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漫无目的地在花园中游荡,满园梨花清丽绝尘,盛开似雪。我曾在这里目睹林铮对桑沐云的痴心不悔,她将他遗忘,他便来重新与她结识。当时感动得泪流满目,连连喟叹,如今这一幕真真切切地在自己身上上演,却是别有一番苦涩的滋味。到底是旁观者迷,入局者清。
我不禁仰天长叹,狗血话本的女主果真不是好当的啊……
忽闻“吱呀”一声,林铮从希音的厢房推门走出来。只见他面有醺然,伸手揉了揉眉心,脚步虚浮着离开了。
……这又是什么情况?
好奇心使然,我这便起身去敲希音的房门。敲了许久,方才听见他懒懒地应了声:“进来。”
一脚踏进房间,一股甘冽的酒香味便扑鼻而来。
我蹙了蹙眉,定睛看去,却见地上横七竖八地倒了不少酒坛子,惊道:“圣僧,你喝酒了……唔!”话未说完,不知从何处扫来的力道紧紧拦住我的腰,湿热的气息带着浓烈的酒气肆意地喷洒在我的脸上,如同一阵春潮一般,抚开我浑身的毛孔。
铺天盖地的窒息感直面而来,希音将我的身子用力抵在雕花红木门上,定定地凝视着我。星眸之中沾染了醉意,如有一簇火焰在燃烧。
“圣圣僧,你、你喝醉了……”我挣扎要将他推开,奈何被他禁锢在怀中,半分都动弹不得。
唇畔勾起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略带几分魅惑的味道。“我没喝醉,你看我还认得你,小梅……”
希音的薄唇近在咫尺,鼻尖与鼻尖轻轻触碰,连别过脸的空间都不剩,只要我稍稍动作,便会毫不迟疑地贴上去。
我的心突突跳得很快,艰难地说:“你先放开我,我透不过气了。”
“小梅……”他的眸光忽而变得迷离而缠绵,“为什么,为什么是裴览……”
我结巴道:“什、什么为什么?”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你说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的……”他的侧脸贴上来,缠绵地厮磨着我的耳鬓,呢喃道:“小梅,我费劲千辛万苦才将你找到,我答应了恩师要照顾你一生一世,我不能当背信弃义之人……你不要、不要离开……裴览不是你的良人,不要嫁给他……”
当时我就震惊了。我、我说过吗?
“你绣给我的鸳鸯锦我一直随身携带,你看……”他摸索着从襟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精囊,扬起给我看,似是困惑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爱的人是我,为什么要跟裴览走……我知道你不是真心的,告诉我,你有什么苦衷……”
我又一哆嗦。我、我绣过这个吗?我连自己会不会女红都不知道……
这酒问味道便知烈得很,粗略估计倒在地上的酒坛,至少也有五六坛之多。嗳,圣僧一定是喝太多产生幻觉了,是以才这般失态。
酒能乱性啊乱性。
就在思量的瞬间,希音的吻已然果断地落在我的唇上。这次的吻来得霸道而热烈,不容许我有半分反抗。火热的气息掠夺了我的呼吸,只觉鼻尖气息有片刻的停止,随即变得急促而紊乱。
脑中一片空白,每一寸肌都似被火灼烤过,烫得厉害,身子不由自主地瘫软在他的怀里。
他手上的力道又加重几分,顺势将我搂紧。舌尖撬开我紧闭的嘴唇,柔缓地滑入我的口腔,灵巧挑拨我的舌头,细细厮磨辗转。
脊背越发用力地抵住雕花门上的木格,尖锐的痛楚感猛然将我的神智唤回,我手足无措地狠狠推开他,大口喘着粗气。他脚下趔趄几步,颓唐地跌坐在榻上,眸光潋滟而迷茫地将我凝望着。
我伸手抚摸被他吻得滚烫的唇畔,落荒而逃。
***
一夜无眠,辗转反侧。裴览和希音的脸交替出现在眼前,扰得我心烦意乱。好不容易捱到破晓时分,索性起身洗漱。
熟料,这厢将将从床上站起身,耳畔忽的嗡嗡作响,一些破碎的片段自眼前急速掠过。
“我叫裴昀,从今往后,有我所在之地,便是你的容身之所。”
“你与裴昀的一纸婚约自梅家失势那一日起便作废了,你在还痴心妄想些什么?”
“一旦种下这蛊虫,你便会不由自主地爱上太子殿下,从此将裴昀忘得一干二净……”
“梅儿,嫁给我,好不好?”
我扶额跌坐在床畔,再使劲眨了眨眼睛,那些画面便又倏然不见,嘈杂交叠的人声也渐渐淡去了。我试图去回想,看看能否发现蛛丝马迹,却只是枉然。
一切来去匆匆,如轻舟划过,了无痕迹。
纵然我再怎么逃避,再怎么甘心埋首当鸵鸟,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却总是时不时地跳出来,提醒我它们的存在不容置疑。若要知晓真相,最快最直接的方法便是问裴览,可我,当真要找他一问究竟吗?或者说,我真的已经有足够的勇气去直面惨淡的过往吗?
“小梅。”门外忽然有人唤我,仿佛是希音的声音。
我收敛情绪,整理好面部表情走过去开门,见希音神色错愕地立在门口,打量我道:“你昨晚没睡好吗?怎的面色怎么差?”
我抽了抽嘴角,你那般肆无忌惮地轻薄我,我能睡好吗?
“圣僧酒醒了?”我笑道。
剑眉微微挑起,希音掩口轻咳了几声,试图掩饰道:“昨日林铮找我谈事,顺带捎来了几坛女儿红,其实我也没喝多少……”
没喝多少就乱性了,要是喝多了,岂不要变成禽兽?我暗中腹诽,瞧他神色坦然如常,难不成,竟将昨夜轻薄我之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掏出玉梅簪递给我,“啊,对了,你的玉梅簪怎会在我房里?”
想必是昨日被他轻薄时,我挣扎着落下的。回想起他那双沾染醉意的黑眸,粗重炙热的气息,蛮横缠绵的亲吻……我只觉有一把火从耳根一直烧到了脖子,烧得我面红耳赤,几欲窒息。
我愣愣地盯着那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一时忘记要去接玉梅簪。
“小梅,你是不是病了?脸色怎么忽白忽红的?”他伸手要来探我的额头,我忙不迭心虚地躲开了,讪讪地接过发簪,道:“我没、没事。圣僧,你可还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他煞有介事地反问我。
当时我只觉得两眼一抹黑,果真不记得了!心里说不出是悲愤还是羞恼,兴许还有几分失落,我悲愤地瞪他一眼,攥紧发簪砰的关上了房门。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想起来,太子习惯称女主为“梅儿”,希音才爱叫她“小梅”,区别一下╮(╯_╰)╭
☆、第十七章
诡异,眼下的气氛甚是诡异。
裴览和希音正面对面,一左一右坐在我身旁。在他二人的眼神交汇中,我仿佛看到了波涛汹涌、电闪雷鸣、刀光剑影……我只觉浑身一哆嗦,忙低头喝粥,打定主意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理会他二人无声的的厮杀。
随从奉上食盒,裴览贴心地将它打开,推到我面前道:“梅儿,这是你从前最爱吃的枣糕,我特意命人从外买来的。来,趁热吃。”
热腾腾的枣糕精致小巧,看来甚是莹润可口,加之香气扑鼻,教人登时食欲大开。我只道好歹是他一番心意,况,我的确偏爱吃枣,遂欢喜地道了声谢,举起筷子欲夹来品尝。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大掌忽然覆在那食盒上面,成功地将我的筷子拦在外面。只听希音冷冷清清道:“近日小梅来月事,不宜食用枣糕。”
我震惊道:“你、你如何知道?”
他凑近几分,低哑魅惑的声音透出暧昧,轻笑道:“既然你我‘过从甚密’、‘如胶似漆’,这点小事我又怎会不知道?”他有意加重了“过从甚密”、“如胶似漆”这八个字,瞬间将我的面颊烫的绯红。
裴览瞳孔一缩,眸底泛起几许细碎的伤痛,略带探询地将我望了一望。我悻悻地收回筷子吮在口中,尴尬地点了点头。
裴览黯然神伤地垂眸,似是竭力掩饰面上的痛苦之色。虽然我对他毫无感觉,可见他如此这般悲戚戚的模样,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可言喻的愧疚之感。
都是失忆惹的祸啊……
希音得意地挑起剑眉,唇畔笑意再深三分,他将顺势将食盒推到一旁,夹起一块芙蓉栗子糕放到我碗里,柔声道:“小梅,吃这个。”
我吞了口口水,艰难地说:“其实,我吃饱了。”
他眉心一蹙,声音一沉,似有些不悦,道:“你才喝了小半碗粥,你确定你吃饱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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