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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在蒲若寺续留,可是返程的路却比来时不易了很多。
一场蓄谋已久的大雨倾盆而下,并且势头不停,造成那里的河发了水,水淹了桥,所以我们不得不停留在镇上的客栈,等待雨停,已经三日。
说这个“们”字,是因为姜淮与我在一起。没错,在我用最难堪的话骂了他之后,他依然嬉皮笑脸地跟着我。
我虽有些失望,但也有些庆幸,毕竟关于那个真……的心肝,我还想知道更多,与姜淮相较,他知道的必定是多于我。
前两日,我每每去隔壁间找姜淮,可他都推三阻四说没时间。我眼看着他将自己的时间花在了与其他的女房客聊天上,与大厅吃饭的顾客闲话上,还花在如何才能将客栈老板娘吹捧得含羞带臊给我们免单的理论研究上。
很明显,傻子都能看出来,姜淮是在故意逃避我。但大雨封路,他逃避不了几时。
果不其然,第三日夜晚,我呆在他的房间守株待兔,那只红了眼儿的兔子一摇三晃拎了两壶酒进来,他看见我,并未受惊,只是朝我扬了扬手,“我不记得我点了姑娘~”
我纹丝不动,不言一语。
“小心肝,你这样赖在我的客房,迟早会毁了我如雪山白莲一般的名声~”
我望着他,脑中却只有风霜雪雨,“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这是改善你我关系的最后一次机会。”
“哎,你要我说你什么好,人寺里主持都让你不要贪执,你却偏要清楚个是非因果……”姜淮果然一直都跟踪着我,连主持与我说的话他都听全了。
“老板娘的酒刚开坛,香得很,我便打了两壶,你可愿与我同酌?”
酒是好物,它伤肝,却不伤心,我接过一壶径直对着壶嘴连饮了几口,姜淮的声音也徐徐在我耳边响起,“你可知先帝为何要赐封你为‘惜缘’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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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系列文:半世荒唐的《扑倒财神的一百种方法》,钟离雅婧的《吃掉孔雀的一百种方法》从标题的这种尿性来看,应该跟我是一国的。)
☆、53 【莫要买那劣质的酒】
我曾在脑中幻想了无数次当时尚在襁褓中的我是怎样获得荣耀的,许是因为我爹被先帝重视,许是因为我生得白嫩可爱,甚至可能是当时出现了某种祥兆让我沾了光……可惜,这无数次幻想竟没有一次是对的。
姜淮说,当年和顺王府的千金刚学会开口叫爹娘,王爷王妃对其宠爱得不行,可奈何这承欢膝下的天伦之乐并未持续多久,一场灾祸就已到来。
那个傅心肝突然得了天花,王爷王妃伤痛不已寸步不愿相离,先帝便只好下令将傅心肝隔离到蒲若寺救治(等死)。
在秋天即将过完的时候,和顺王从蒲若寺接回了心肝,先帝颇为震惊,觉得出天花都不死,都能熬过来,这孩子的命当真是硬。随即,先帝便赐封傅心肝为惜缘郡主,意为珍惜你和你爹娘的难得缘分,更要珍惜佛祖护佑你的再生之缘……
故事不长,姜淮讲时也并未着力渲染,可我每听一句,脸色就多沉一分。惜缘郡主这样令人感叹的生命奇迹,可惜,却不是奇迹,不是她的,当然也并不是我的。
窗外雨连绵,屋内夜未央,酒酣人未醉,凝脂封断肠。
负面情绪就如排山倒海一般向我凶猛袭来,就快要将我淹没,而那烛光下的壶中酒,便是我此时视线中唯一的一抹亮色。
“心肝,”姜淮看向我,攥着酒壶的右手指节泛白,“你……要不要跟我走?”
仿佛是怕听到拒绝的回答,还未等我开口,姜淮便用假想的未来继续对我实行勾引,“你丢掉郡主的身份跟我走,那些因担心东窗事发而惴惴不安的心情就不会有,所有的烦扰忧愁都不会有。我们就此消失,我可以带你远走高飞,钱塘、扬州、长安,你喜欢哪里我们便去哪里,我会给你买很多很多好吃的,会让你有穿不尽的绫罗绸缎,你若游玩得倦了,我们就在所行之处定居,你做我的夫人,给我生娃娃。你可以终身依靠我,而我今生也只要你一人,好不好,心肝?”
真好,听完悲催的故事后,姜淮还附带讲了一个这么温柔的故事给我听,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中俨然大雨滂沱,“与你说过多少回,莫要买那劣质的酒。”
这么呛人心窝,烧得我五脏六腑都在痛……
我不是因为害怕东窗事发而拧巴纠结,也不是为自己命贱终究不是皇亲国戚而失落,我只是觉得那么好那么好的娘亲和爹爹,我却并非他们的亲生,可我想是,所以我难过。
“到我怀里哭罢,哭出来也许会好受些,”姜淮对我张开双臂,声音也染上了一层怜惜,“心肝,你想怎样我都依你,可你千万不要这么憋着情绪,当心闷坏了身子。”
不是我憋着情绪,只因我的泪全部流满了胸膛,竟没剩下一滴多余的,供我溢出眼角。
……
这一晚理所当然睡得不好,早起我的脑袋便嗡嗡地疼,我以为是宿醉所致,姜淮却认为我是患了风寒。
他去找老板娘讨了些姜糖水来给我驱寒,可我不想喝,便推开了,“雨停了,我们回去。”
“你当真考虑好了?”
“当真。”我答得丝毫不犹豫,“回去后若是我娘……王妃问起,你便说我与你一道玩儿去了,这么简单的谎话,你应该会撒吧?”
姜淮的眉头皱得可真难看,连声音都夹枪带棒的,“要你跟我好,你便是这么不愿意?宁肯回去受那人的———”他及时截断了话。
我心中一寒,“哪人?”
“罢了,依你便是。”姜淮带着满满的不痛快,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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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风灌进我的五脏六腑,不仅头疼,我还觉得浑身酸软无力,时而感觉好冷时而又感觉巨热。
终于到了王府,我的眼前已经花得看不进任何人,栽倒在床榻就不愿再动弹分毫。
我这一病,全王府上上下下都慌了神,可他们着实没有想到,这回皇上却来得比太医还快。
一声尖细的“皇上驾到———”将脑中一片浆糊的我突然给唤醒了。
不得不说,人的潜力当真是无穷,本一点劲儿都使不上的我,听见傅东楼到来,却竟然能够强撑着虚弱的身躯走下床,在一行人即将接近时把门插得死紧……
吴公公的声音倒喊得急,“嘿,惜缘郡主怎这样不识相,皇上驾到不出来行礼便罢了,怎还把门给插了!”
我背靠房门,缓缓呼吸。
“都退下!”傅东楼的声音带着怒气,待周遭的动静渐渐退去以后,他才对着门继续命令,“乖乖把门开开,朕不想再说第二回!”
往日,我表现得很怕傅东楼,其实那只是因为我的演技太浮夸,唯有现在,我是真心害怕,我不想开门,也不敢开门,仿佛门外站的就是吃人的妖怪,他想掏我的心喝我的血。
“朕都知道了,”傅东楼又推了推门,声音好似在强忍,“你是如何想的?”
这句话虽然不凶残不暴戾,可却撞得我耳膜隐隐作痛。我喘息好半天,才只能挤出一句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草民,不敢有想法。”
说没有想法,但明显已经有了想法,不自称臣女,是因为我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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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请耐心让我把心肝这荒诞的一生讲给你听,别催。)
☆、54 【最新鲜劲爆的谈资】
天冷的就像一颗贞洁烈女的心,我好想向太医讨一剂能治疗伤寒、绝望以及枯萎的药……
自古以来为帝王者,都最狠得下心,那些个站在最顶端的人,又哪有一个是不凶残的?
譬如在我说完那句话后,傅东楼竟没有一丝一毫地怜香惜玉,瞬间便狠狠地击开了我身后那扇门。
因遭受突然地冲击,本就虚弱无力的我重重地扑倒在地,模糊视觉中所残留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一双龙纹繁复的深色御靴向我迈步而来,头顶还悬着傅东楼那宛如寒风厉雪的声音,“来人!带回宫!”
……
我入宫这件事,显然不约而同地成了坊间与后宫最新鲜最劲爆的谈资。
有人说,郡主可真是福薄,连大将军刚奉命出征没两日,她就大病垂死;也有人说,皇上果然倚重连大将军,为了怕将军的心上人有个闪失难以交代,立即就将人接回宫照养了。
更有离谱地流言说,其实是惜缘郡主大病,和顺王进宫求皇上,想将那医术最顶尖的高太医借去一用,但皇上嫌高太医宫里宫外两头跑太麻烦,有些不太愿意,后来皇上好赖念及了一点兄长之情,这才很勉强地同意将郡主接进宫医治,也好给高太医省点跑腿的力气。
在众多流言中,大家都比较倾向最不靠谱的这个,不明真相的群众还纷纷猜测,不被王爷和皇上一同争抢的太医算不得好太医,高太医这是要火啊!
彼时我醒来,已经高烧两日不退,那个传闻中的高太医正在给我切脉,他年事已高,头发还没胡子密集,一脸的褶子布满了沧桑与忧心忡忡,“皇上啊……郡主她喝不进汤药,老臣就算被华佗扁鹊孙思邈同时附体,也断断医治不了不配合的病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