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甘儿所说,昨儿演练过后,今日纯熟许多,书玉不再如初次那般紧张,也是得了候老爷肯定的关系,当下就稳稳当当地将菜做了出来,不见慌也没有乱。
贵四中途不断跑进跑出,脸都累黄了,书玉听喜子说,他今日饭也不曾吃饱,见他过来就不时塞些吃食于他,贵四来者不拒,倒也添了个半饱。
最后总算将菜肴全部送上,贵四回到厨房第一句话就是:“娘咧!腿也要跑断了!”
露儿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道:“这有多少路?你哪天不要跑个三回五回?更别说每来一回,潘姑娘都不叫你空着嘴,你还抱怨哩!”
贵四不理她,只管自己龇牙咧嘴地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甘儿见着立刻就叫:“告诉你贵四,不许脱鞋!你那臭咸菜味儿赶在这里放出来,我立马大嘴巴子扇你出去!不信你就试试!”
书玉听着直乐,别说,这还真是所有男同胞坐下来就爱干,所有女同胞见了就要喊滚蛋的一件事,前世她老爸为这个不知吃了她和老妈多少通骂,就是改不掉。
“看你看你,”喜子这时上来帮着说话了,“人不过坐下歇息,你就这样说嘴,其实这事我知道,贵四今儿可不止跑这里几趟,先前宏老爷没来时,他在门外,不住地里外跑着给老爷送信,看风声,那才叫跑断了腿儿呢!”
知已呀!贵四以如此的眼神,看向喜子,二人珍而重之地握了下手,皆是心照不宣了。
屁!甘露二人也对视一下,眼中全是嫌弃。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正好这里无事,来来,我刚才偷偷藏起一碗鸡汤,里头还有一大块火腿呢,贵四过来补补,顺带说说前头情况。”书玉欲以一碗鸡汤做价,换得八卦几则。
贵四接过来喝了一口,给烫得直叫,过后缓了缓,方才慢慢道来:“老爷这回可高兴了,多少日子我没见老爷这样笑过了,眼眉皆开,真是从心里乐出花来了。”
刘妈妈问道:“那位洪老爷如何?想必比初时老了不少吧?”
贵四点头:“可不是?人都瘦得干了,不过精神还好,见到老爷后,本是无神的眼睛里也闪出光来,也是乐坏了。”
酒儿听见,倒有些心酸,良儿更是眼眶红红地,书玉见了,安慰地拍拍她手掌,又问贵四道:“这洪老爷回京来做什么?”
贵四摇头,只说不知,这时外头齐儿叫道:“潘姑娘,老爷叫你呢!贵四你也出来,别脱懒躲起来就不见了人,前头还要人伺候呢!”
贵四听见,嗖嗖将碗里鸡汤喝完,也不顾舌头上烫出几个泡来,直催书玉:“快走快走!”
书玉心想正好,我也去见见那什么豪气爽利的洪老爷,看是个什么样的大叔?也不知,长得帅不帅?
说话间,二人便到了院口垂花门处,贵四几步赶进去,垂手回道:“老爷,厨娘来了!”
书玉跟在贵四身后,悄悄向前探头,欲一窥真人模样。
“是你!”不料她还没见到人,人就先看见了她,但见坐在洪老爷下首的,一位瘦长汉子站起身来, 只说得这二个字,就径直向书玉走了过来。
是我?我是谁?谁是我?书玉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大跳,这人想必就是那什么洪老爷无疑了,可他怎么会认识自己的?除了厨房里几位,我在这里没有熟人呀?
前世穿来的,同仁?朋友?
书玉满脑子胡思乱想之际,这人已经到了书玉面前,书玉警惕地看着他,浑身每一个细胞都紧张起来,脖子后头的汗毛也坚立起来,不知对方下一步打算如何。
“小姐如今怎么到了这里?跟你的下人呢?潘大人如今何在?可有岭南传来的消息么?”
书玉愣住了,原来这人竟认出了她的身份,看出她是前礼部尚书,潘杰弘的女儿!
怎么不是前世穿来的?真衰,还以为能碰到个相识呢!这种时候,书玉竟还有心思发这样的感慨。
候千户自然也是呆住了,跟在后头也起身过来 ,看看书玉,再看看老友,问了一句书玉也很想知道的话:“洪兄,你这是?”
“在下洪鄂,乃潘尚书于翰林院时同仁,小姐不记得我了?小姐幼时,我还曾于小姐家中园内游玩,还送给小姐纸鸢呢!”
书玉做出恍然大悟状,其实心里一盆浆糊。
“我竟不记得了,请洪老爷不要怪罪,也是小女子彼时尚幼,如今多少年过去,确实难以记得清楚了。”书玉说得坦然,实在心中疑惑,年幼时见过,现在你怎么就一眼认出我了?
“小姐面貌,实脱于夫人,如今长成再见,真如同当年夫人一样,我刚才见过,一时恍惚,竟如同见到了夫人一般,倒是吃了一惊,过后细想,该是小姐无疑了。”
洪鄂的话,解答了书玉的问题,看来是这样了,原来我长得跟我娘一样?想到这里,书玉忍不住抬手摸了自己的脸一下。
“小姐快请上坐,” 洪鄂小心上来,请书玉桌旁坐下,倒将候千户和贵四吓一大跳,一时看住了动不得。
洪鄂转身,又重新请回候千户,千户反应过来,哪里肯坐,先请他归坐,过后命贵四再取凳子来,自己坐于偏处罢了。
“洪兄,你刚才说这位是谁?潘尚书家的小姐?”候千户心中有些惴惴,这不是自家请来的厨娘, 怎么成了尚书小姐了?
“这事说来话长,小姐,你爹的事我也知道了,可惜了,他本是好心办事,偏这世上,奸人太多,霸世挡道,唉!” 洪鄂长叹一声,摇头不止。
唉!书玉也跟着长叹一声,是啊,要不然,自己还在尚书府里过着花前月下的优雅小日子呢。
“小姐如今做厨娘谋生了?难不成潘尚书走前,没将小姐安置妥当?”
见洪鄂这样问,书玉倒一口气将自己如何被送到钱家,又如何被打发去了乡间一事,全然说了出来。
洪鄂闻听钱家所为,气愤难当,过后听到书玉于乡间自强,竟也活出一条生路来,又不竟击掌而笑,颇有几分佩服的意思。
“倒难为你了,本是千金之躯,如今也要自己出头,为自己求生计。” 洪鄂听完前因后果,虽则敬佩,却也难免同情。
书玉大大咧咧地回道:“没事,反正我也做得来,洪老爷没见我的手艺,候老爷也是夸赞不已的呢!”
候千户听了,忙忙起身向书玉行了个礼,又说自己并不知道原来是小姐,不然也不敢劳动。
书玉赶紧上来拉住,便抱怨洪鄂道:“都是大人说出来才搞得这样, 不然多好,也不必候老爷这般大礼了,如今这一桌子菜,只怕二位也不能安心享用了,倒白费了我许多力气。”
洪鄂大笑,心想这小姐倒对自己的脾气,也是个爽利之人,于是拍拍候千户肩膀道:“候兄不必如此,小姐既不在意,咱们正好也将那些个烦文俗务省去,只管吃喝说话就是。”
书玉听过,笑道:“倒罢了,这样正好。”
候千户更是高兴,他先坐回位上,过后又突然起立,给书玉添上一杯果子露,口中道:“你自家调的,也管自喝点,累了半日,看热坏了。”
书玉从昨日见到他开始,没见过其如此多礼,倒觉得不太适应,心里毛咕咕的,过后见贵四冲自己直笑,口中作出不妨事的形状来,方才觉得舒坦了些。
这里洪鄂复又问起潘尚书如今情况,书玉愁容上面,将那日从颜予轩处所知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出来,才说到病而不起之时,就听得耳边传来一声呜咽,继而转成抽泣了。
院内人皆惊,回头一看,原来垂花门处,刘妈妈和酒儿两人靠于门边,已是悲伤不已,双泪成行。
洪鄂认出刘妈妈,是自小跟着书玉的老人了,知道这必二人必是书玉从府中带出来,忙就请进来,书玉也赶紧起来,安慰几句。
“我就怕你们伤心,所以才不敢对你们说,其实也不一定有事,这不过是旧消息了,也许现在好了,也难说一定。”书玉开口宽慰,说到后来,自己却也觉出些许心酸来。
也许她对远在他乡的父母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可他们到底是被冤屈流放出京的,没有挂念,也有同情。
好人蒙罪,坏人得逞,书玉觉得不服,来气,却也无可奈何。
☆、第百十六章 无事不豋三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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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刘妈妈和酒儿伤心不已,洪鄂也满心悲戚,长吁短叹不已。
书玉见候千户与贵四呆在一旁,说不上话,心里想起,这到底是人家宴请老友, 再者洪鄂入京一趟只怕不易,还是别让自己家事打扰了人家兴趣,于是忙起身道:
“洪老爷,今日不是提这些事的时候,看候老爷等您许久,不该为此扰此雅兴,二位还请宽叙,我等后头去,若有机会,再细说不迟。”
洪鄂闻之觉得有理,心想到底是潘家出来的小姐,知礼识体,大度而妥贴,于是点头,又问书玉现在居于何处,书玉说了,方才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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