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无法让她留恋的世界,就算在那里做女王又怎么样?
强大的无力感袭来,她反而觉得现在这样睡着也没什么不好。虽然有些冷,头有些疼,气味有些难闻,但她可以躺着一动不动,可以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
在对家乡的回忆中,她就那样睡了过去。
早上的时候,郁青青不知怎么地就醒了过来,头昏昏沉沉得厉害,像一块千斤的大石头一样抬不起来,而周身充斥着的味道除了霉味、酸腐味,还有一股浓浓的骚臭味。
她明明住的是个长年无人的小黑屋,什么时候变成厕所了么?
郁青青艰难地抬起头,稍稍扭过去看了下床边,不知何时多了只马桶,那马桶又脏又臭,让人不忍去看,甚至还有条条白色的蛆虫从里面往外爬。
倒是让谭婆子费心了,不到五月的天呢,弄到生这么多蛆的马桶不容易吧。郁青青想笑,却无力得笑也笑不出来,转头继续睡去。
外面总是繁忙的,吵闹声一阵又一阵,她只是睡着她自己的,然后声音渐渐消散,眼前光线也渐渐黯淡,一天,就这样过去。
鼻塞,头痛,喉咙疼得连哽咽都像刀割一样……
全身全身都难受着。
肚子更是空空如也,饥饿的感觉那般难已忍受,几乎能盖过感冒的感觉。
郁青青真的是觉得自己连呼吸的欲望都没有的,根本不想去填肚子,可是就像前人说的:人永远无法饿死自己。15019303
食物是人天生的欲望。
在肚子再一次抽痛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她才不得不坐了起来,就着傍晚时分那一点点的光线,往屋中看去。
如果他们还会给她送马桶的话,那证明他们肯定会给她送些吃的的。
她猜得果然没错,就在门后,摆了个碗,碗里的食物看不清,但她能猜到应该是和马桶一起送来的,就在她睡得昏沉的时候。
爷爷爷安或。感冒是一种奇怪的病症,它那么平常,那么人人会得不值一提,可它却是那么痛苦。头好像不是自己的,身好像一瘫烂泥,可是能清晰地感觉到处处都痛着,起身,走一步,都是那样的难受。
在下床时,她不知怎么地,脚下一歪,竟重重摔在了地上。
此时的身体,对疼痛异常的敏感。她几乎能看到自己膝盖上的青紫,几乎能看到自己手掌上皮肤被擦伤后翻起,露出了里面红色的血肉来。
马桶发出一阵被撞得动荡的声音后缓缓稳下来,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腿正是从马桶壁上擦过的--那一只带着沉年粪便、尿液、以及白色蛆虫的马桶。
在地上躺着躺着,待躺到自己几乎又要睡过去,而腹中饿意再次袭来无法忍受时她才努力从地上爬起,然后往门背后走去。
一碗粥,白白的一碗粥,却意外地不是半碗清汤几颗米,而是实实在在的一碗白粥。
郁青青靠着门坐下,拿了搁在碗上方的筷子,端起粥来扒下一大口。
“呕--”
她不只吐出了粥,甚至因为满嘴的馊味而吐出了腹中酸水。
这粥是馊的,而且馊了好几天,本来散发着浓浓的酸臭味,可她鼻子塞得厉害,根本就没闻到。
外面传来一阵笑声,是谭婆子的声音,带着满满的得意,很明显是因听到声音而猜到了里面她的狼狈模样。
郁青青放下碗,顺便将脏臭无比的马桶踢开些,跑到木板床上接着睡下。
不一会儿,便因身体强烈的疲乏而再次睡去。
无忧阁,秦悦正倚在柔软的卧榻上,心不在焉地翻着边上本本奏章。
轻萝看一看将要添香的香炉,蹲下身打开放香料的柜子,迟疑地问秦悦:“王爷,今夜,要叫千媚夫人来么?”
秦悦拿了笔,就将奏章搁在腿上写了几个字,这才回道:“不用,谁也不用。”
轻萝点点头,静静盖上其中一只已然被她打开的香料盒子,换了另一盒拿出香丸来。
这时,秦悦突然问道:“王妃如何了?”
轻萝似乎没料到他会问这样的话,陡然一愣,既而马上回道:“听说被虞侧妃安排,住进了原因住过的那旧房子。”
“还有呢?”
秦悦继续问,轻萝又接着道:“好像这两天都睡着。”
秦悦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过头来看向她:“说详细。”
轻萝这才知道秦悦并不是随口问问,便放下手中的香料,起身认真回道:“的确是一直睡着,从昨晚到今晚一句话也没说。”
秦悦仍看着她,潜意识里,轻萝觉得此时有些事不详细告知日后恐怕极为危险,便接着道:“今日有丫环私下里同奴婢说,谭婆子有意报复王妃,拿了个下人茅厕用过的旧马桶过去,又拿了早些天就忘了倒掉的粥过去给王妃,王妃却都没什么反应。”
“没反应……”秦悦重复着,好一会儿,才问:“她身边的那个丫环,现在在哪里?”
轻萝想了想,回道:“好像是洗衣房。”
秦悦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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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郁青青突然醒过来。
本以为又是饿的,没想到静了静,却隐约听到外面有哭喊声,偶尔还听到叫着“小姐”。
郁青青心中一紧,又听了一下,彻底分辨出来是小蓁的声音!
她怎么了?
这下子她竟完全清醒了过来,立刻起身走到门后去“砰砰砰”猛地拍门。
“外面怎么了,你们把小蓁怎么了?”
门外传来了谭婆子的笑声,随后才慢慢道:“不知道小蓁怎么了,不过倒是有个下贱丫头竟然半夜里勾引王爷手下办事的人,那人告诉了王爷,王爷一生气,就发话连夜将她卖了。”
随后她又怪声怪调道:“王妃知道是卖去哪里么?京城最大的青楼呢!唉,那下贱丫头,从此可是老鼠掉进了蜜缸啊,又有钱,又有数不尽的男人,她喜欢偷钱,又喜欢偷男人,这下可是到了好处了。”
“开门,开门!你们要怎么都冲着我来,别欺负小蓁!”郁青青早已气得在里面大捶大喊,可门不会被她捶开,依然牢牢竖在那里,而谭婆子则在外面笑得更加得意起来。
外面小蓁的声音越来越远,好像正被人拉着往大门方向离去一样,郁青青急得恨不得撞门,恨不得自己能飞出去,却在试图撞了好几下门之后终于筋疲力尽。
小蓁的声音,几乎都听不到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不能让小蓁出事,现在她被带去了妓院,以后就算出来也毁了,名声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何其重要!
她紧拽了手急得都要哭了出来,这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依恋的人,该怎么办,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出去拦住那一群人?
万般急切下,脑中冒出一个想法来,虽是笨拙不堪,可此时此刻她暂时只能想到这个了,也只有试一试。
“开门,姓谭的,你给我开门,你们敢动小蓁,我饶不了你们!等我出去,我……”她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突然之间被人扼住了喉咙一样。
本来得意着的谭婆子听见里面骤然间断了声音,不禁奇怪起来,又贴在门板上仔细听了听,仍然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
怎么回事?
谭婆子本想不管,可心里却始终有些不安。她知道现在这王妃被关在这里,王爷没说一日三餐要怎么样,日常用具要怎么样,虞侧妃将王妃交给她管,那怎么管是她的事,只要不让王妃出这个门就成,可是如果王妃出了什么事呢?
虽然王爷把王妃看得跟那旧驴棚子一样,可真是王妃哪一天死了,那王爷碍着名声,碍着太后、姚家,也许要给些说法的,那到时候自己可就是那替罪羊了。所以她敢让王妃在她守着的屋里过得猪|狗不如,却不敢让她死在这屋里。
然而现在……王妃头上是有伤的,这两天似乎还真不大舒服,饭也没吃一口,该不会真出了什么问题吧?
不安之下,谭婆子往门上拍了两下,朝里面喊道:“王妃,您这是怎么了?”
里面仍然没有一丝声音。
谭婆子越想越觉得要出事,心里一急,便将门开了锁,轻轻推开门正要看个究竟,脑门上便被个硬物重重砸了下来。
下一刻,她就被猛地推开倒在地上,郁青青扔下马桶,从她身上跨了过去。
“来……来人……”谭婆子躺在地上急忙喊着,一摸脑门,满手黏糊,眼睁睁看着手上的血,不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冲出小屋后,郁青青拼命地往王府大门跑。
下人们见着个疯了一样往前跑的人,都吓得连忙往后退,待反应过来要问个详细,却发现是王妃,又愣住了,再一晚,她人都跑远了。
一直往前,原本已听不到的小蓁的声音再次传了过来,又有其他大呼小喝的声音,郁青青心中更是急切,赶忙加快了速度,一出二门,马上就见着大门前抱着树干死命不走的小蓁,而周围好几个人有的将她往外拉着,有的则掰着她的手。
“我要见王妃,我要见王妃,我是小姐的人,你们凭什么卖我……”
“小姐,小姐--”
小蓁抱着树干哭喊着,她一个小丫头根本拼不过周围那一群人,几个家丁与婆子轻而易举就将她的手从树干上掰开,拖着她往大门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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