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逸想起以前滕风远还是个呆子,那时他似乎是极喜欢她的,好像还缠过她几回,那时的事情太久远,花逸只有模糊的印象。
滕风远道:“不喜欢你,和你有什么好做的?”
他说得十分轻浮,花逸讨厌这样的语气,似乎可以对他的任何一个侍妾说,她从他怀中挣脱翻个身背对着他,她想要的是独一无二的喜欢,满满的只有她一个人,如果没有那么完整,那她才不稀罕,总有一天,她会摆脱掉他。
“睡吧。”滕风远如是道。
翌日花逸吃了早饭,跑回屋见滕风远铺了纸在画画,凑近一看,不是什么山水,而是画了一柄刀,她问起,滕风远解释:“昨晚也不算白去王府,穿云教一直在找七星日月刀,无奈无果,昨晚我误打误撞,发现狄家六十年前下葬的允王陪葬品中竟然有七星刀剑,怪不得这么多年找不到,不曾想到被人当了陪葬品。”
七星日月刀本是穿云教的东西,和九罗紫金石、紫蓬玉莲并称为穿云教的三大宝物,几十年前失窃,寻觅多年无果,当年滕风远入穿云教,古长老就希望他能将那套刀剑找回来。
花逸一听说是宝物,脑子里就浮现出一把锋利无比的利器,兴致勃勃问滕风远,“是不是削铁如泥、吹毛断发的神器?”
“自然是天下罕见的好兵器。”滕风远道,“七星日月刀不是一把刀,而是逐日刀和裁月剑,因上面都刻了七星,统称七星日月刀。”
滕风远笔下不停,不慌不忙又画了一把剑,“其实,它们是一对鸳鸯刀剑。”
花逸问:“那是不是一对恋人铸造的?”
“是,”滕风远顿了一下,“也不是。”
他慢慢道:“逐日刀诞生有一百年了,我的曾祖父当年曾寻觅到一块罕见玄精铁,拜托当时的一位的铸剑名家铸造,这把刀铸来极为不易,他在那里住下了,铸剑师有个女儿,虽然只有十八岁,但在铸剑方面颇有天赋,曾祖父和铸剑师的女儿天天琢磨着怎么打造,日久生情,六年过后,才成功地打造出逐日刀,而在这六年里,铸剑师的女儿已经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
花逸问,“你曾祖父和铸剑师的女儿在一起了?”
滕风远摇头,“没有,他没有娶她,只带走了孩子,另外娶了妻,女铸剑师后来嫁给了漠北的一个剑客。”
花逸冷笑,“不光只带走了孩子,还带走了宝刀,对不对?宝刀已成,他也不需要再和那女铸剑师在一起。”
滕风远没辩解,只道:“曾祖父比她大八岁,大概觉得不合适。”
花逸认为这就是借口,八岁而已,多正常的年纪,再说,当年为什么不说不合适?男人果真是无情无义,花逸气愤,说话时语气就没那么好,几乎是质问道:“那裁月剑怎么来的?”
“当时女铸剑师使的是一把清风剑,虽然不错,但完全不能与逐日刀相提并论,曾祖父离开她的时候,说世上只有一把逐日刀,他们之间就像清风剑和逐日刀的差别,根本没有缘分。没想到二十年后,那女铸剑师回来了,她要见曾祖父,同时带回来与逐日刀相媲美的裁月剑。”
花逸嘲笑,“回来又有什么用?男人不爱她,她一个人执着了二十年。你曾祖父又用什么花言巧语要了那把裁月剑?”
滕风远微微侧脸,“我曾祖父那时已经不在世,曾祖母也就是女铸剑师把裁月剑留给了自己的儿子。”
还以为一对鸳鸯剑有怎样一段浪漫的过往,结果不过是一个怨女和渣男的故事,花逸分外失望,“你曾祖父从来都没爱过她吧?”
滕风远微低了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爱过。”
他提起笔细细在画纸上描绘那把逐日刀,虽然没见过实物,但穿云教有关于它的画卷,刀上刻有七星图案,还有一行小字——海枯石烂情不移。
滕风远觉得那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据说女铸剑师远嫁那天,曾祖父在山崖上眺望,远远地送了他们许多里路,却已经无力再出现在女铸剑师面前,那时,他已经有了白发,额上起了皱纹,大概那样的一张脸,是怎么样都不会再出现在心上人面前。三个月后,曾祖父已经去世,享年三十二岁。
如果不曾那样爱过,曾祖母也不会执着二十五年,最后把自己的青春年华全都葬送在一把剑伤,最后抱着裁月剑回来时得知真相,只剩下一声叹息,半年后郁郁而终。
有时候能够潇洒转身,也是一种福气。
花逸已经对这个故事没了兴趣,扒拉着笔筒玩,“那你是不是要盗墓?”
滕风远点头,“拿回七星日月刀是我的责任,也许算是用另一种方式帮你出气。”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谯土鱼扔的地雷。
36、尊主恕罪
狄家祖上允王墓穴在泾谷县的青要山,距离天都千里之外,滕风远在去青要山的路上折回了一趟穿云教分部,他堂堂教主总不能到处闲逛,把最近的事务安排妥当,狠狠忙了一阵子,再带着花逸去青要山已经是七月。
青要山不高,但风景宜人,林木苍翠,山下有两大连湖,即便目前是七月,这里也不算太热。滕风远在泾谷县住下,也没急着进山,他还有理由,“七月百鬼出行,不适合盗墓,而且我还需要再等两个人。”
花逸了然,他肯定是在等盗墓专家。
他自然不是在干等,时常带着花逸出去玩,这日租了一条小船,和花逸一同荡舟在湖上,湖水澄澈见底,蓝天和山树倒映而下,这里没有尘世的喧嚣,不染一丝纤尘一根游丝,天光云影,水容山色,自然纯净得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滕风远没有请人,微风细漪中他亲自操桨划船,船儿在水中滑行,幽幽的桨声反倒增加了周围的幽静,在空澈明净的天地中,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
花逸俯在船舷以手拂水,觉得不过瘾,“我可以脱了鞋袜玩水吗?”
周围无人,滕风远也不阻拦她,“随便你,不过小心点,千万别掉下去,湖水很深。”
花逸迅速除了鞋袜,坐在船头两只脚伸在水中,沁凉的水滋润着足底,温柔得像是慈母抚拍着熟睡的婴儿,不过有得玩没得吃怎么行呢?花逸叫滕风远,“尊主,我要啃鸭脖。”
滕风远就进了船舱,把事先准备好的零食全都抱了过来。
过了一会,花逸又喊:“尊主,我要喝水。”
滕风远又把水袋递给她。
花逸喝了两口水,继续没形象地啃鸭脖,当然,形象这东西她在滕风远面前从来就没有过,最好哪天他实在看不过去把她赶走,花逸就要感激地念几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放在以前,划船的是司空骞,打死花逸也做不出脱了鞋坐在船头啃鸭脖这等破坏风情的事,她那时候多少还有点形象,偶尔还要装一下大家闺秀,客观地说,虽然某个教主不讲人权,但跟司空骞在一起还没呆在滕风远身边舒坦自在。
啃完一个鸭脖,花逸看向湖底,忽然叫起来,“那是什么?”
清澈的湖水不知有多深,幽蓝的湖底部隐隐现出建筑群的影子,穹型的屋顶和高高的牌坊楼能看得出个大致模样,它们静静地躺在湖底,诡异又神秘。
滕风远解释:“那是几百年前的长石皇陵,这一带西面有白虎山,东面的连丘形似青龙,风水极好,长石的皇族就葬在此地,后来发生了大地震,两大连湖原先是没有的,地震之后才有,这一带地形发生了很大变化,陵墓建筑倒塌,地宫也露出一部分,全部都淹没在水下。”
长石是历史上一个小国,盛产金银,国民富庶,四百年前被灭国。相传最后一个皇帝在灭国前藏了大量金银,准备给后人复国之用,藏宝地点绘制了一张图,裁成四份分别给了当时的四个将军大臣,当年滕风远被诬蔑盗走的藏宝图就是其中一份长石迷图。
后来嘛,那几个临危受命的将军大臣起了内讧,国自然没复成,藏宝图也没能拼凑完全,宝藏下落就成了一个迷。
花逸看着水底的建筑物,莫名一阵寒颤,这不就两个堰塞湖吗?
游完湖滕风远不知在哪里打了一只野兔,晚上花逸就兴致勃勃地围观他烤兔子,看那肉皮慢慢转成红棕色,呲呲地炸油,花逸馋得直流口水,忍不住称赞他:“尊主,发现你什么都能做。”
滕风远翻转着手上窜着兔子的木棍,“不能做的话,会被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谁敢说你?”花逸才不记得这种话自己说过,还装出义愤填膺的样子挥着拳头道:“是不是穿云教有人不服你?”
“以前自然会有,现在已经好了。”滕风远看那兔子已经烤好,取下来小心地撕了一条兔腿递给花逸,“小心烫。”
花逸开始津津有味啃肉,还问他:“如果明天没事的话,可不可以烤鱼吃?”她又叫起来,“先烤再下锅,把热油淋在烤鱼上,好吃惨了。”
滕风远淡笑,“那我来烤鱼,你来下锅。”
花逸正跟兔腿较劲,口上道:“尊主真好。”
如此在泾谷县住了半个月,穿云教的人带来两个这方面的专家,个子都不高,略显瘦削,身形像猴子一样敏捷,花逸想来盗墓贼都是这般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