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说她们谁厉害些?乖乖隆冬,这架势不得了。”
“我要猜对了,你就把你头上那块花布巾子给我如何?”
“去!美不死你 ̄”
河边赶了一群鸭子的老头也稀奇的停下来,瞧着这两个女人掐架。打了半天,两人都没力了,众人也饱了眼福,这才赶上前来拉架。
“好啦好啦,都是一个村的,别打啦。回头花了脸可就不好看了!”
两个女人一听这话,果然住了手,两人瞧瞧对方,都挂了彩,鼻青脸肿,满脸污泥,鼻孔里还流了点血,头发蓬乱的像鸟窝子,还沾满了青草,跟俩疯婆子似的。俩人没绷住脸,“噗嗤”笑出声来。
打过架,气也消了,该干嘛还干嘛。两人被众人拉拖着往河边走。
“哎哎?我的鱼呢?哪个不要脸皮的臭东西!把我的鱼捞走啦?”姜氏叉着腰破口大骂,“娘的--让老娘知道是谁,老娘把她给开膛破肚咯!我的鱼啊……呜呜。”
“哇--”一声嘹亮的哭声震天动地。
恍惚中,觉得有人拉了自己一把,乍然而来的一蓬光明,让自己不由的闭了闭眼。吸气!呼气!哇,新鲜空气真好 ̄ ̄
“生了,生了!终于生了!”村里接生的王婶子激动道。
李文香睁开薄薄的眼皮,四处打量着,这是一间破的不能再破的老旧木屋,屋顶还漏了大小不一的洞,大的有碗口大,小的有鸡蛋大,又透风又透天光。
环顾四周,屋里有三个人,床上刚生产完的虚弱妇女,床边也凑着两个头,一个是大妈级别的人物,一个是老太太,正和自己大眼瞪小眼。让李文香惊讶的是,她们都穿着古代的粗布衣服,一副古代人的打扮,“刷--”李文香脑中灵光一闪,自己敢情是重生到古代了?还是从奶娃娃做起?
哎哟哟,这下可悲催了。瞧瞧,瞧瞧这四面漏风的屋子,瞧瞧这破烂的木板床,虽说上面垫了块同样古董级别的薄被子,李文香还是觉得一阵寒意。天哦,自己这是什么命啊?不说穿成个公主皇后王妃之类的,起码也得是个小康之家吧,可是这个家,一看就是穷的叮当响,响叮当,老天!你玩我!
呜呜……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可惜,床上的妇人没有把她重新塞回肚子里的打算,她虚弱而激动地哼哼唧唧:“快,快把孩子抱给我看看!是男孩女孩?”
王婶子忙把文香抱起来,送到妇人怀中。
妇人看了眼怀中可爱的粉粉嫩嫩的小女婴,欣喜的亲了她一口。
“是个女娃子!你哪有生男娃子的命噢!唉……”老太太脸色黑的像抹了一层炭灰,“造孽哟,嫁过来三年连个蛋都生不出来,这好容易生出来了,却是个没把的赔钱货!我海家要绝后啦!绝后啦!”
老太太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气,乃至捶胸顿足起来:“可惜了我那一篮鸡蛋呀!我儿子读书辛苦受累的,我都没舍得给他吃哇!都留给你了,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啊……”
妇人紧紧的搂着文香,低垂着头,脸上露出深深的愧疚之色。仿佛在后悔自己吃了那几个鸡蛋似的。
文香对这个可怜的娘亲泛起深深的同情,同时也气极了。我娘为了给你家生个孩子,痛得死去活来的,毫无怨言,你个死老太太还骂她?真是没人性呀!也太重男轻女了。气归气,文香张开口,发出的也只是“伊呀呀呀伊”的模糊声。
“海家娘子这个娃娃生的不容易啊,直疼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王婶子听不过去了,替海家娘子分辨,“儿子嘛,以后再生呗。”
“噢,家里本来就揭不开锅,这下又多个丫头片子吃饭,还让不让人活了?!”老太太丝毫不让。
“这……”王婶子眼珠一转,道:“瞧老太太说的,这点大的孩子,能费多少米叻?”
“我儿还要考功名报效朝廷,没那些闲米,养这些个闲人!”
“娘,你老别生气了,以后我会多做些活补贴家用的。”海家娘子垂着头道。
“这可是你说的,明儿就跟我下地做活去。回头可别说我这个婆婆刁难你。”
“老太太,消消气儿,这生都生了!”王婶子劝道,“这做活的事,最好缓缓,海家娘子这一番折腾,伤了元气,身子可还虚着那。”
“哼。”老太太白眼一翻,从鼻孔里哼出一个不屑的音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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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穷的没把香菜?
王婶子有些尴尬,却贮在原地没有告辞,她还等着拿工钱呢。费了这半天功夫,喊用力喊的她嗓子都糙了,此刻说出话来都是毛毛慥慥,好像砂纸糙过似的。
“这……”王婶子忍不住开口道,“这我说老夫人,这孩子也没我啥事儿了,是不是把工钱给我结了?我好告辞回去了。”
老太太这才省过神,老眼一眯,堆着笑尴尬的道,“实在对不住了,王婶子,你也知道我们家的情况,这……实在拿不出啊!”
“拿不出难道算我白干?”王婶子顿时气结,“老夫人,你家穷我知道,可我一家子老小也全指着我养活呐。你看我这嗓子都哑了,忙活了这半日,连口水都没顾上喝。”
“哎呦,你瞧我是气糊涂了!你等等。”老太太一拍脑门,迈着小碎步,颤巍巍的出去,到厨房打开橱门,挑了半天,才挑了一个较完整的破瓷大海碗儿,拿袖子拭干净了,从灶台的陶罐子里抓把粗茶叶撒上,这才倒上热水,往西边屋子走去。
王婶子正坐在床头与海家娘子叨叨的叙着话儿,劝慰着她,一抬眼见老太太端着一个盛水的破瓷大海碗儿过来了,忙站起身来接。
“来,辛苦了,先喝口水润润嗓子!”老太太话里带着些讨好的意味,满脸的笑容都皱成一朵老菊花。
王婶子瞧着那个破旧的青花大海碗,豁了好几个口儿,这一不小心,还不把嘴给扎了,却也不见他们换个,真是穷到底的人家了。碗里的茶水腾腾的冒着热气,水里飘着几根不黄不绿的茶梗子,王婶子口渴的紧,叹口气,接过来,“咕嘟”一口气灌下去。
涩嘴!王婶子砸砸嘴,这茶真难喝,也不知是什么烂茶叶。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只把碗还了老太太。
“老太太,你看这事……”
“这村里左邻右舍都知道,我海家也不是那等泼皮无赖的人家,只是……家里实在拿不出,不能缓几天么?”
“这……”王婶子为难了。
“这样吧,”见她为难,老太太转转眼珠子,徐徐开口道,“一会子我儿海瑞就回来了,你向他讨要吧。”
海瑞!香菜悚然震惊。这不是真的吧,她爹是海瑞?明朝的大清官海瑞吗,还是同名同姓的巧合?据史书上说,海瑞家里的确很穷,穷的叮当响,响叮当,这一点看来,倒是很吻合。这一下子成了海瑞的女儿,可真是……不知所措了。
“甚好。如此我便等上一会。”王婶子松了口气,又道,“老夫人,我们去堂屋坐坐可好?这刚生产完的女人需要休养,别惊扰了海家娘子休息。”
老太太冷淡的瞪了床上的母女一眼,就带着王婶子走了。
李文香郁闷之极,这老太太,自己的奶奶看来是很不待见自个儿,对自己的娘亲也是冷淡无情,要是自己是个儿子,就不会拖累娘亲了,哎。只不是自己的爹,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会不会喜欢自己。但是娘子生产也没露一露面,可见自己的娘亲在这个家地位低下,真让人心寒。
李文香抬眼看自己的娘,她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蓬头乱发,头上裹了个蓝花布头巾,长相虽算不上难看,却也很一般,但是她的脸上,却焕发着慈母的光辉,目中又含着两泡委屈而愧疚的泪水。
“我儿!你为什么不是个儿子呢?不是娘嫌弃你,娘是怕你的日子不好过啊!”她泪光涟涟,从枕头旁抽出一块粗布,裹住李文香的小身体,那布贴着文香娇嫩的皮肤,粗糙而冰凉,让她浑身一阵鸡皮疙瘩。
“家里穷的连把香菜也没有,我苦命的娃哟--以后就叫香菜吧!”
汗……海香菜--真的好土。不过出生在这样一个穷家,取个贵气的名字也不合适呀。何况看这海家娘子,估计是个文盲……
没有人提出异议,倒不是多尊重孩子她娘,恰恰相反,那是因为压根没有人关心刚出生的这个小女娃娃,叫香菜也好,叫萝卜大葱大蒜土豆也好,没人会在意。只因为--她是个女孩。
而她那个老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溜达呢?
海家娘子俯下身,用粗粝干燥的裂了口子的唇,亲亲香菜的额头,眼里闪出坚毅的光芒,“你放心,不管这个家多穷多苦,有娘一口,就有你一口,绝不会叫你饿着的!”
香菜心里泛起一阵温暖,也许这个女人是平凡的,但她是真心的喜欢自己,就像天底下的所有母亲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