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因为济安城有爹娘的故交,在湘北也有他派去的人,所以彼此还是了解对方的生活和身体状况。景洛心里其实也清楚,娘这次特地下来济安城最主要应该是因为爹的缘故.两老肯定都知道找回济湘北那十万黄金的人是他,而按爹容易操心的性格来看,这事只会徒增他的担心。就算他已经将杜希他们派去了湘北,只怕也不能完全平缓爹无限蔓延的担心。
湘北和济安城之间的路途遥远,爹容易晕马车,长途的泼涉必然受不了。所以娘这才下来,虽然听叶翎的讲述知道娘应该也放下了心中石子。
因为遇到了叶翎,也因为叶翎的关系,现在的他即使还没办法真的面对他们,但心里有些石头却是放了下来。所以,至少,让他写封信,叫两老安了心。
毕竟,他已经因为自己,自私太久。
也因为害怕看见他们会想起儿时的那些阴影,逃避太多太多。
叶翎在一旁磨墨,景洛写字。
一刻有余的时间,信才写好。
景洛细心地将它折好,然后放入稍厚的信封里,起身将信递给叶翎,“翎,你帮我拿给她吧。”
“你真的不见夫人?”
“我想,现在的我还是没资格见他们。”如果心里的坎还是过不去的话。
夫人三日以来从没有跨过东院偏廊这条线,景洛也没有刻意地躲到更加隐蔽的地方。
两人之间的心理明明互相都隔着一层膜,却又矛盾地互相知道对方的想法。
叶翎自小就与父母关系淡薄疏远,无法理解其中深意。但却不舍看到这样的景洛。
接过信,叶翎将信放入袖内,然后拥手轻轻地抱住他,“夫人似乎也是今日回湘北。若是今日走的话,听小裴说大概会在申时左右出发。”
景洛身体一僵,头埋在她的颈窝,轻声道,“恩。”
末时三刻,日晒中高时,景宅静谧的大院捻着闷热的微风迎来了马蹄踏地的清脆声。
埋头正认真整理包裹、装满水囊的小裴猛地一抬头,望向景芸,眼带兴奋道,“夫人,杜希他们回来了!”
靠在藤椅上,脸上盖着书卷闭眼凝神的景芸斥了句,“小丫头片子,瞧你激动的,包裹可是整理好了?水囊呢?还有我要的书卷呢?”
听着夫人冷然的斥训,小裴艳阳般的兴奋情绪一下子就焉了,低下头,嘀咕了句,“可是,这下我们就可以回去了啊……”
对于小裴来说,景宅她虽也喜欢,但毕竟还是湘北的老宅呆得久。
何况老爷也在湘北呢,她最喜欢和老爷下棋了。
最重要的是,在湘北的话,夫人也不会对她这么凶的。
一刻前,叶翎刚把景洛写好的信交给夫人。
夫人当时并没什么表情,也没有拆信,只是将信藏进衣内,说了句,“我想让他第一个看到这信”。
叶翎想,他指的是应该是景洛的爹吧?
思忖之余,叶翎瞅了眼蹲在夫人房间门口的满脸委屈的小裴,笑了下,就过去开门。
一开门就看见三匹风尘仆仆的马。
走在最前头的是杜希,他没坐在马上,而是单手牵着马走到了门前。
瞧见站在门口的她,便是媚惑一笑,“叶姑娘。”脸上虽有略微的倦意,但依旧是媚艳十足。
叶翎颔首示意了下,发现回来的除了杜希,聂思敏,还有那个出发前用眼神挑衅过她的高挑女人外,却没见乔裳。
看出她眼中疑惑的杜希,适时解释道,“因为身世的关系,我便与景洛商量着让他呆在湘北。”
“你放心?”叶翎声音很小,却是语带深意道。
杜希一怔,继而,突然笑了出来,没想到自己对乔裳的情意表现得这么明显。
嘴角的笑还没散,他低着声音道,“不放心。但是,总比让他呆在这里安全。”
叶翎没再说什么。
“叶翎!好久不见了啊!”
聂思敏一下马就直接在她肩上一捶,标准的哥们式打招呼法,脸上是久违的阳光笑容,完全看不出倦意,依然很活力。
叶翎忍不住就被她过于灿烂的笑感染,学她用拳头在她肩上敲了一下,“你还是老样子。”
“哈哈哈!”聂思敏听后爽朗地笑开,然后用肩膀撞了一下她,“你不也是!看来看去都是一个表情啊!哈哈!”
“……”叶翎被撞得歪了下身子,然后一不留神,与一面暖墙碰到了一块。
抬头一看,是那个冷硬挑衅的眼神!
叶翎漠然地看着不知何时下马的高挑女人,对于高挑女人她是后来才知道的,名叫楠,与景洛、杜希、聂思敏四人都是在一起多年的好友。某种程度上可以算是景洛的红颜知己。
只是为何偏生着对她有敌意?叶翎只能想到两个方面:一是因为芥蒂她以前杀手的身世。
不然便是,这个叫楠的女人也喜欢景洛。
三个人将马牵到马棚后,就分别到景芸的厢房外,尊敬又亲和地与她问候。
小裴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抬眼偷看,等到杜希开口问了句,“夫人几时回去?”眼睛倏地就撑得偌大,盯着夫人的嘴型等她说话。
景芸拿下了脸上的书卷,语重心长道,“既然你们都在了,洛儿也有伴了,那我也没留下的理由了。等丫头片子收拾好了,我便回湘北。”
见三人还有话要话,她挥了挥手打断道,“我这心啊,一想到你们的老爷,始终是悬着不放心。”言语间,眼撇向靠在树下的叶翎,眸中一笑,伸了个懒腰道,“洛儿有你们的话,我实在是放心了。”
当下,三人便没再挽留。
同时,一旁的小裴也站起了身,喜笑颜开地抹了一把汗,呲牙喊道,“夫人,都好了!”
两人包裹里的东西其实很少,除了几本书籍以外,就是几套衣裳。
小裴之所以整理这么久,是因为景芸非常注重细节,要求每一件衣服都要折叠得整整齐齐才可以。就像景芸之所以不排斥叶翎一样,也是因为她这个未来媳妇在细心还有细节方面做得很好。
无论是对她的儿子景洛,或是对她,甚至是对她的丫鬟小裴也一样。
虽说未来的媳妇不解风情看似有些古板,但若要平心而论的话,这个媳妇确是合格的。
申时,景宅的大门口。
景芸坐上了来时骑的马,小裴也背着包裹骑在另一匹马上。
包裹带了,水囊也全装满了,银两更是不缺,随时可以出发。
景芸与三人分别交代了几句平常话后,拿起缰绳本就要走,却又忽地转头对始终沉默不语的叶翎喊道,“媳妇啊,下次再见面时,你可别这般无趣了!”
静默。
这句话没得到叶翎的反应,景芸随她的视线看去,先是一僵,继而垂眸,摸了摸胸口的那封信,莞尔一笑。笑靥像绽开的花一样,百盛不俗的美丽。
少顷,才一挥缰绳,一声喊,“驾!”
马蹄声便再一次响彻在这条青石小道上,来时是匆匆,去时也匆匆。
直到不见了马影,杜希三人才纷纷收回了视线,转向叶翎。
但叶翎的注意力至始至终全锁在立于屋檐的景洛,毫不自知。
斜阳打在景洛的脸上,看不清其表情,只知道他望的方向却是那渐行渐远的两匹白马的去处。
直至白马的影子全消失了,他也一直看着,身形欲堕,在遥望无一物的屋檐上显得黯然落寞。
叶翎看着,突然觉得,心里有点痛。
正文22郎情妾意过佳节
今日是六月的二十一日,算是夏至节。
夏至,自古以来都算是一个重要的节气,这个叶翎知道。
但是在现代人特别是在大城市里,夏至这节日就犹如每一个闷热又平常的夏日一般。
噪杂的车笛声依旧,人来人往抱怨依旧,上班下班依旧。
没什么特别,也没举行什么庆祝节日的活动。
到了古代,叶翎才知道“夏至节”在这个国家,也就是北民国,竟算是民间一重要的传统节日。
这里有“立夏日,吃补食”的民谚。
在这一天里家家户户晌午时分都有吃面条、食粽子、吃馄饨等众多习俗。
这一日一到,便真的算是转了季节。
景洛还说自古以来北民国都十分重视“夏至节”。
在夏至之日始,女帝施德若广,百官齐放假三天,与民共度佳节之;
在这日里,民间更是有夜之‘朝节’的游街活动,灯谜悬挂,烟花放逐,鞭炮舞狮等。
游于街的男子皆是身戴香囊脸戴面具,女子则面以彩扇。
若是情郎意女们,便都借此节日互相赠于香囊或彩扇。
夏至夏至,意便是:香囊用以驱虫,彩扇用以散热。
一贯安静平淡如水的景宅,在今日也像炸起的油锅,沸腾起来了。
先是杜希买来了甚多的彩扇和香囊让大伙选择,然后是聂思敏捧了许多鲜艳的裙裳让大伙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