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客居那边果然传来沈环环暴病的消息,府里一边去宫里请了太医,一边托人去沈家报信。待沈家家人刚刚赶到,太医便诊断出了结果,说沈环环是染了时疫。沈母闻言,顿时吓得连客居的大门都不敢进了,支支吾吾地说要回去寻沈家老爷商议,尔后趁着下人们不注意,悄悄地溜了。
下午时,连杨氏和身边的丫头也被诊出了时疫,府里头顿时有些人心惶惶,更有人言之灼灼地笃定她二人是昨日在城外染上了。这谣言一传,书宁和周子澹也备受猜忌,不敢再四处乱晃,俱老老实实地守在屋里连房门都不出。
第二日,宁府又派人去了沈家让人把沈环环接回去,沈家大老爷和大太太索性躲了出去,气得宁家的下人在沈府大门口破口大骂了一通,引得许多人围观,听说沈家夫妇连自己女儿的性命都不管,纷纷指责沈家毫无人性。
宁府有人感染时疫的消息一传出来,京城里难免有些人心浮动,好在宁家倒是沉着,大门紧闭,无一外出,就连宁家大老爷和二老爷也报了病休,除了当日傍晚时有几辆马车悄悄出城外,便再无动静。
又过了些日子,城外的田庄里便传来沈环环患病去世的消息,杨氏虽勉强保住了性命,却狠狠地伤了身体,只得留在庄子里好生调养。消息传进京城,沈家本还想来宁府闹一闹好多少弄点好处,不想却被杨家人堵在大门口狠揍了一通,之后便再也不敢出门了。
与此同时,郑家少爷失踪的事也在京城里沸沸扬扬地闹了起来,京城守卫悉数出动,一时间满城风雨。
因宁府闹时疫的影响,一时半会儿倒也没人敢来府里询问,不知这样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了。
郑家兴师动众地简直快要把整个京城都要翻过来,闹得京城上下敢怒不敢言,却始终不曾发现郑家小少爷的踪影,还欲再派人出城追查,周子翎回京了,尔后,弹劾郑国师的折子便如雪花一般呈进了宫。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又有一个领盒饭的了,我怎么松了一口气
☆、第三十五回
三十五
周子翎一回京,郑国师便嚣张不起来了,虽说他抹着眼泪在朝堂上装可怜,又煽动手下的人帮着说情,但都被周子翎无情镇压,还借机撤了京城卫军几个副统领,狠狠地打击了郑国师一番。
京城里渐渐安静下来,但私底下四处打探的依旧不少,国师府悬了重赏,每日里都有许多人大着胆子上门去,言之灼灼地说在哪里瞧见了郑家少爷,就连宁家的下人们也都议论纷纷,但大多数都觉得,那郑家少爷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十有八九是被人给暗算了!”小梨在院子里大声道,一脸的神气活现,仿佛自己亲眼瞧见一般,“要不然,京城里闹得这么大,还能藏在哪里不被人发现?那个小少爷坏事干了一箩筐,不知得罪了多少人,定是有人怀恨在心偷偷把人给杀了。”
“别乱说。”小桃不安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劝道:“旁人府里的事,可别瞎传,若是被外人听见,怕不是要说我们府里老爷太太们的不是。”
小梨白了她一眼,毫不在意地“哼”道:“就你懂事!这院子里都是自己人,谁会没轻没重地往外传。我就算再不懂事,也晓得不能在外头嚼舌根。在外头憋得难受了,自己院子里还不让说话,岂不是要了我的命了。”
因“时疫”之故,书宁与一众丫鬟都困在院子里足足有半个月,小梨这回倒也忠心,和小桃一道儿寸步不离地守在书宁身边,陪着说话解闷儿,很是尽心。因着这个缘故,书宁对她也比先前亲近了不少,小梨本就是个沉不住的性子,见状愈发地觉得有了脸面,在小桃面前也格外嚣张。
小桃被她抢白,脸色未变,只小声劝道:“二小姐还在屋里睡午觉,你就算要说也小声些,莫要吵到了她。”
小梨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书宁,闻言顿时就蔫了,悻悻地闭上嘴不屑地瞪了小桃一眼,又朝围在四周的几个小丫鬟挥了挥手,小声道:“还围在这里做什么,赶紧干活儿去。一会儿耽误了事,仔细你们的皮。”
小丫鬟们只是嘻嘻地笑,并不怕她,偷瞥一眼小桃,见她面沉如水,方才赶紧退了下去。
小丫鬟们将将走,就听到院子外头有人在敲门,小梨不动,斜着眼睛看小桃。小桃仿佛没瞧见她挑衅的眼神一般,不急不慢地去开门,见是宁老太太身边的大丫环珍珠,立刻摆出一张殷勤又热情的笑脸来,一边招呼着她进屋,一边笑着问:“什么风把珍珠姐姐吹到我们院子里来了,这才多久不见,珍珠姐姐愈发地好看了。”
因杨氏不在,宁府的中馈暂且由二少奶奶高氏掌着,但高氏一来年岁轻辈分低,二来又没掌管过家务,一时半回儿有些忙乱,故宁老太太便让珍珠去帮衬着。如此一来,珍珠在府里头的地位便有些超然,无论是哪个院子里的下人都小心翼翼的奉承着。
但珍珠并不敢在凌仙阁拿大,笑着回道:“瞧你这张小嘴甜得就跟抹了蜜糖似的,日后我可要多来几回,光是听着这些话心里头就高兴。”说话时,又朝院子里看了一眼,瞧见小梨撇着嘴一脸不屑地瞅着小桃,只当没看见,柔声问:“二小姐可醒来了?”
小桃刚准备应声,屋里却传来书宁的声音,“什么事儿?”
小梨一听书宁起了,再也顾不上跟小桃斗气,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屋里,殷勤地过来帮书宁更衣,又不好意思地小声问:“小姐是不是被奴婢给吵醒的?都是奴婢的不是,不该高声说话的。您若是恼了,就狠狠骂我一通。”
书宁无所谓地挥了挥手道:“无妨,左右我也该起了。”这些天困在院子里着实有些难受,许久不动,连身上都软绵绵的,“珍珠过来所为何事?”
小梨眨巴眨巴眼吐吐舌头,“奴婢这就去问。”说罢,顾不上伺候书宁,哧溜一下又冲了出去。书宁刚刚把衣服披上,又瞧见她蹦蹦跳跳地回来了,高兴道:“是谢家大少爷定亲,老太太说要带二小姐去看热闹。”
“我能出门了?”书宁又惊又喜,旋即又有些担心,“是谢家下了帖子还是——”
外头的珍珠已经随着小桃进了屋,听见书宁问话,立刻回道:“二小姐放宽心,是谢府下的帖子,还让府里的管事亲自过来请的。”
“那琛哥儿呢?老太太可说了带他一起去?”书宁又问。
珍珠掩嘴而笑,“已经让人去请了呢。老太太说大家在府里闷坏了,好不容易才得了空出来走走,便让把琛少爷一齐唤上。”
书宁这才笑起来,转而问起旁的事,“谢家大少爷定的是哪家千金?上回大太太过来的时候倒是没听她提起。对了,我这做姑姑的是不是也该备些礼,老太太可曾说定了礼单?”
珍珠笑着应道:“定的是翰林院庄学士府里的孙小姐,老太太说了,礼都由公中出,二小姐不必特意准备。且带几样小玩意儿给谢家姑娘们,算是彼此之间的情谊。”书宁对人情往来并不精通,听得珍珠所言,才回头朝小桃道:“去把前些天太后娘娘赏下来的宫花拿过来,我们仔细挑拣挑拣。”
她被珍珠一提醒,心里头多少有些明白了,到底是还未出嫁的姑娘,在外头走动时实不必太过慷慨,不然反引得旁人侧目。那盒宫花虽不贵重,却难得地精巧漂亮,又是御制,外头便是有钱也买不到,实在是送人的好东西,
小桃拉着珍珠喝了会儿茶,又悄悄塞了个荷包给她,书宁瞧见了,眉目微挑,并未点破,小梨则兴致勃勃地帮着书宁挑宫花,“……欣小姐皮肤白,适合淡绿浅黄的颜色,显得娇俏,敏小姐还是戴大红色……”
书宁愈发地觉得,她这两个丫鬟真是各有千秋。
第二日大早,书宁便被小桃唤醒了,迷迷糊糊地被叫起床洗漱,换衣服。最近她正在长个子,一不留神便抽高了许多,六月的时候仿佛比小桃矮一截儿,现在却是差不离,颇有些大姑娘亭亭玉立的模样。
“袖子短了——”小桃皱着眉头看着刚做不久的新衣,有些无奈,“司珍坊的人也真是的,一个个胆小如鼠,连上门量个身形都不敢,怕不是照着夏天的衣服做的,袖子短了一截儿呢,怎么穿得出门。”
书宁毫不在意地道:“算了算了,你去柜子里另找件略大些的,唔,前几日那件胭脂红的襦裙倒是合身。”
“那件衣服都有些旧了,穿了好几回呢。”小桃为难地道:“不好穿着出门见客。”
“又不是去别人家,都是自家亲戚,谁还会说三道四不成。”书宁道。
小梨也道:“小姐既然喜欢那件,奴婢就去给您拿过来。”她是个没主意的,一根肠子通到底,便是有什么算计和心思也都写在脸上。早先看不上书宁时还常常摆脸色,后来被书宁晾了一阵,倒是自己服了气,之后便对书宁言听计从,说罢,就赶紧跑去柜子边把那身衣服找了出来,巴巴地过来讨好道:“小姐穿这颜色就是好看,奴婢见着旁人穿胭脂红,总觉得衣服太过艳丽,反把人给压了下去。唯有小姐能把这胭脂红也驾驭得住,显得比平日里娇艳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