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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妾 完结+番外 (泪依)


  段风涯端起酒杯放在嘴唇,像在喝酒,实是口一张一启,“安季晴,眼睛安分点,别到处乱窥探。”
  安季晴像听了命令似的,乖巧的垂下眼帘。好像,安季晴是越来越学会乖巧,学会退让,学会漠然,这一切,似乎都是拜段风涯所赐吧。
  一舞终,几个舞女盈盈跪拜,拖着长长的舞衣,退出大殿,坐在皇上身侧的那个端庄的女子,笑容温婉,“段将军可谓人中之虎,想必各位夫人也是各有所长了。”
  “皇后说笑了,娶妻求贤不求能,内子都是俗人,俗人。”段风涯脸色温润,看不出,打起官腔来,也不输于人。
  皇上魅惑的看着安季晴,表情温驯,语气却凝重,“那五夫人呢,风涯,你别和朕说也是俗人一个,南平刚亡,你就娶了安太行的女儿,你知道的,朝廷现在一本接一本的奏你,说你窝藏南平罪女,对北国,藏二心,朕不相信,可你得给朕一个说法,天下女子何其多,何必非安太行的女儿不娶。”
  “皇上体谅,指腹为婚,实不该不娶啊。”
  皇上还未应话,左丞相操着重腔子说,“段将军,听闻五夫人对南平,有很大的情思,听说,曾经跳过一支舞来表达对南平的忠烈,不知我等,今天有没有机会看一下呢?”
  “丞相说笑了,内子……”段风涯不紧不慢的说,本是气直理壮,安季晴的动作却让他一下子说不下去了。
  安季情缓缓站起来,段风涯突地拉紧她的手腕,语气温顺,眼神却是愠怒的,“安季情,你最好给我安分点,别乱来。”
  “我不会乱来的。”安季情摆脱段风涯的手,笑意盈盈,学着段风仪走路的样子,款款的走到左丞相面前,朝皇上盈盈一拜,然后向左丞相微微一笑,“皇上,民女今天身子有点不适,若真要跳起舞来,怕是跳得不成样,扫了大家的雅兴,要不民女就吹一首曲来给大家助助兴,皇上看,这样行不行?”
  皇上双目盯着安季晴,长长的发也声音,“哦,既然你这么说,朕再勉强也说不过去了。”
  “风涯,你说五妹在搞什么,她明知左丞相他有意刁难的,她不拒还迎?”
  段风涯侧目望着明黄的灯光下,安季情笑靥如花的脸,眼神慢慢也变得迷乱,“希望她不是来玩的,就算南平君主曾经多么纵容安家,我想,量她也不敢在皇上眼皮底下肆意妄为吧。”
  只见安季晴从袖口取出一支暗黄得像有点发黑的竹箫,段风离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支竹在这个金壁辉煌的大殿下,显得那么丑陋而不堪入目,就好像在宣告,段家在这里,只是低人一等,人家是金丝绣舞衣,细银作琴弦,白玉为全箫,她是怎么了,如果要箫,大可问他拿的。
  段风涯似乎明白段风离所想,嘴唇轻翘,笑意很浓,“风离,我们暂且看她能玩出什么来,要是她的举动能让我们猜对,就不是安季晴了。”
  段风离啖了口酒,眼里泛起危险的光芒,侧头却看到段风涯泰然自若。
  顿时,殿内扬起清脆而哀婉的箫声,段风离眼神慢慢舒缓,他好像有点明白,安季情为什么要用这支看似不入流的竹箫,在大殿上露目了,透过竹子的箫声,曲调似乎更空旷,灵性,只是,沉抑顿挫,很快,殿内安静得只剩箫声,深沉压抑的气息渲染每个人,每个角落,没有哀嚎,没有悲鸣,没有恸哭,只是一味的低沉,却是足以让人心里难舒。
  安季情是练了一个上午,才把这《二泉映月》的曲调用箫吹出来的,虽然有点变音,但给这些外行人听,够了。
  安季晴闭上眼睛,脑海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妈妈笑靥如花的脸,唐瑞安,陆娩娩,红妈,洛宇,还有安太行睁泊着双目的人头,安季雨白色衣裙血溅城楼,还是触目惊心的血,倏地,两行清泪,沾湿眉捷,从安季晴紧闭的双目溢出,直直的滴下,不在脸上留下一点泪痕,流过她的指角,滴在红色的地毯,不着痕迹的渗入地毯,看到这一幕的,只有皇上,皇后,还有皇贵妃。
  一曲尽,安季晴缓缓睁开眼,迷离只是瞬间,脸上便挂上浅浅的笑容,只是这笑,带着几分苦涩,几分虚幻,众人似乎也从压抑的感情中恢复,皇上沉思片刻,悠悠的说,“安季晴,你来和朕说说,你吹的这首曲是什么名堂。”
  安季晴上前一步,挽起裙摆,跪倒在地,她并没有说是《二泉映月》,而是低头,轻轻的说,“回皇上,这曲,是民女自编的,叫‘思故。’”
  左丞相吹着胡子,故作惊讶,“思故?五夫人的意思是指思念故国吗?”
  “正是。”
  只是两个字,殿内的空气寒到了极点,毕竟,朝中大臣还是有向着段风涯的,端阳王就是其中之一,他狠唳的看着安季晴,“安季晴,皇上面前,休得胡言。”
  皇贵妃嘻着笑脸说:“我说王爷,五夫人只是说了实话,你用得着那么心急了吗?”
  段风离站起来,段风涯拉住他,自己走到安季晴身边,漠然的望了一眼安季晴,双膝下跪,“皇上,贱内只是思念那些死去的家人,没有其他意思的。”
  皇后温语的说,“皇上,为什么不让安季晴把话说完先呢。”
  段风涯咬着牙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安季晴,你最好别再乱说。”
  安季晴抬起头,坦然,无所畏惧的对上皇上沉思的双目,“回皇上,民女这一曲,的确是奠念故国,南平沦陷太快,国民归顺也太快,没有一点点的亡国殇,民女不过想悼念一下,无可厚非吧?”
  “这么说,五夫人是觉得,所谓的国民不该归顺北国了?”
  “左丞相,让她说下去。”皇上韪莫如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段风涯倒也真想听听安季晴这张伶俐的口如何善后,想到这里,段风涯思想不觉搁了一下,他凭什么就觉得,她会善后,而不是扇风?

☆、60. 恩情,旧恩新情

  “皇上,这么说吧,南平始终是生育了民女的国家,民女念它,就好比悼念亡父,可是现在天下归一,最后养育民女的终是北国,生儿千恩不及养儿万恩大,民女定当会对皇上,对北国,心存感恩,对南平,当然也会有难舍之情,如果归顺的臣民,都心无南平,如此忘恩负义的人,难道皇上觉得,他们对北国会是掏心掏肺吗?”安季晴声音低婉,在千万双含义不同的目光下,直言不忌。
  皇上浅浅隐笑,“说下去。”
  “民女之见,一个朝廷的颠覆,必有另一个朝廷的兴旺,这可能是定数,也可能是南平的劫数,只要百姓过上好日子,就够了,况且民女一介女流之辈,也只是求得一个安稳的归宿,别无所求了。”
  安季晴一口气,低软而着理的,说了这么段话,一个定数,一个劫数,在所有人听上去,就好像,她比任何人都看得开,没了南平,还可以有北国。
  皇上端起酒杯,放在嘴边,细细的看着,并没进口,声音平暖流出,“这么说,你一点都不恨?就算,你成了亡国罪人?”
  安季晴扬起一个沉思的笑,“皇上,没什么好恨的,民女既然都能嫁给相公了,这恨,还从何说起,再说,我是罪人,还有资格说恨么?”
  端阳王站起来,表情圆滑,语气却坚定有力,“那当初本王极力举荐风涯,你对本王也无恨了?”
  “王爷说笑了,季晴哪敢和王爷较真。”
  “哈哈,哈哈哈,哈哈。”皇上仰天长笑,狭长的眉毛自然舒缓,“段将军,有人跟朕说,你娶了安太行的女儿,会心怀不诡,朕看,安季晴比你还让朕放心呢,起来,你们都起来。”
  段风涯顺手扶起安季晴,向皇上拱手,“皇上,臣有一事相求。”
  “说来看看。”
  “皇上也该知道,臣攻下南平,不过是幸运罢了,臣一介鲁商,不懂带兵,不懂朝纲,不懂政治,况且段家家大业庞,臣是想,向皇上请辞。”
  殿内沉寂了片刻,左丞相笑笑,“皇上,老臣之见,现在也天下太平了,难得段将军还心念家业,不如,就从了他吧。”
  端阳王愤愤的说,“丞相,现在朝廷正用人之际,况且,段家不是还有风离吗?”
  “王爷说笑了,纵然风离有分身之术,也兼顾不了段家那么大的家业,再说,风离也没有分身术。”段风离看似恭敬,实则,是眼里含笑,在安季晴看上去,段风离和端阳王间,根本就没有阶层之隔。
  “好吧,这事朕考虑一下。”皇上的一句话,断了所有人的猜测,包括还想进言的段风涯。
  踏出大殿,天已黑得分明,一轮消瘦的月亮,躲在云彩里,只有惨淡的月光洒在地面,零丁小雪似有似无的飘在天地间,安季晴还是很不争气的,哆嗦了一下。
  夜风清冷,人心微凉,这是安季晴突然就想到的这句话,人心微凉,是说谁的心?她可能不清楚,也不想去想。
  大臣们彼此打了个招呼,就各自上了自家的车。
  马车在平坦的路上,悠哉的走着,安季晴伏在车窗,敛眉深思,脑袋一片混乱,时不时有风吹开窗的垂帘,吹着她鬓前的细发,撩着她清丽的脸。车内安静得只有众人呼吸的交替声,平时最多话的杜若惜和钟芯素都靠着车,微微发出了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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