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看来,这荷香苑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李青歌清冷双眸不带一丝温度,就那么轻飘飘的盯着红喜,无端让她从心底开始发毛起来,“既然你们没将我当主子,那我也不敢要你们这些个奴才,来人。”
李青歌这一发话,院子里正给花儿浇水的一个小丫头,名唤秋容的,忙放下手里的水壶,走了过来,“小姐,有何吩咐。”
李青歌看了她一眼,觉得有些面生,话说,她这苑里,除了红喜醉儿两个是自己带来的,翠巧是老太太给的,剩下的什么大丫鬟小丫鬟什么的,她都没有过目过,平时,她们要做什么,也都是翠巧统一分配,似乎并不与自己相干。
但翠巧相当于这苑里的总管,可是,时常儿自己要用她的时候,她偏偏都不在。
今儿又是。
“翠巧呢?”李青歌问了一句。
秋容眼底似乎闪过一丝慌乱,她垂下眼睫,回道,“翠巧姐姐一早吩咐了我们活儿,然后,被二姨娘差人叫走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二姨娘??李青歌心有疑惑,但没有再问,只道,“你现在就去大太太那边,就说我这苑里,有两个奴婢,年纪大了,心思也大了,不把主子放在眼里,所以,我就做了主,索性撵出去是正经,你看大太太意思,若同意,就直接去找管家,派人过来带人,若不同意,还请大太太的示下,青歌如何去做?”
秋容心下微讶,暗自瞟了眼李青歌,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小脸上,竟是说不出的狠辣与果断,还有一丝让人惧怕的阴冷,心头一颤,忙回,“是。”
“小姐。”醉儿早傻了,待看到秋容往院外走时,她忙拽住了秋容,然后,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哭了起来,“小姐,奴婢错了,奴婢不敢了,小姐要打要骂,怎么都可以,就是求小姐,别赶醉儿走呀,醉儿的命是夫人捡的,醉儿从小就跟着小姐,醉儿在这世上就小姐和少爷两个亲人了,醉儿不走,呜呜”
李青歌却不为所动,冷眼扫了下呆愣的秋容,“还站着做什么?要本小姐亲自去问吗?”
“啊,不——”秋容忙推开醉儿。
醉儿哭的更凶了,李青画怔愣当场,一会看看姐姐,一会看看醉儿。
红喜也被眼前的一幕,震的反应不过来,待看到秋容快要跑出院子时,忙脚步飞快的跑了去,然后,撵上秋容,死死将她拖了回来,她深知,此事一旦闹到大太太那里,不管如何,被撵出去那是一定的了。
“小姐,红喜也知错了,求小姐给我们一次机会,红喜再也不敢了。”红喜眼睛红红,满脸的恳切悔改之色,见李青歌依旧不肯松动,最后一咬牙,竟然朝她磕起头来,“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奴婢不敢了。真的,求求小姐,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奴婢这一次吧,奴婢以后就是做牛做马,也会好好服侍小姐的。”
连奴婢都叫了,李青歌知道红喜这次是真怕了,虽然她的这些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但是
她的目光望向了满面泪痕的醉儿,对上她泪花闪烁的眸光,那里犹自有些疑惑迷茫,还有受伤。
李青歌心中一叹,她何尝不知,如此行为会投鼠忌器,惩治红喜的同时,势必会连累醉儿。
可是,思及前世,醉儿的惨死
她不认为,醉儿留在这府里,能有什么好的归宿。
今天这番举动,或可说是一时起意,但也是对前世醉儿那样惨死的一种愧疚所做出的本能举动。
她想让醉儿离开,一旦她离开了高家,外面,有徐管家,醉儿不会没人照顾的。
可是
看醉儿那般模样,她似乎有了不忍!
如果,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么该有的劫数能逃的掉吗?
如果不是,那么,她势必会想尽一切办法避开,不是吗?
醉儿,哪怕是个丫鬟,这一世,她也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起来吧。”李青歌幽幽道,走到醉儿身边,亲自扶她起来。
醉儿有些心惊,忙道,“奴婢谢小姐。”
“奴婢谢小姐。”那边,红喜起来,也跟着醉儿,咬牙切齿的道了声谢。
李青歌根本没理红喜,她只静静的望着醉儿哭红的眼和哭花的小脸,心里百般滋味顿涌。
她掏出了干净的帕子,温柔的替醉儿擦干脸上的泪痕,“醉儿还是笑起来好看。”岂料,这句话一说,醉儿哭的更厉害了,简直是嚎啕大哭起来,并且,她还一把抱住了李青歌,抱的紧紧的,含糊的哭喊着,“哇呜呜,小姐,我还以为你不要醉儿了,呜呜,原来你还是心疼醉儿的。”
李青歌满头黑线,垂首间,瞥到弟弟狡黠的目光,也是笑了。
罢,前世已然对她不住,这一世,她又怎么能将她丢弃?
醉儿,小姐这一世,定当与你一个好的归宿!
秋容站在一旁,知道李青歌心意已转,一颗心总算落回到了肚子里,话说,大太太为人看着温和,可是,实际上严厉的很,她们这些小丫头最怕去见她了,呜呜,还好还好,一场虚惊!
“小姐,我扶你回屋吧。”红喜这时也殷勤的过来,挤出的笑脸却让人看着难受。
李青歌瞅了她一眼,手却搭在了醉儿胳膊上,“不用,你忙去吧,这里有醉儿就行了。”
醉儿闻言,之前还哭的泪人儿似的小脸顷刻间笑的像朵迎春花似的,她不自觉的挺直了脊背,笑脸望向红喜,还得瑟的扬了扬眉。
红喜吃瘪,心中甚恼,然而,却不敢离开,最后,只跟在后面进了屋。
等李青歌进屋落座之后,红喜忙先醉儿一步,亲自沏了茶,亲自奉上,“小姐,喝茶。”
瞧着杯中慢慢漾开的六安瓜片,李青歌微微一笑后,面无表情的接下,却并没喝,又放了下来,再抬眼,冷幽幽问,“有事?”
红喜讪讪一笑,往日里,她才没当李青歌是主子,所以,即便是这屋的奴婢,她也从不愿意干丫鬟的活儿,轮到她了,她也都派底下的小丫头们去做,平时狐假虎威的俨然当自个儿是这屋的半个主子。
所以,像给李青歌端茶递水这种事,她还真没做过呢。
此刻,见李青歌问,红喜半红了脸,却还隐忍着赔笑道,“奴婢伺候小姐,原是应该的。”
“是吗?我看你平日里也没这么殷勤过,怕是又有什么要求着小姐的吧?”醉儿一旁帮李青画换着衣服,一边不忿道,但突然想到刚才在院子里的事,她脸色一白,忙又闭了口。
红喜本想反驳,但也怯于刚才之事,不敢言声。
屋子里,一时间倒安静的有些沉闷。
“好,那我就尝尝,红儿泡的茶味道如何。”李青歌拿起杯子,微微低首,浅浅的抿了一小口,许是茶叶放的多了,又是刚泡好的,这茶并没有入味,喝进口里,并没有往日的甘醇香氲。
“小姐,如何?”红喜巴巴的望着,眼里竟然闪过急切。
“茶叶少放一半,刚烧开的滚水,若能凉一凉再泡,那就更好了。”李青歌放下杯子,淡淡说道,一双眼睛看向醉儿与李青画,“画儿,累么?若累了,就让醉儿姐姐带你去房里,歇会中觉呢。”
“嗯。”李青画点点头,昨儿晚上没睡好,今天又玩了半天,是有些累了。
李青歌便又嘱咐醉儿,“现在天热了,别给他盖那么厚的被子了,只把柜子里那床撒花薄被拿出盖就行,等他睡着了,帐子也拉上,他那屋墙根底下种满了花草,最招虫子。”
“是。”醉儿领命,带着李青画去隔壁屋去歇中觉。
这屋里,顿时只有李青歌与红喜两人了。
红喜突然觉得气氛有些沉闷,再观桌上那已然凉了的茶,许是用的水太滚了,那原本肉质醇厚、色泽宝绿的叶片,干缩枯黄,不但没有了往日的清新香气,反倒一大坨的沉在杯底,就像臭水沟里的沼泽似的,连那茶汤都带着恶心的姜黄色。
她不由有些懊恼,为何同样的水同样的茶叶,泡出来效果会如此不同呢?
平时,看李青歌亲手泡茶,不但那茶叶舒展曼妙,香气氤氲,闻之令人沁人心脾,就单看她泡茶时的姿态,便是那样的优雅动人,那有些掉漆的水壶,拎在她纤细柔白的手指间,似乎也有了生命一般,清澈的水带着醉人的水汽,缓缓从那线条优美的壶嘴里流出,倒在泛着柔波光泽的玉色杯子里,茶叶从容舒展,氤氲飘香的水汽徐徐升腾,映的李青歌越发的明眸皓齿,温婉动人!
就是这种漫不经心的闲适与举手投足间的优雅动人,让红喜心里不平衡,更是嫉妒,非常嫉妒。
所以,趁着李青歌不在时,她便偷偷溜进来,拿着她的茶叶,想练练手,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如那般清雅如画,整个人的气质就像那新泡的茶一样,让人品之,余味无穷,齿颊留香。
“小姐,奴婢给您重泡一杯呢?”红喜有些不甘,今天她刚到李青歌房里,就被醉儿逮了个正着,还没来得及练手呢,刚才这一杯,也是情急之下泡的,并没有发挥她的真正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