句话把景帝捧的老高,让人找不出死角来抨击。
景帝是到了这个时候才真正领教到自己这个女儿的犀利和智慧,震惊之余,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对她清冷自制的目光时竟然自心底突然毫无征兆的惊悸了一瞬——
这个孩子今天可以用这样的眼光看他,这眼神让他觉得陌生且彷徨。他不承认自己在心里已经对这个孩子生出了一种本能的戒备心理,可事实上却真的如此。
这个发现让景帝不觉倒抽一口凉气,他用一种冷森森的目光回望秦菁,视线里慢慢的都是审视的意味,殿中气氛一度冷寂到零点以下。
秦菁脊背挺直毫不避讳的与他对视,再开口时矛头已经之指秦苏:“儿臣尊重父皇此乃其一,而且所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华泰既是儿臣的妹妹,就也应当明白这个道理,她有什么资格来质问儿臣?儿臣又凭什么要回答她?”
既然景帝撇清了自己方面的责任,那么换而言之,秦苏那里她就算是想要对秦菁问话却是完全不够资格的。
“二皇姐你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这样顾左右而言他,分明就是欲盖弥彰!”彼此身份上的落差本就是秦苏暗恨秦菁的最大理由,此刻怎能服气,眼眶通红的死瞪着秦菁仿佛就要喷出火来。
秦菁目不斜视,完全不去理会她。
她的态度极为倨傲,乍一看去像是单同秦苏置上了气,白奕却是马上领会了她的意思,轻哂一声垂眸笑道:“既然华泰公主这般信誓旦旦,陛下又不肯偏袒于她,为了让大家彼此都心服口服,在草民看来,一切照着章程走也就是了。”
白家的这个小子目中无人不是什么稀奇事,却没有人知道他竟是如此这般小家子气的,就因为这华泰公主之前胡乱拿他当了靶子,他这便不顾臣子之仪要把人往死里整,这未免过了些。
蓝玉衡的性子稳健,蓝玉华却不是那么好说话,有人要拿他如花似玉的表妹开刀那更是万万不能的,他心里一恼已经迫不及待的自席间自主起身,对着内殿正中白奕的背影怒声道:“白四,两位陛下面前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你这是要仗着右丞相大人在御前的颜面恃宠而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