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你姐倒挺好的,可是,不可能,安太行和平乐,都是必死的人。”
“那,放了其他人,好吗?”唐依望着段风涯双目,低声下气,“你杀戮太多了,够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毕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放了吧。”
段风涯望着唐依,双目眯着只留一条缝,笑得玩虐,这些话,他听过,怎么这话从安季晴口里,用一种委屈求全的口吻说出来,就显得特别滑稽,像一个小丑,却想上演英雄。
“安季晴,告诉你,不是你放下头颅,双目含泪,就可以做英雄了,不可能。”段风涯望着颓废的安季晴,说真的,有那么一刻是畅快了,那个高傲,目中无人的她,终于被他如此糟蹋了。
怕是唐依又得让段风涯失望了,她没有他想象中的不堪一击,如果几句话就能让她受挫,那段风涯的确低估了她,唐依坚定的望着段风涯,以证明,她的每一句话,所言不假,“段风涯,我姐说,你冷漠如冰,嗜血如瘾,我不信,我一值不愿意相信,你心如柴狼,你不该是这样的人。”
“那你姐猜中了。”
唐依拨弄了一下她的头发,望着湖畔的两老,轻轻感叹,曾经她以为,洛宇许她的地老天荒,就如这般和谐,“你说,如果这对老夫妻,是我姐和平乐,会多幸福呢?”
“他们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段风涯同样目光停在那两老身上,眼神却是灰暗的,安季雨和平乐,有没有这一天,他说了算,他说没有,就真的没有,“安季晴,我们明天,午门见吧,不见不散。”说完,段风涯挥袖离去,没有胜利的感觉,段云走的时候,他咬牙切齿的说过,要安家风光不再,可是,他做到了,真的没有预期的开心。
唐依对着那个背影呐喊,“段风涯,杀那么多人,你就会心安吗?”单薄的声音,随风淹没,段风涯而眉头都没有颤动。
☆、15. 午门,斩首示众
晚霞把段风涯的影子拖得长长的,安季雨和安夫人迎面走来,风雪下的她们,显得残弱,头发也被吹得凌乱,用刘夫子那个词形容最合适不过,落魄。
其实,段风涯是想避而不见的,突然觉得,有句话,唐依打动他了,安季雨这辈子就爱过这么一个人,至少,他可以做到的是,让他们再见上最后一面。
回到客栈,唐依只见霓裳一个人,心里纳闷,“霓裳,娘和姐呢。”
“小姐,大小姐和夫人去观音庙祈福了。”
“也好,现在也只这样了,自求多福吧。”唐依喃喃,神情有点恍惚,明天过后,她们将何去何从?在这个陌生的朝代,本就没了归属感,现在是,就算做了安季晴,她一样无家可归。
安夫人和安季雨回来时,已是夜色泛起,她们都双目微红,好像哭过,又好像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后的死寂,唐依没有多问,她觉得,可能是为明天的行刑,提早做诀别的痛哭吧,明天,能用来恸哭的时间,的确不多,一刀下去后,就连哭都没意义了。
“季晴,睡着了吗?”安季雨和唐依背靠背睡着,微弱的声音,夹着冰冷的寒气,唐依甚至可以感觉到安季雨颤动的身体,只因她在抽泣。
“没有呢。”
“还记得答应过姐,无论如何,也不许做傻事吗?”
“姐,放心吧,就算没了爹,我一样会和你撑下去的。”
“季晴,我的季晴真的长大了,我也放心了。”安季雨闭上眼睛,两行清泪顺着双目,渗出,湿了枕巾。
这样的对话,很快就湮灭在这死寂了的夜里,无力得让人无从抵抗。
腊月十五,滇城下起了前所未有的大雪,却没有风,像柳絮般的雪,从千丈之外的天空,像条白色吊帘,垂直而下,乌黑的云把天空也压得一团黑,没有一丝彩云,没有一点阳光,许多百姓甚至是撑着油纸伞,把刑场围得严严实实的,这样,原本黑暗的天空,因为头上花花绿绿的伞,就显得更黑暗如夜。
听闻,段风涯昨夜连夜进宫,向皇上递了批文,除了安太行和皇室宗亲,其他人都贬为庶民,放出滇城,永不碌用。于是乎,段风涯又成了一个宽容大度的好人。
只是,望着那个面无表情的段风涯,唐依心里终还是,无限惆怅,他真心如柴狼么?其实不是,他愿意放了些无辜之人,足以证明,他,心犹存温热。
段风涯扬起手,几条大汉提起刀,明晃晃的刀,就这样,可以轻而易举的取人性命吗?顿时一片哗然,夹杂着小孩的哭声,人们发出的各种嘈杂,当然,还有呼天抢地的痛哭声。
“相公,相公……”
“爹,平乐,平乐……”
“老爷,老爷……”
悲痛欲绝的呼喊,可怜的唐依,竟然连什么都叫不出。
安太行在把头扭过来,看着唐依的那一瞬,刀一举一落,血溅了一地,染红了一地,很快,红色的血,又被从天而降的雪,埋没了,地面又再洁白如丝。
倏地,唐依直直的跪下,直板着身体直直的跪下,寒意透过她的双膝,蔓延全身,说真的,刚才那一刀未下时,安太行的眼神,就如那天她说不嫁时,唐瑞安的眼神一般,那么的不舍,那般仁慈,刀落时,所有人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目,唯独她,只有她睁着眼睛,看那个头,从安太行头上断下,一条生命,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没了,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点呻吟。
唐依跪着,哆嗦着身体,一脚深一脚浅的,向安太行的人头爬去,有侍卫欲上前阻挠,段风涯伸手制止了,唐依这一异常举动,他吃惊了,任何女子,面对血淋淋的人头,就算至亲又如何,都没有接近的勇气的,平乐的人头就在那里,安季雨就不行。
唐依爬到安太行的人头前,所有人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呼气,便弄惊这女子,她伸手,轻轻的,只是轻轻的,把那双没有合上的眼,给合上了,然后,对着他,叩了三个头。
唐依觉得,就算安太行没有对她有过任何接触,但这个身体,该为他做点事,就算没有这个身体,让她这么见着,一个人,在她面前死去,她也该为他做点么,这是对一个死人,最起码的尊重,唐依不管在这里的人,是如何嗜血如常,视命如草,在她的世界里,活着,就好,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她抬起头,段风涯清晰的脸,没有笑,没有冷,准确来说,没有任何表情,她真的做不到,就这样无视一个人的死,“段风涯,怎么样,你觉得,很畅怀了吧。”
“他的死,只是见证一个皇朝的消失,与我个人无关,不要觉得好像,我亏欠了你什么,这样的死亡,从来,就没有人需要为它负任何责任的。”
唐依站起来,“段风涯,我只说了一句,你就说了那么多,是心虚了吗?”
“你,”段风涯好看的脸被唐依气得扭曲,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一向的清冷,“来人,收拾收拾,本将军要回家吃饭了。”
几个侍卫闻声,快手快脚的用麻袋装起一地尸首,地上的血迹也早就被雪实埋了,看到他们这么一连串动作,唐突然想起,电视剧里,那些行凶杀人的凶手,也是这般转移案杀现场的,忍不住,她就笑了一下荒凉的笑了一下,段风涯和几个侍卫奇怪的望着她,她连忙低下了头。天地为证,唐依没有一点藐视生命的意思,真的,没有。
嘘嘘闹闹的一群人散后,刑场一下子亮了很多,安夫人跌坐在地,一脸呆滞,脸上泪痕斑驳,安季雨站着,身体歪歪斜斜,同样呆若木鸡,凌乱发际沾着白色的雪,显得她更消瘦,苍白的脸如地上的雪般,没有一丝血色。
唐依下意识的咬住下唇,不知如何去安慰这两个可怜的人,她走过去,扶起安夫人,“娘,会过去的,还有我呢,你不是最疼季晴了吗?”说话间,唐依已双目泛红,一个家,少了一个人,她懂的,可是,日子还得过,不是吗?
安夫人望了一眼唐依,又低下头,依然呆滞。
☆、16.喜事,张罗纳妾
唐依望了望安季雨,心情恍惚,说真的,安季雨这样的呆滞,平静,让唐依觉得不安,无论是唐夫人,还是洛宇,离开时,唐依都是哭得唏里吧啦的,用她的心理医生jack的专业知识说,一个人,能哭出来,还是好事,面对悲痛或绝望时,人的生理反应就是,用眼泪来表达一切,这是本能的。那么,安季雨这样,她总是不安。
“霓裳,你和娘,姐她们先回去,我去给娘买点药,娘这身体撑不住,这么折腾下去。”
霓裳擦了把眼泪,惶恐的望着我,“小姐,你?”
唐依看出她的担心,抚了一下她纠紧的眉心,真是个让人心疼的丫头,“放心吧,我不会做傻事的。”只是,霓裳只把心思放在她心上而已。
走远的时候,唐依回头望了一眼安季雨,没有原因的,她就是心里空空落落的,好像,那是一种隔洋相望,怎么望都望不够,直至安季雨纤细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唐依才轻轻叹了口气,折身离开,离开时,还不忍不住,多望了一眼那个转角,空荡荡的让她又莫明的恍惚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