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瑾王请安,给静王……”钟离域才把海愿推出去,门口就多了一个男人的声音,随即海愿那单薄小巧的身子就撞进了那个来人的怀里,好在海愿身子轻,来人只是脚步踉跄了一下没有被撞倒,险险的扶住了门框才看到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请安的话也咽了回去。
“吴侍郎,请书房授课吧。”钟离桪此时已经拉着念儿站了起来,看了一眼今天表现分外反常的钟离域,又看看还站在门边的小海和吴侍郎,直接说完就带着人向书房走去,一边走还不忘向吴侍郎介绍着:“他叫小海,是给世子伴读的,吴侍郎不用特别费心,只要正常授课即可。”
“是,是。”吴侍郎这也才得以上下的打量了一下刚刚撞了自己的海愿,见他模样倒是很不错,眉眼间带着一股子灵秀,眼眸中柔中带钢,虽然身子娇小不十分起眼,但隐约的有着一股不俗的贵气,心里倒是琢磨着,给小世子选的这个伴读倒是不错。
“哥哥……”钟离域用自己的袍袖将手背上黑溜溜的小“爪子”印蹭了有蹭,在后面叫了一声却不见钟离桪回头,在那里站着咬了咬牙,最后还是不放心念儿,又想看看念儿第一次上课的情景,只好也跟在后面,悻悻的去了,只是一双凤目还不时的瞪一下低头走着的海愿,感觉真是碍眼。
海愿能走在念儿身后就已经感觉无比的幸福了,只是走着走着,就感觉到另一种目光留在自己身上,那视线不用海愿去看也知道是厌恶的,但心里却为了能有域的目光停留而多了几分甜蜜。似乎又有了回到从前的感觉,三年多以前,域最开始对自己的时候,当自己在他看来还是海刹的时候,他又何尝不是用这样厌恶、甚至是憎恨的眼神看着自己呢。
想到这里,海愿竟然笑了。她感觉一切真的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着。念儿就在自己的身边,域虽然还咬着牙狠狠的瞪着自己,但总比一眼都不看得好吧。
而钟离域此时正好走过海愿的身边,他身为王爷是没有理由走在一个小厮身后的,只是当他走过时不经意的一侧目,就看到了海愿低头浅笑的模样。那个笑容很温柔,其中带着满满的幸福和期盼,好像所有的甜蜜滋味都被那样一个笑容渲染的淋漓尽致。
可是,这个傻子他笑什么呢?是笑自己没有把他扔出去,还是笑他终于得逞了,可以留下了?好吧,第一回合你个傻子胜了,我堂堂瑾王也不会让你就这么得意下去。
于是,于是……钟离域忽然就做了个很幼稚,很孩子气的动作来对付海愿,他竟然快步的走到了海愿身前,然后又猛的一个急刹车站住了脚步。就在海愿还满脸笑意的走着,而眼前就突然多出了一堵肉墙,慌忙间来不及收脚的时候就撞上了钟离域结实硬朗的脊背。
从前,海愿都是可以直接扑进钟离域怀里的,而且就算她走路不稳,钟离域也会细心又体贴的扶住海愿的腰肢。而现在,海愿第一次知道男人的脊背是什么感觉,硬硬撞的她鼻子,而且不只是鼻子,简直是整张小脸都硬生生的疼。
“哼!”钟离域站在前面,感觉到背后那一撞之后就冷哼了一声,随即又迈开大步,赶上了钟离桪和念儿。牵起了念儿的另一只小手,钟离域的心情忽然开朗了许多。那种报复了讨厌的人的快感实在很舒服,所以钟离域一直紧抿的唇也向上勾了勾,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来。
“域!”钟离桪虽然走在前面,但身后才几步之内发生的事情让他也都看在了眼里,没有想到钟离域突然之间竟然会和一个少年计较到如此程度,钟离桪诧异之外,也忍不住再次看了一眼后面呆立着的海愿。
海愿正捂着酸麻、胀痛的鼻子,揉着两边的颧骨,疼的有泪花在眼圈里打转。其实海愿可不是那么没用,撞一下就要哭的,只是鼻子酸、流眼泪是一种自然的条件反射而已。
于是乎,哥哥回头看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满脸委屈,红着眼圈和鼻子的海愿,那一副楚楚可怜又隐忍着不肯掉下眼泪的模样在哥哥心里狠狠的一撞,似乎一种叫做“保护欲”的感觉就冲了出来,于是也在心里就打定了主意:要帮他。
钟离域的书房很宽敞,很有气派,只是现在的气氛有些许的怪异。两位王爷端坐在主位的两张椅子上,书房中间摆了一张黄花梨的书桌和椅子,那是给念儿准备的;而先生的书桌在前面,书桌后面是一张软塌,显示着“师为尊”,在老师的面前,即使是皇子或是太子都是一样的要尊敬的。
而这怪异的气氛就来源于海愿,她本来被安排在念儿身边的一个张桌子的,只是钟离域坚持她不能和念儿平起平坐,所以她的桌子还算正常,但凳子却更小了。海愿本就娇小的身子往那矮小的凳子一坐上去,几乎就要够不到桌面了。
钟离域是故意的,海愿知道,心里多少有些气。所以海愿坐下来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转头向着钟离域瞪了一眼。她从来没有发现钟离域是这样霸道到不近人情的,之前的他会有孩子气、会发脾气,可不会这样整人吧。
而钟离域本来有些得意自己的做法,但看到海愿鼓着腮帮子瞪过来的时候,心里就是莫名的一堵,他这样一个娘娘腔又爱哭鼻子的小厮,难道是故意装傻充愣的吗?怎么瞪人的眼神这么倔犟呢!尤其是海愿那双黑白分明、清澈干净大眼,让钟离域感觉不到她的气,却能看出她心里的愤愤。
“咳咳,念儿,跟着我读……”吴先生坐在最前面,微微感觉有些压抑,而那压力倒不是因为王爷要看自己教课,而是感觉自己根本就是个配角,那焦点全在那张不起眼的桌子后面的那个只露了半个脑袋的少年身上。
而念儿依然没有什么反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被钟离域告知,上课的时候不可以玩儿锁具的,所以现在两只小手空空的,多少有些不自在。耳边其实根本就没有在乎上面那个叫做“吴先生”的说了什么,静静的坐着倒是老实。
“念儿,在听吗?”发现念儿根本就是在神游太虚,海愿有些心急了,轻轻的叫了念儿一声。她没有想过念儿会这样严重的自闭,但是现在看来,念儿好像只有他自己的世界和想法,对于外界的反应和刺激几乎是没有丝毫反应的。
念儿的头还是低垂的,听到海愿的声音微微动了动,没有抬起头来,但送了一个眼神过去。眼神里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想要看看海愿而已。而念儿的目光却把海愿震撼了,因为她感觉到念儿眼神的空洞,这样小小年纪的宝宝不是应该撒娇或是淘气的吗?怎么念儿就可以这样的平静,对任何人或事都不作出回应呢?
这样不行,即使念儿真的是自闭症儿童,海愿也希望念儿能够好起来,过上正常孩子的生活,会说、会笑、会淘气撒娇,也可以叫着“爸爸、妈妈”。海愿忍不住又轻轻的叫了一声:“念儿,要好好听讲哦。”
“你,站起来,把吴先生刚刚说的话背诵一遍。”海愿的声音刚落下,身侧就传来了钟离域的吼声。而且就连前面坐着的吴先生都被钟离域吼的一毛。他听到海愿叫念儿了,但是他感觉海愿是好心的在提醒念儿,这根本没有错啊,怎么王爷就发怒了?!
“域……”钟离桪也没有想到钟离域突然就发作了,而且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对小海发作。心里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就只能皱眉劝慰着。
“背诵一遍,看看他刚刚有没有认真在听。我看到念儿在听,他却没有,如果他会影响念儿读书,就不能留他。”钟离域是对着哥哥说的,但是明显吼声是给海愿听的。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海愿没有等钟离域的后话说完,就“噌”的一下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朗声的背诵起来。不就是个“三字经”嘛,她也是三岁就会了的,钟离域你真拿我当傻子呢。
海愿的声音很清脆,轻柔软糯的带着点稚嫩,不是很尖细的嗲,但绝对是甜甜的纯,加上那认真的朗读,让钟离桪和吴先生都忍不住微微的点了点头,认为海愿背诵的挺好,只是钟离域听来却又是另外的一番滋味了。
“哼,娘娘腔。”钟离域的脸色很阴沉,一双凤目几乎要扬到头顶上去了,根本不屑再看海愿一眼。在他听来,这个小子口齿算是清楚,背的还算流利,就是那声音听着太过呱噪了,不好,一点都不好。
“呃”夜在暗处偷偷的摸了把汗,感觉海愿真的好难哦,这扮相也就算不错了,怎么主子还要挑三拣四呢。难不成要夫人变身成杀猪似的彪形魁梧的女人,主子才满意吗?
“小海,你很好了,留下吧,今天的课业好好复习,多和念儿说几遍,念儿也可以记住的。”钟离桪轻轻的叹了口气,只好让自己无视钟离域的无理取闹,亲自做了决定。而且他感觉这个小海真的挺好的,而且横看竖看其实都没有钟离域说的那么夸张。不是傻子不说,其实人也是机灵、有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