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剑虽轻,终究还是有些重量,他一取走剑,对方立刻就感觉到了,有些不确定地拍了拍腰间,果然是空的。这下子对方才是真的慌了,声音都开始发抖,“我的剑呢?他偷走了我的剑!你们怎么保护我的?不知道要是我出了什么状况,我曾外祖父绝对不会饶过你们么?”
曾外祖父?这关系可真够远的。他检查着手中的细剑,钢是好钢,做工也不错,护手是镂空的玫瑰图案,剑柄上还有防滑作用的螺旋凹纹,最后在剑柄的末端铸有一个用于平衡重量的圆球,上面阴刻着漩涡形状的纹章——那是聚能学派的象征,只有第一家族直系血脉才能在衣物饰品及武器上使用这样的图案。而这把剑用料朴实,整体来看却十分优美,也和这人的打扮所表现出的品味不太相符。
有了武器,该怎么伤人却还是个问题,那些人无法攻击到他的意思就是,他对这些人也没辙。倘若要进攻,就必须走出高维空间,回到三维的层面。不过倒也不是并非完全没有办法。
两个三维的物体如果相交,它们的交汇处是一个截面,也就是二维的平面。同样的道理,将他自身视之为一个三维的物体,将这些人所在的整个三维空间视之为另一个三维物体,二者如果交汇,可以控制在一个平面上,而不必形成一个三维的交叠区。他只要先找到想要与之相交的位置,然后计算出对应的四维空间的区域,再移动过去就可以了。
“他在那里!”一见他现身,小个子马上高声大叫了起来,“你要像个老鼠似的怎么都不肯现身,小爷我拿你没办法,你既然有胆子出现,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左手挽了个剑花,算是回应。
“都给我上!”
那些武者面对他是一百个不情愿,但既然主事人发了话,就只好硬着头皮上了。然而他选的位置距离武者们围拢的刺猬阵有一定的空间,要想攻击到他,就必须破坏阵型,这一进攻,整个刺猬阵就支离破碎,到处都是空洞了。
他没有动,任凭武者手中的剑朝他刺来。
当然,全部都落空了。
两个三维物体相交的只是一个二维的面,他们能够看到他,是因为光线刚好能照到交汇的那个面上,可他们自身还是三维的存在,只能在三维的方向上移动。无论他们对着他的角度怎么挥剑,结果都是他们的攻击落在了自己的三维空间内,而不是他的空间当中。
他换了个位置,又来到小个子面前,但是斜对面。
“快拦住他!”发现他闲庭信步般地突破武者们的围堵,小个子这次可是真急了,如果不是身侧的法师及时提醒,只怕就要拔腿就跑。
可惜,小个子的期望是无法实现的。
由于他在这个三维空间中所显现出的只是一个二维的面,因此只有特定角度的人才能看到他。这一现身,迎着这个面的人发现了他的存在,挥着武器就朝他斩来,而同样的,他们的攻击也落空了,准确地说,是落在了这个二维交汇面的后方,也就是他们的友军身上。
从容不迫地离开那个位置,他又一次地从所有人眼中消失。
这些武者水平相当,他身后那些莫名其妙遭了殃的武者虽然搞不清友军为什么突然要对自己拔剑相向,但还是将对方的攻击拦了下来,待他离去,众人醒悟过来,也就收了手。然而不安的种子却在他们心中种下,脚步不停地挪来挪去,眼神飘移不定地打量着身边的人,好像他们之中随时会有一个人突然变成他的模样似的。
他转过身,背对着小个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们搞什么?!”见自己人突然对自己动手,小个子吓得迅速躲到了法师的身后。“都给我住手!住手!”
武者们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面面相觑。
他退回了高维空间,等待着这些人想出什么更有脑子的对策。
“你们都滚!离开这里,不要让我再看到你们!”发现这些人还听自己的话,惊魂未定的小个子大约也察觉到是中了他的计,心知靠这些武者恐怕不能将他拿下,反而还会碍事,只好将他们赶走,只留下法师陪在身边。
待武者离开,法师终于出手,喃喃念诵起晦涩的咒文。这似乎是聚能学派的秘法,法师周围的空间慢慢地开始泛红,火元素充斥在空气之中,只留下法师与小个子身边绝对不够一个人站下的空间不受干扰。如果他要攻击到这两人,势必要踏入火海之中。
不过法术的效果也局限在三维空间内,他在高维空间里倒是可以继续悠哉游哉。法师见这样无法逼他现身,只好继续扩大火海的范围,喷水池喷出的泉水被烧得开始波动,路旁的花草树木也开始卷曲枯萎。然而这对他都毫无影响。
“咪~”
糟糕,他忘记毛球也在这里了。
不得已,他只得回到三维空间内,法师见他现身,立即将稀疏地散步在空间内的火元素聚集在了一起,速度之快,无愧于聚能学派的威名。火元素在法师身前形成一条火龙的样子,直朝他扑来,其火势之烈,将周围的空气都扭曲得不成样子。
而他只是竖起空着的右手,“平衡。”
以他为中心,被元素干扰的世界迅速开始复原。火焰消散,空气恢复平静,泉水的沸腾渐渐止息,植物停止枯萎,但已经蜷曲的部分却无法回复了,遮蔽双方视线的阻碍不复存在,他与那名法师对视着,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难以置信与少许的畏惧。
“喀嚓!”小个子身上戴的项链之类的饰品骤然爆裂,噼里啪啦地掉了一地,法师绣着阵法的窄袖束衣也变得黯淡无光,仔细观察还能发现对方手指上戴的戒指也产生了裂痕。
他好像一不小心复原过头了。
无论如何,这场遭遇战应该算是他取得了胜利,但自己付出的代价也是不菲。伴随着魔法物品的毁坏,他的右臂前肢裂开了一道从肘部一直延伸到手腕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淅沥沥地流了下来,然后疼痛才传至脑海。
这具身体到底还是过于脆弱了。
垂下手臂,强忍着痛楚,他走到小个子面前,随手将细剑搭在对方肩膀上,开始思索应该使用怎样的说辞会比较好。还没等他想出来,那家伙已经两条腿抖个不停地颤巍巍地冒出了一句,“好汉饶命……”
他顿时觉得自己打了一腹稿的胜利宣言都报销了。
“你既然已经完成了你的任务,这把剑就算是给我的补偿好了。”最后他只能这么说。
“您请随意!”对方忙不迭地点头。
他将细剑别在腰间,挥挥手让那两人滚蛋了。
血液的大量流失让他有些头晕目眩,其实对方如果不是被吓破了胆,而是再度发起进攻,只怕他也无力抵御了。精神的强大会被肉体的虚弱所限制,现在这种状态,要让他进行空间定位恐怕也做不到了。
“这看上去像是很严重的伤口。”光头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身侧,“需要我为你包扎一下吗?”
他点点头,感觉自己连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欠奉了。
☆、第24章
光头男是广场附近的那座教堂里的主教,而且还是整个白城教区唯一的奥斯丁主教,这就难怪会把教堂建在如此远离市中心的偏僻角落了。奥斯丁教派在白城内的势力极其弱小,只有少数下层人民还在坚持这种古老的信仰,对此这位主教倒是态度乐观,有人来需要举行什么仪式就举行,没人来也乐得清闲。
这个世界的治疗神术几乎没有,或者说随着时间的流逝基本上已经失传了。因此主教只是带他到教堂里坐下,然后取来针线、绷带、酒精和油灯,直接端来大堂里放着的圣水,先帮他清洗了伤口,稍作消毒,就开始缝合。这种原始的治疗方式相当折磨人,以至于他不得不找对方要了条毛巾咬住,才没有在对方在他手臂上穿针引线时叫出声来。等到线被割断时,他只能虚脱地半躺在椅子上了。
“其实教会留下的文献里确实提过古代的主教有能力施展神术治疗信徒,不过那是因为他们也都是圣徒。”主教乐呵呵地帮他缠绷带,“要成为圣徒可不容易,一开始是要殉道,死后被人发现是个圣徒,死掉的地方可以涌出圣水什么的,其他人就接圣水去治病疗伤。后来是要业绩吧,说服哪个小政权皈依就可以了。再后来就是虔诚……说不定我就是因为不够虔诚的缘故没法拥有神术,不过现在大约也就伊瑟利亚还有能够施展神术的人了,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八成是假的。他在心底默默腹诽。这个世界的至高神没在神位上,不知道是出去串门了还是怎么回事,总之结果是这个世界不大可能出现直接来源于神的神术,顶多是从神遗留下的物品中引出神力。
“啪!”说至高神坏话的直接后果就是缝合处开线了。
“不好意思,多年不做这活儿手艺退步了。”主教赶紧去取镊子拆线重新缝。
“应该不是手艺的缘故。”他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