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神情冷峻,不发一言,夏之荷又垂下头,愧疚道,“我知道,是我没有照顾好姨妈,倘若那晚我能陪在她身边,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可是,我是真没想到啊,那二妹妹下手竟然这样的狠,如今,她自己碰柱子死了,也是活该,罪有应得。只是,可怜姨妈她.......”
“够了。”高逸庭再也听不下去了,侧过脸冷冷的喝止着她。
夏之荷吓的一窒,就见他已经转身朝前走去。
他,是再也不会对她有好脸色了,再也不会给她一句好话了。
她不过是想安慰他,他就这么着.......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无声滑落,夏之荷心酸如麻!!!
——
当日,高府便为大太太与高云萍办了丧事。
只是,这一次的丧事因没个人主持,丧事办的唯有两个词来形容:凌乱、寒酸。
与上半年老太太与二姨娘那次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可即便再乱再差,但到底还是发丧了。
发丧那天,李青歌一身素白的衣服,也出现了。
“你来做什么?”夏之荷眼尖的看到了她,自人群中走过来,目光凶狠的瞪着李青歌,冷冷道,“你不是一直巴不得姨妈死吗?现在她不在了,你满意了?”
高逸庭跪在一旁,做为孝子的身份朝李青歌回礼,之后用眼神示意丫鬟给李青歌递香。
李青歌接过燃香,却被夏之荷伸手挡下,“你别假惺惺了,这里不希望看到你。我姨妈更不想看到你。难道,她死了你还要给她添堵吗?”
“荷儿,让开。”高逸庭一旁冷声呵斥。
夏之荷不干,脸色阴冷,“大表哥......她根本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灵堂之前,我不想与你争辩。”李青歌目光清冷的扫了她一眼,绕开她,径直上前,给大太太与高云萍各上了一柱香。
看着那两个牌位,她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前世都是害过她的人,亦是她心中痛恨的非要杀掉的人。
可如今,看着她们安静的躺在那棺木之中,看着那冷冰冰的牌位,她心里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报仇的快感。
恩怨是非,就让死亡来个了结吧。
大太太,二小姐,但愿来世你们能做个好人。
“哼。”夏之荷冷冷的瞪着她的后背,目光如剑。
李青歌上完香,这才转身离去。
走到门边之时,夏之荷赶了上来,“李青歌,你别得意。”
李青歌回头,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红唇微启,低声道,“那个杀手......他没死。”
“.......”夏之荷心下一惊,“你?”
李青歌却诡异一笑,转身离去。
夏之荷忙追了上去,“李青歌,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明白。”
李青歌却并不想给她定心丸,只顿住,道,“你想怎样?”
“你刚才......”夏之荷瞟了眼周围,见没什么人,才压低声音,目光充满威胁的味道,问,“你刚才说杀手......什么意思?”
“难道你连派人杀我这事都忘了不成?”李青歌挑眉冷笑着反问。
“我?”夏之荷一顿,但眼神却异常凶狠,知道抵赖无用,李青歌既然敢提,既然能活生生的出现,就表示,她已经知道这件事了,于是,她也不再藏着掖着了,“哼,那又怎样?李青歌,我告诉你,我恨不得你死。”
“呵。”李青歌唇角一勾,划出一抹邪佞的笑,“和我一样,我亦巴不得你死。”
“......”夏之荷表情一僵,又道,“你想杀我,没那么容易。”
李青歌轻笑着摇头,“杀你,何须脏了我自己的手?”
“你什么意思?”一丝恐慌闪过眼底,夏之荷颤声问。
李青歌耸耸眉,“这个你自己琢磨去吧。”
正要走,身后突然传来高逸庭的声音,“李姑娘。”
“大表哥。”见高逸庭找李青歌,夏之荷连忙凑了过去,半道上截住他,“大表哥,那边还有客人呢,你怎么出来了?”
伸手就将夏之荷推了开,高逸庭走近李青歌,目光复杂的望着她的脸。
“什么事?”李青歌淡淡的问。
望着她澄澈如婴儿般的眼睛,高逸庭压在心底的狐疑最终没有问出口,只道,“谢谢,你能来。”
“没事,于情于理,我都该送她们最后一程。”李青歌说的很敷衍。
高逸庭无奈的笑笑,却是比哭还要难看。
李青歌望了他一眼,“没什么事的话,青歌就先告辞了。”
高逸庭不发一言,只点点头,最后,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竟还是久久不能回神。
这大半年的时间,她长了不少,身量高了,身子也丰腴了,举止行动皆有一副小女人姿态来。
可是,长大的李青歌,却注定不属于他了吧?
曾经,他是距离她最近的那个,亦是她最亲的那个。
可是,在他不经意间就失去了这些。
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失去了这一切,失去了她。
见他痴迷的望着李青歌,直到她身影消失了也不晓得回头,更忘了身旁的她来,夏之荷气的一跺脚,也不管他,扭头就朝灵堂那边去。
这几日,她俨然以高家大少***身份尽力操持着这场丧事,只是,从没主过事的她,除了指手画脚纸上谈兵外,就剩下添乱了,以至于那些个丫鬟下人遇事都躲着她,或者直接去找高逸庭,就算听到她吩咐,也都装聋子。
为此,夏之荷气了个半死,直觉自己费力不讨好,这帮人也太不知好歹。
但这一次,回头看无头苍蝇般忙乱的丫鬟小厮们,她也懒的管了,只一个人偷偷躲在角落,暗想着李青歌那话。
她说那个杀手没死......
没死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还想找那人索要一万银子呢,哼,拿了她的银子却没有办好事,什么狗屁杀手?她见了一定要好好骂他一顿不可——
可是,一想到李青歌说这话时的诡异眼神,她的心就扑通乱跳起来,恐惧的感觉一点点的缠到了心口。
对方可是杀手,即便没有成功,那一万银子,她还敢要不?就怕到头来有命要没命拿啊。
可是不要回来,怎么甘心?
思来想去,夏之荷都想不通李青歌那话究竟什么意思。
只是,最终做了个决定,那就是放弃那一万银子,反正现在大太太死了,只要将来她与高逸庭成亲,这高家的一切还都是她的,她可是知道的,大太太生前敛了不少的钱财的,到时候就都是她的了,何必为那一万银子跟自己过不去。
想到这,她倒又乐了,从角落里出来,脸上又带着某种刻意的威严与高傲,对一个正搬凳子的小厮嚷道,“你做什么呢?这凳子要搬哪儿去,可登记了?”
那小厮只当没听见,忙忙的搬了凳子闪到对面小房里。
夏之荷气的咬牙,就见高逸庭垂着头黯然的走了回来,这才闭嘴,不敢狐假虎威。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深秋。
李青歌是看着院子里的秋桂,从打苞到满枝花香,再到一地凋残......
这期间,高府经历了很大的变化。
高远走了,据说辞了太医院的工作,一个人背着行囊浪迹天涯,当个游方大夫了。
而高逸庭,则是从皇上身边调离,直接进了军中,具体职务不明。
而整个府内,李青歌这边倒过的安宁而祥和。
那一边,因大太太死了,就没个女主人了,夏之荷与四姨娘没事便会斗上一斗,谁都不让谁,经常打架,最后连丫鬟们瞧见了都懒的拉了,只躲在一旁看热闹。
“哎呦呦。”一大早,就听见醉儿满是兴奋的叫起来。
“怎么了?”翠巧一面拿着披风,一面好奇的问。
“呵呵呵。”醉儿没说倒先笑了起来,“还不是那表姑娘与四姨娘吗?早起时,我去那园子里摘花儿,就远远的瞧见那两个又打起来了,那四姨娘的脸都被抓破了,表姑娘的头发也被扯下一大把呢。”
“哦,还当什么新鲜事。”翠巧听了,撇撇嘴,兴致缺缺,这种事,最近这两个月,隔不了几天就能听上一出,也亏得醉儿每每都能当新闻来说。
醉儿却还自顾自笑道,“依我看呐,那表姑娘还是差一些,毕竟她年轻啊,才与四姨娘打个平手,哼,要是四姨娘再年轻过几岁,一定能将她收拾的死死的。”
“好了好了,没事管人家那么多闲事做什么?”翠巧白了她一眼,径直朝李青歌走去。
此刻,李青歌只一个人站在梧桐树下,微扬着头,看着那随风飘落的枯叶,一片片,打着璇儿,缓缓的从半空中落下,那样的凄美,又那样的优雅,有些落到了她的发上,有些落到她的身上,有些落在她的掌间。
摊开手掌,看着那枯黄的叶子,李青歌心里酸楚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