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只担心地看着春花,自从她被救醒之后一直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此刻他也顾不上刘子语对他的冷嘲热讽,看了眼垂首的念惜,心中怅然,这事他终究得承担起所有的责任。小七没有为自己辩解分毫,只是担忧地看着小春,他现在只在乎小春的想法。别人如何说他都可以置若罔闻。
刘子语道:“小春,你的大冬瓜居然抛下你去救了顾念惜,你有何感想?想和他决裂地话,我无条件支持你!你也不必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好男人多得是,又不止他一只。今天咱们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小春还是低着头,没有抬眼,没有任何表示,仿佛入定。
她都记起来了,她是雨柔,亦是春花。
她并没有忘记自己是春花的时候和小七朝夕相处的每一个日子。
湖边的风生冷,身上的干衣让她稍稍温暖了些,她在生死边缘又走了一遭。
她和七公子之间的恩怨迟早要算的,她的唇动了动,眼眸依然低垂。她沉默并不是因为天息先救了映蓉,而是因为她想起了以前的事,强烈的爱恨充盈着脑门,令她沉默再沉默。
刘子语拍了拍她的肩膀:“小春,你倒是说句话呀?”
念惜微微发抖,脸上泪痕犹在,她仿佛在等待宣判,那种孤苦无依之感让人心颤。
天息伸手握住了小春放在膝盖上紧握成拳的小手,冰凉刺骨,他将她的手展了开来,与她十指交握。将体内的真气输给她,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先救了念惜,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
小春的手一抖,她知道冬瓜现在一定有口难言,且苦不堪言,她终于抬起眼来,她旁若无人,纵然她和天息之间横亘着无法跨越的鸿沟,她始终敢去爱他,也勇于恨他,她压抑着内心的汹涌的悲,故作轻松地道:“这没什么,先救念惜是必须的,我会游泳天息是知道的!”
小七胸口闷堵,千言万语此刻却不值一提。
刘子语一拍桌子:“小春你疯了,你还为他找借口?!”
春花用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刘子语的肩:“你不懂。”
刘子语吃了一记闷棍:“我怎么就不懂了?小春!你问问自己,朋友和心爱的人共同掉落水,他们都不会游水,你会救谁?你问问自己是失去朋友痛苦还是失去爱人痛苦?人都会趋利避害,先救谁意味着那个人在他心里的分量更重!你究竟明不明白?”
刘子语气呼呼的,原本他是支持小七的,可是今天他倒戈了,他放任小春不救,这叫他如何放心把小春的终身托付给他?
春花看着刘子语,刘子语这般相护,她心中甚是感激,可是刘子语并不知道乌托莫合城墙上后半段发生的事,他会这么说也不奇怪,她是相信天息的,她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春花冷静地道:“你不懂。”
刘子语懊恼不已,怎么还说他不懂?
龙腾忽而笑了,他拍了拍刘子语的肩膀:“我明白小春姑娘的意思了。你确实不懂。”
刘子语冲着龙腾:“你懂?”
龙腾似有所感:“极为复杂,你想不明白便罢了。”
刘子语抓了抓脑袋:“你们打什么哑谜?如果是我,前女友和现任女友同时落水了,当然救现在的了!必须的!”
“我和老六同时落水,你救谁?”春花问。
“当然是老六。”刘子语回答。
“倘若我爱你多年,一直无怨无悔付出,非你不嫁,此生因你喜而喜,因你忧而忧,待你胜过自己千万倍,以你为天,以你为地,竭尽全力,你虽不爱我,却被我所感,心生怜惜,更生愧意,觉得此生终是要负了我,如果没有那个让你爱着的人出现,你也会觉得与我在一起度过余生未尝不可,这样的我和你仅仅相识数月的新女友相比,你会救谁?”
刘子语:……(确实很难办啊……一个虽然不爱,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是一个一心对自己好的人,即便没有爱情也会产生那种不可分割的情谊)
春花:“所以他先救念惜是人之常情,任她溺死倒显得薄情寡义。而我既然与他相爱,自然会支持他的决定。”
天息双目一红,那股湿润和澎湃之情充盈着他整个胸膛,千言万语化作他的掌力紧紧包裹着她的小手。
春花想要将手从天息的手中生生挣脱出来,可天息握着她的力道又紧了一分。他不能让她抽离。
龙腾灼灼之目盯着小春,倾慕之心油然而生,如此冷静坦率,叫他心生好感,此生若能得这样的女子为妻,夫复可求。可惜……她是如此坚定,心有所属。
刘子语隐隐觉得难堪,他虽恼恨小七,但也无可奈何,只是替小春感到不平。小春和七公子之间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也真不了解,所以也不好对小春的决定过多质疑,他心中闷闷。
各人各怀心思,可也不及小春心里的痛苦,恩仇她分得很清,她替小七说话并不代表她可以毫无芥蒂地面对他们之间的梁子,等待她的将是一场狂风暴雨。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看到几位亲经常冒泡,花花很是欣慰!MUA~谢谢你们的支持!
☆、《柔倾天下》V章117
回去的时候,刘子语把马车留给了念惜和小七。
他自己则骑了一匹马,却不想搭载小春,心里还是有点恼小春的,他独自策马而去。
龙腾心情激动地伸出宽宽的大掌,对着小春道:“小春姑娘,若不嫌弃,龙某载姑娘回去。”
小春抬头望着马背上英朗神采飞扬的龙腾,报以礼貌地一笑,伸出手,侧坐在了他的身前。
龙腾的心强劲有力地跳动,他的双臂将她牢牢环住,小心翼翼,生怕摔了她。
小七透过马车窗,见到龙腾看小春的眼神,目光如刃,且他们如此紧挨着在一匹马上,他的手紧紧握住了马车框。
龙腾敏锐地发现了那种杀气,他也不怕,大方地回视了七公子,甚至他还紧紧揉住了小春,低头在小春耳边暧昧地轻语:“姑娘,坐稳了,我们要开始奔跑了!”
龙腾朗声笑着,策马奔腾,马如箭一般飞窜出去,小春紧紧抓着龙腾的腰。
龙腾振奋,跑得越来越快,耳边只听呼呼风声,小春胆战心惊,紧挨着他,这太疯狂了,她都快飞出去了!
小春被吓得魂不附体,却又觉得刺激异常,她从来没这么尖叫过。
小七将探出的身子缩了回了车,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直到再也听不到小春的叫声,他看向念惜,她依然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丢了魂。
小七坐到了她的身边,迟疑了翻,他双手握拳放在膝上,似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决定,他道:“念惜,这事就此揭过,不必再想,小春她不会怪你。你也无须自责,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从今往后,你不是顾念惜,更不是张映蓉。你该有自己的人生,皇上给你一年期限,本王会在赶赴东疆之前寻个借口称你病逝,将你送往江陵孟家,孟家当家的叫孟知秋,是个学识渊博的年轻公子,人品各种无可挑剔,书香门第,至今未娶,本王已派人同他联络,他同意照顾你,你过去之后同他处处。从此,脱离皇上的监视,你才彻底自由。”
念惜啜泣起来,她的肩膀颤动着,她大声哭了起来:“你终究还是不要我了,你还是不要我了!”她悲恸地仿佛要将自己给哭散了架子。
小七将她轻轻揽在胸前,安抚她:“念惜,走出这段感情,莫再回头,我并不适合你,我这一生终究是要与杀戮为伴的,给你寻个清净的人家,好好安度,别再让我担心。”
念惜大哭了一顿,似是接受了他的安排,他心里已经没有她了,她留在他的身边也毫无意义,她渐渐从他怀中脱离了开来,静静看着他的脸,从此,她将与他陌路,再也不见,她的整副肝肠都在剧烈灼烧一般,她真心舍不得,她真得放不开去,她不明白为何天息便能断得如此彻底,而她却不能。
她一个人忍着汹涌的痛楚,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又开始落了下来,她只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就像那没有根的浮萍,被冲到哪里便是哪里了。她觉得这一生,有家归不得,有人爱不得,被人像只球一般踢来踢去。皇上不要她了,将她踢给了恭王,恭王也不要她了,将她踢给了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人,那个孟知秋又会将她踢到哪里?
天息看似处处为她,可是他却不知道,最残忍的终究是他,他自己不能照顾她,却让一个不相干的男人去照顾她,他实在让人心寒,她就那么一无是处,不值得他重拾旧爱么?
当初他若是出征前便向皇上请旨赐婚,他们说不定连孩子都有几个了。为什么,就一念之差错过一生!仅仅只差一步!这一步没夸过去,即便她再追赶上了他的步伐,那又如何,他早已不在当初停留了,天息他还是冷酷无情的,就如当初他坚决接受旨意让她嫁给皇上一般,给她一个决绝的背影。
两人相顾无言,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直到王府。
春花脸色惨白,对着花坛猛吐,她“晕车”了,龙腾环着手臂,一脸笑意,他递出一块方帕,春花接在手中捂着嘴,她道:“你看着我吐做甚?不嫌脏么?快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