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初雨晨以为,她是火族人,少年是水族人,水火不容,故而对她没有好感。但巫娘说,火族水族相隔重洋从无瓜葛,更谈不上什么血海深仇,这少年的冷淡是与生俱来,并非针对于她。
夜晚停了雨,雨晨透过小窗往外看,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透出无垠的深蓝,皓魄当空,银河璀璨。屋里就她还没睡,克西里因白天修葺屋顶,这会儿已累得趴下了。巫娘去了雨林驱魔,说是这个季节会有病魔侵入,如果不打退它们,这里的人很有可能集体得病。
闲来无聊,雨晨用棕榈油点了盏小灯,准备给那少年补衣服。少年受伤时衣服撕裂了多处,这紫色绣鲤广袖长袍洗过后一直被晾在墙角,还没来得及缝补。
雨晨找了根鱼骨针,串上细麻线,就着昏黄的油灯缝起来。缝衣服这种事她还真不拿手,而这衣服面料很好,鱼骨针缝起来特别吃力,还没绣多久,她就没了性子,胡乱扯了扯线扔到了一旁。一抬头,却对上少年美丽的蓝瞳,她窘羞一笑:“你怎么醒了?是要喝水吗?”
少年摇摇头,望着他的长袍,说道:“这衣服扔了吧,破成这样不好补。”
雨晨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能补的,只是我没做过女红,怕把衣服弄坏了。”她起身挑了下灯芯,屋里亮堂了一些,映着少年的面容越发美幻,他两道剑眉浓密斜飞,蓝眸幽深,鼻子高挺绝美,薄唇轻抿,蓝发犹如顶级的美术师调和出的完美油彩,可描碧湖,又可晕染蓝天。
他看了一眼酣睡的克西里,小声问她是哪里人,向来惜字如金的他突然搭讪,雨晨有些受宠若惊:“我,我失忆了,巫娘说我可能是火境域的人。”
少年掠过一丝狐疑:“那你白天的诗是从哪来的?”
雨晨一惊,她白天胡乱念了首诗,这少年竟然听到了。“那……那诗是我看见下雨偶然想到的……”
少年半信半疑,蓝瞳映着油灯的微光,越发幽深,他坐了起来,半靠在了床上:“你可能不是火族人,只有水杳域才有诗。”
“是吗?那我岂不是和公子是老乡?”雨晨窃喜,既然你想和我套近乎,那就勉为其难做你老乡喽,以后你也多跟我聊聊天,联络联络感情,不要整天一副闷骚样子。她连忙将脖颈上的鱼鳞亮了出来,这是她身上唯一的信物,“你认识这个吗?”她问道。
少年看了眼鱼鳞:“……这东西,我不曾见过。”
她若有所失地把鱼鳞收了起来。
少年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为何要救我?要怎么谢你?”
雨晨僵笑了一下,这少年也很世故啊,救人要理由么?
“不用谢我呢,是巫娘救的你。你要是真想谢恩,就把这里忘了,别给他们带来伤害。”
他并未答应,左手捏了个法诀,周边渐渐笼上一层水纱,水纱外克西里毫不知觉地继续睡着。
“这只是避音水膜。”他淡淡说道。
她好奇地碰了碰水膜,这是她来到这里第一次见到术法,精妙而神秘。为何要隔音?她疑惑起来。
“姑娘可知,雨林迷城还有另一个名字:绿魔阴城。传闻入口在热带雨林的血泊沼泽里,人一旦进入,就没有回去的一天。”他停顿了片刻,肃杀地说道:“等我痊愈,他们就会把我秘密处死……如今救我,只是为了让你安心。”
雨晨惊愕了下,彻底糊涂了:“为什么?”
少年灼灼地盯着她:“你的体质十分奇特,百年难得。”
6第8章 火阴之女
“这世上,有些人不愿遭九劫天雷,放弃修灵术改从武道,可武道只是激发本身力量,要易经洗髓、进阶上仙,需借助灵药法器或吸食奇珍异宝。”他眼神摄人,瞧了瞧克西里,施法将避音水膜又加厚了一分:“土性武者,最缺水火灵气,需火阴之物补缺。你是千年难遇的火阴女,血液为阳,肉身属阴,火魔侵体,水仙护身。此种体质,可助土性武者脱胎换骨,由武入道,破碎虚空。这克西里正是土性武者,因常年消耗体能,长得比常人慢,他实际年龄与我相当……”
雨晨全身一颤,这番话如刺骨寒水浇在她身上,明明是燥热的月夜,却感到全身冰冷。她思绪翻滚起来,克西里确实习武,言谈举止有时与年龄不符。巫娘说,会想办法让村里人接受她,可这么久了,她依然困在这屋里不能出去……
这,这……以前她也想过拥有什么特异功能:透视、预测未来、急速飞天……但这种火阴女,完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我一直是被软禁了?”她手心微微出汗:“他们,他们会对我怎样?”
“我还看不出他练的是哪一派武术,若为邪武,你的性命堪忧。若是正武,只需将所学术法传给他。”
雨晨此时已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起那个黑栗人的话,想起三皇子断璃的嘱咐,忽然彻底清醒了。
“他们既然未动声色,你最好稍安勿躁,静观其变。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自当护你周全。只是我负伤在身,不能动弹,要是能出去一趟,找到迷宫出口,就有机会逃出去。”
雨晨喜道:“这个我来,我想办法出去找找,不过你要告诉我出口的特征。”
“一般迷宫的出口都会是入风口,但这里施了法阵,必须开启天灵眼才能辨识出来。”
“天灵眼?可我一点术法都不会……”
少年蓝瞳一颤,眉头一寸寸收拢:“……原来如此,他们未对你不利,是想等你恢复了术法。这些日子只要没人,我教你天灵眼的口诀,慢慢学会。”
***
雨晨一晚上都没敢入睡,翻来覆去。看看克西里,又瞅瞅那少年,直到天微微泛出鱼肚白,她才困睡了过去……
“阿姐,醒了啦,睡得跟树獭一样,太阳都到头顶了。”克西里奶声奶气的叫嚷声把她从梦中唤醒。
她揉揉眼睛,克西里的正太面容浮现出来,那纤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的一半,黑眼灵动,如同千金难买的黑珍珠,小粉唇弯弯勾起,微微地笑,雨晨有些错觉地闻到淡淡的稚嫩乳香……
“他是土性武者。”少年的话闪过脑海,雨晨猛然一抖,翻身坐起。
克西里皱起小眉头:“阿姐,你是哪里不舒服嘛?”
“没,没有,昨,昨晚失眠……而,而已。”该死的,舌头都打结了。
他撅起了小嘴,摸摸肚子:“我饿了,阿姐还不做饭!”
“哦,哦,我,我这就去,去做。”雨晨连忙爬起披头散发地冲了出去……
“啊!”屋外传来一声男人的大叫,克西里顿时一惊,跑出一看。烧火房门口,马蒂厄张大了嘴巴无比惊恐地指着雨晨:“火……火妖!啊!……”又是一声大叫。
雨晨抱头急忙跑进房中,克西里随手拎起一根木棍狠狠地敲在马蒂厄后脑勺上。
瞬间,整个世界安静了。
“怎么了?”少年半倚在床上问她。
她害怕地靠着门,听着外面的动静,小声回道:“吓了个人,我有这么恐怖吗?”她捧着脸蛋惆怅不已:“人家好歹有鼻子有眼睛的。”
少年嘴唇一珉,像是在笑,蓝瞳光华灵动:“红发红瞳这边确实少见,他们把你当成妖精,那也自然。”
7第9章 火妖传说
自上次出去吓了人,雨晨就更没有人身自由了。每四天一次洗澡的机会变成了七天,还要选在闭月时的深夜,她本想洗澡的时候观察一下地形地貌,可现在都是月黑风高时出去,两米之外一片漆黑,逃跑大计被彻底打乱……
雨晨耿耿于怀为何马蒂厄见了他会大叫‘火妖’?
克西里解释道,白奈族祖先燕隼白斯明本是太阳神座下的大将,因不喜太阳神的暴戾和□,从天牢中救出月神。天空自此有了黑夜,月神感念救命之恩,赐给白斯明福泽宝地繁衍族人。太阳神只得到了半壁天空,十分愤怒,他命黑鹰天神去杀死白斯明。黑鹰天神召出红发红眼的火妖,火妖所过之处一片焦土,水浇不灭,白奈族险些灭亡……
“所以你们怕火族人?”雨晨微有吃惊:“这只是传说啊?”
克西里一脸肃然:“这不是传说!长老们说一百年前黑鹰天神重返人间,整个迷城笼罩在黑暗当中,一些人开始无缘无故死亡,没有伤没流血更没有中毒,他们被天神带走了魂魄。没过多久,火妖也出现了,火光滔天,连河水都燃起了汹汹大火,林屋尽毁,死伤无数。那火足足燃烧了三十三天……”
雨晨还是觉得不像真的,毕竟一百年前的事,老人们为了教育晚辈,讲故事时总会把一件小事扩大化,大事全球化,添油加醋的水分还是有的。
说到这,她倒想起来,每次烧火做饭点灯照明,克西里都要念段咒语,他们处置外族人都用火烧的形式,觉得火烧是最为严厉的惩罚。雨晨耸耸肩道:“既然这样,我就勉强接受‘火妖’这个叫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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