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明白。”慕菡将头低得更低,摸不清太后的意思。
“以前念你们还是小孩儿,哀家从干涉你们。不过现在你们也不小了,有些事不用藏着掖着。”太后忽然从挑起的纱幔后面走了出来。
“臣妾不懂。”慕菡右眼皮跳的很厉害,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没事,让夙儿多陪陪你,哀家也好早日有个孙儿。”慕菡猛地抬头,却见着太后也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这……臣妾谨记。”慕菡差点就想把拒绝的话说出来了,让她和犯冲的皇上呆一起真是要她命了,还要结婚生子天呐。太后啊,你也不能这样为难你的儿子和儿媳啊。虽说现在皇后人选没定,这太后话里的意思难道是放了母凭子贵的风声?不过,太后却也没有多说,而是赏赐了慕菡一干东西之后随便捏了个理由打发了她,实在诡异的很。慕菡在回来的路上一直在想刚刚发生的事。太后明显比皇上更难侍候。
一直到傍晚时分回到昭泉殿时,慕菡还没回过神。
“晴素,这些东西你找个地方好好收着吧。”慕菡望着太后赏赐东西,无非一些贵重的黄金步摇、艳丽的绫罗绸缎,想着反正她也不喜欢,索性收起来。
“藏什么东西?”一道凌厉的声音在昭泉殿门口响起。不是紫夙又是谁。
“无非一些日常的用具。”慕菡理直气壮地答道,真是冤家路窄,这些东西又不是她偷来抢来。
“谁准你同母后要的。晴素,全部给朕原封不动地退回去!”紫夙的双眸简直要凝结成冰。
“太后赏的,并非我愿。”慕菡也上来了脾气,他把她想成什么了。
“皇上,的确是太后娘娘赏给……”晴素想要帮慕菡辩驳却被紫夙打断。
“够了,这是什么?”紫夙冷着脸把一个东西朝慕菡身上一摔,却是一个绣了一半的许多小孩的香包。瞬间慕菡的脸红了,太后等不及了也不用拖她下水吧,在她屋子里放这个东西。这明明是一心求子的人才会有意做的针线啊。
“臣妾还有事,先行告退。”慕菡知道在盛怒的人面前怎么解释也是越描越黑,于是最终决定不理他,绕了路去前厅用晚膳。晚膳素来讲究,慕菡这个吃货又怎么会放弃吃饭这么件大事。不过令慕菡大吃一惊的是,传上来的居然是双人份的,她再贪吃也吃不了两份啊。
“晴素,你传错膳了吧,怎么有两份?”慕菡一脸白眼。
没想到晴素听了慕菡的话顿时如雷击中一般,末了还偷偷指了慕菡后面。慕菡会意地回头,却看到身后的紫夙,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过来,凤眸里全是寒意。莫非这双人份的饭菜还有一份是给他留的?太后做事效率果然极高,慕菡就差五体投地了。
“慕妃什么意思,朕难道不用用膳?”紫夙冷笑一声。
“臣妾惶恐。”慕菡淡淡道。
紫夙沉吟半晌,迟迟不动。这女人分明就是对他话少冷淡。哪怕对丫鬟说了一堆俏皮话,也不愿和自己多说一句。以前的慕菡真的是这样的么?他已经过惯了众星拱月的生活。太后对他这样,以前的慕菡对他也是这样,还有黎妃、琦妃都对他这样。除了一个人,曾经……那也只是曾经了。
紫夙随便夹了一块肉,凤眸里闪过一丝狡黠。他募地将筷子一扔,道:“菜都凉了,让朕怎么吃?”
“方才传得膳,怎就凉了。”慕菡琉璃般的眸子尽是狐疑,紫夙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朕说凉了就凉了!”紫夙的凤眸里折射出不容置疑的寒光,让在场侍候用膳的人都愣了一愣,这位瘦小的颇得太后关爱的慕妃恐怕要遭难了。
“臣妾知错。”慕菡半跪在他的面前,脸上面无表情,恍若一尊雕塑。
紫夙望着那个身影,袖子里的手逐渐捏成重拳。这个女人连认错都不会低眉顺眼、曲膝弓背,简直可恶至极。既然这样,那么……
“晴素未按膳食谱上载的时间传膳,按理应领三十杖。”紫夙一字一句地说道,他就是要让面前的女人知道他不是好惹的。这个女人他动不得,她的丫鬟他总能动得。
慕菡猛地抬头望向紫夙,晴素与春桃是她受伤后日子以来的左臂右膀,紫夙居然在她眼皮底下拿晴素问罪。
“臣妾愿替晴素受罚。”慕菡望着紫夙,依旧没有丝毫恐惧。他冲着她来,她绝不拿别人当挡箭牌。
“娘娘不可。”晴素却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张俏脸血色全无,从没没听说主子替奴婢挨罚的道理。
紫夙饶有趣味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主仆,凤眸寒光一闪,道:“慕妃,朕准了你。”
卷一 梦起琉泽 识君颜 第三章 冤家易结不易解
慕菡记不清自己如何从那台子上挪下来。 三十杖,杖杖惊心。
她身上的衣裙早已破烂不堪,甚至被鲜血染透。晴素肿着双眼,过来扶她,她却一瘸一拐抿着嘴唇就如同刚刚行刑一样一声不吭。
这一切都被站在高处的紫夙尽收眼底,他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倔强。他知道以前犯事的宫女妃子受刑时没有一个不哀嚎痛哭、乞求饶恕的,唯独她却是不发一声,仿佛受刑的不是她一样。比照她的伤势,行刑的公公绝没有放水,可她竟然不用下人抬。她竟然还是个如此倔强的人。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仍亦步亦趋地坚持着,紫夙平生第一次觉得不是大仇已报的快感,而是有一丝后悔。
他挥手让等候在一旁的小公公小顺子过来,低声说道:“去御医那儿领几贴上好的伤药给慕妃送去,要快。”
“夙儿为何不亲自前去。”一个妇人的声音在小顺子退下后响起。太后扶着公公的手款步而来,方才的一切她显然也看到了。
“母后,”紫夙的凤眸里清清淡淡,道:“不是朕不想,她这样倔强的人如若真是朕亲自前去,她也许就不会用药了。”
“是吗?”太后轻蔑一笑,道:“你现在担心她的安危,又何必多此一举杖责三十。她重伤才愈,就不怕她新伤旧伤一起发作,无力回天吗?夙儿,你若要她死,母后绝不会多问一句。”说罢用戴着指套的手拍拍紫夙的肩从他身边经过。
紫夙回味着太后的话,凤眸里平静如镜,他也想问问自己,到底想不想那个女人死呢?
昭泉殿。
慕菡冷汗淋漓地趴在她的床上,嘴里咬着一块毛巾,这是她吩咐春桃为她准备的。而晴素和春桃两个人正肿着眼睛拿了剪子和银针一个按着她,一个用剪子和针一点一点将她身上的衣服碎片和血肉分离。一个妃子如此娇弱的身体,皇上都忍心杖责,责罚完了又送来伤药又不许她们声张,难怪天下人尽说皇上的心思难猜。幸亏现在还是冬夜气温很低,伤口也不易发炎感染。
慕菡忍着疼痛,脑海里却是有点笑意,自己分明就是活该。谁让她非要惹那个冷血无情的紫夙呢,他肯留着自己的命恐怕已是难得的恩赐。不对,是对她原有家族的恩赐。可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原本她还想在这个世界好好畅游一番,但没想到被紫夙来回折腾又得卧床许久,自己还有呆着的意思吗?她虽然倔强但也绝非不惜命之人。
等到春桃晴素上药完了,慕菡取出嘴里的毛巾上面深深的牙印如笑脸一般嘲笑着她,难道就此放弃?不行,此仇不报非君子,就算是难缠的紫夙,她也要报复回来。那么至少报复回来就去寻找回去的方法吧。
“晴素,传膳来!”慕菡抹了抹汗珠,扯着一张痛苦的笑脸但还是装作满不在乎地对晴素道。
晴素被慕菡的话语一怔,半晌才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娘娘,太医说了,这几天你只能吃薄粥。”
什么?有没有弄错,又是薄粥,当年她养那额角的伤的时候,也是连续吃了好几天的薄粥。那薄粥的味道至今弥留在她的记忆,没想到这么快她又要以薄粥为伍了吗?真是人倒霉连喝水都塞牙。薄粥淡而无味,而且今晚她恐怕得脸朝下趴着睡。
紫夙踏进昭泉殿的时候,慕菡早已沉沉睡去。他戏谑地看着床上趴着睡着的她,没想到即使受了重伤她都能如此睡着,她还真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不过,在他面前她又很倔强。
以前的慕菡顺从,乖巧和其他的妃子对他的态度差不多,眉眼里全是对他的温柔,他虽不待见她,却也看在眼里。但现在的她居然如此倔强,冷淡。虽然说自己砸砚台并非有意,但为何她醒了却是另一番性格。她是慕菡吗?还是另一个慕菡,一个不以他喜为喜,他悲为悲的慕菡,一个让他费尽心思都难以揣测的慕菡。
“皇上。”春桃见着站立在门口的紫夙,赶忙下跪行礼。
“她是不是慕菡?”紫夙纤指一挥指的正是床上的慕菡,眼睛如利剑一般盯着春桃。
“是……娘娘上次病是好了,但失忆了。她不记得以前的事,所以性子和以前不太一样……”春桃忙不迭地回道,说完了却是大气也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