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素来爱干净,这一湿他就忙不迭沐浴更衣,直到浑身清清爽爽,他才算舒坦。
想起大冬瓜这个绰号他就觉得气闷,那日路过一片庄稼地,庄稼地里躺着一个个椭圆形的瓜,瓜上还有一层白乎乎的霜。庄稼汉们将一个个巨大的瓜搬上了小推车。
她问他:“你认识这东西吗?”
他回答:“不认识。”他又不是买菜的大妈,种地的庄稼汉,他怎么会认识这些东西,即便是路过他也不待看一眼。
她说:“以后你就认识了,这叫冬瓜,你脸上的表情就和这冬瓜一样,外面笼着一层霜,还长着一层毛刺儿。其实切开来嘛,还是白白嫩嫩好吃的,你真是太符合冬瓜的气质了。”
他黑着脸,她哪怕记不起自己是谁了,她也总有办法让他郁闷。
这一路上,他的耳朵没少受罪,这死丫头一直都在向他提问,比如——
“喂!大冬瓜,你不会找点话题说吗?一直闭着嘴你不嫌闷吗?”
“不嫌。”
“喂!大冬瓜,你身为男人你手上戴那么多戒指干什么?”
“……”
“其实男人戴戒指也是挺有范儿的,要不你在耳朵打上十几个洞洞,带上耳环,那才劲爆!还有鼻环,还有肚脐环,舌环,说起话来口吐珍珠,一定很有趣,你想不想试一试?”
“……”
“喂!大冬瓜,你会煮饭做菜吗?”
“不会!”
“那你媳妇儿以后吃什么?”
“……有下人。”
“现在经济形势不好,万一哪一天破产了,请不起下人怎么办?”
“……”
“喂!大冬瓜,为什么我对某些事物有着直觉的印象,可是就是想不起我怎么到这里了,还有你说我叫什么名字来着?”
“春花。”
“对对,春花,这真的是我的名字吗?我怎么会有个这么二的名字!”
“喂!大冬瓜!”
“我叫穆天息!”
“大冬瓜!”(提高了点声调)
“穆天息!”(也提高了点声调)
“我都能叫春花,你为什么不能叫大冬瓜?总不能让我一个人看上去那么傻,你也得一起傻!”
“为何同你一起傻?”
“一个人傻那叫孤立无援,多可怜,两个人傻那叫患难与共,多煽情。”
“……”
“喂!大冬瓜,你到底是我什么人?”
“仇人!”
“仇人?”
“嗯!”
“我跟你有什么仇?”
“我杀了你的师父,和师兄弟们。”
“那你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
“舍不得你死。”
“为什么舍不得?”
“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为什么还要杀我师父?”
“因为不得已。”
“我师父是谁?”
“……魂不归。”
“魂不归,又是谁?”
“……你师父。”
“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不知道。”
“那我喜欢你吗?”
“问你自己。”
“那我知道你喜欢我吗?”
“你现在知道了。”
“那我以前不知道吗?”
“没来得及告诉你。”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
“你没问。”
“没问你就不说?”
“是。”
雨柔终于沉默了一会。
天息问:“你不觉得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觉得像在听别人的故事。主角不是我。”
“白说了。”
“没有白说。”
“你真想不起来以前我们发生过什么?”
“嗯,没有印象……”
“想不起来也好,春花!”
“春花这名字真心难听!”
“大冬瓜也不好听。”
“大冬瓜!你是我的仇人,我是不是应该杀你报仇?”
“可以!你有本事尽管动手。”
等了一会见她没动静,又问:“为何不动手?”
“找不到动手的理由。我心里不想杀你,你真杀了我师父?”
“是的!”
“那你能带过去看看师父的尸体吗?”
“尸骨无存。”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尸骨无存,难道你火化了他不成,那骨灰呢?”
“你不相信我杀了你师父?”
“不是不相信,而是不希望。等我想起来再说。”
“大冬瓜!我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你是不是敲了我的脑袋了?”
“不是我敲的,你掉下山崖的时候运气不好磕在石头上。”
“那我还能活着吗?我脑袋有那么硬?”
“不是你脑袋硬,是下面有个平台,平台上有人接应。而那个人不小心把你摔了。”
“那我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等脑后的那块淤血化开之后。”
“得多长时间?”
“可能几个月,也可能终生都想不起来。”
“上半辈子白活了!!”(雨柔内心苦逼地嚎叫)
“大冬瓜!我父母是谁?”
“我怎么知道。”
“那我从哪里来?”
“也不知道。”
“你不是认识我吗?”
“你从来没说过。”
“那我一定跟你不熟。我有跟谁比较熟吗?”
“和你熟一点的已经被煮熟了。”
“煮熟了?”
“就是死了。”
“死在哪里?”
“乌托莫合的锅里。”
“你是说他被煮死了?”
“没错!”
“谁他妈的那么凶残!老子要剁了他!”(差点没掀桌,马车上没桌)
“……”(惊骇地看着她暴粗口)
“被煮死的叫什么名字?”
“刘建军。”
“是谁煮死他的?”
“天狼。”
“天狼又是谁?”
“本王已经忍无可忍,没有耐心再回答你的问题,你最好闭嘴!否则把你丢下车!”
“真没耐心!臭冬瓜!”
七公子换洗干净,按时服了一颗药,外面的雨还是很大,他听着雨声,满脑子还是“春花”叽叽喳喳的排山倒海的疑问,这十几日他的耳朵都快起了茧子,他从来没觉得女人这么烦过,尤其是一个失忆的女人。
他看着窗沿,无常将他推到了屋檐下,雨滴落在花瓣上,嗒嗒响着。
他有些出神,当时雨柔是如此恨他,她毫不犹豫地扎了他一刀,也许他们之间横亘着许多往事,才会觉得那一份欢喜来得沉重,太多顾忌,比起盲目去显露,不如小心埋葬在心里。
其实他何曾不知,当日雨柔谎称要嫁给魂不归是在试探他的心意,他明明知道,却故作不知。可是他对着“春花”却毫无困难地说了出来。
也许“春花”说得对,她就像是另外一个人。
她们本是同一个人,只是“春花”更简单,她什么都忘记了,她的世界变得纯净,她不用再背负仇恨,不用再回想起从前的尔虞我诈,不用再去面对那些不堪的回忆,她的眼里“大冬瓜”是她唯一信赖的人,她也不用再想起曾经的毒蝎子满手的鲜血,这样挺好……
姬无命和一名蒙着面纱的姑娘廊柱边等了很长的时间,似不忍打扰公子。
七公子平复了心绪,道:“出来说话吧。”
女子摘下了面纱,眉目盼系,巧笑嫣然:“琉璃见过王爷。”
“西疆战事如何?”
琉璃道:“禀王爷,庆王施计生擒了阔巴尔,泰哈多同意了割地十五城池,皇上对战况十分满意,想让天狼将军接管战事。句迟那边又生了些事端,那些旧部不知道为何突然群起反抗,无奈之下皇上又将天狼将军派往了句迟协助三王爷剿灭叛军!六公主的婚事也被延期。”
“嗯,上次让你去查的鬼面阎罗的事可有结果?”
琉璃回道:“鬼面阎罗当年败在公子手下之后,一直都没有在中原露面,直到句迟之战开战,当地皇族重金招江湖高手,鬼面阎罗又在句迟出现。”
七公子顿时有了眉目,看来刺杀他的人其中一个可以肯定了,那就是天狼或者是逃逸的萨伦亲王。但是天狼的嫌疑更大一些,萨伦至今未有下落,而天狼和他在乌托莫合有过节,加之他在九渺峰使出的阴招,他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姬无命,王府周围的防护都布置好了吗?”
姬无命:“一切就绪。”
七公子:“好,皇上那儿关于这次九渺峰事件有何反应?”
琉璃道:“轩辕灼已将王爷的一言一行禀告,皇上对王爷赞赏有加,对王爷的伤势也非常关注,赏赐了许多有助于手足康复的珍贵药品,圣旨不日便可到,看皇上的意思是非常希望你能够好起来也有人可以为他分忧,那塞罕王也正在对他西部的各国展开战争,据说是连连攻灭了三个国家,猖獗得不行!皇上对雨柔姑娘之死深表惋惜,但也没做深究。另外,这次随同圣旨被赐给王爷的还有一个女人。”
七公子目露杀意,他沉沉地道:“一个女人?”
琉璃微微笑着:“据说这这个美人生得极美,叫顾念惜,为奴为婢为妾都由恭王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