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精彩的场面,我却没太多的工夫欣赏。我知道,这场混战可以给我带来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在这短短的期限内,我要找到霍去病的藏身之处,这个把握实在连百分之一都不到,但却已是我唯一的机会。
在鼠祸发生前的最后一刻,我已从怀里拿出蒙脸巾,蒙住了口鼻,并对准最高的宫殿顶楼,射出了我的装备之一:绳索箭。
这在现代,叫特工索,当然,那是电控的,可以直接从一楼,直飞跃到二十层高楼之上。但在古代,我的要求就不能那么高了,只能用绳索箭来代替,这种箭在古代并不算新鲜,很多刺客和细作都使用,所以我不费周折地便找到了它。
在多为木制结构的皇宫中,绳索箭是很实用的,朝最顶端的木制物体射出箭后,会垂下一条绳索,我便能一跃而上,躲过迷雾重重,占据最高点,以看清整个宫殿的形势……
当然,这个过程是惊险而刺激的,显然这该死的绳索箭是为有轻功的刺客们准备的,还好我的身子不算重,晃晃悠悠上了楼顶,却吓出一身冷汗。
心想,在古代,没轻功,果然可怕。
……
没轻功,可怕的地方远不只此,因为就当我在那金黄色屋顶快速行走的同时,我的脚忽地踩空了一脚,似是刚好踩中了那几片松动的瓦砾,结果,脚下一滑,身子却快速朝下滑去,眼见即将坠下屋檐,情急之中,慌忙擒住廊檐一角,才勉强止住下滑的态势。我才呼出一口气,无奈那廊檐整个豆腐渣工程,支撑不到三秒,便嘣一下断成两截,只听空中掠过我一声尖厉的惊叫,接着是迅速下坠,终于重重地摔进了一个院子。
浑身骨头如同重新拼凑了一番,痛得我头晕眼花,金星乱舞,定下神来,细细望去,却是一个精致的小院,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皇宫里的纷乱奇迹般地与这里无关,仿佛世外桃源。
我揉着**起身,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柔美的声音:
“你是谁?”
我木着身体转过,望见一张翩若惊鸿的脸庞。
与在朝上的艳丽不同,眼前的她简单地绾着一个螺髻,没有半点金玉装饰,脸上更是不施粉黛,透着一股清新的苍白之色,所谓嘴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我脑中浮起了一句诗: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唉,反正是怎么美,怎么来吧。那些靠美瞳和PS过活的现代美女,见到这样的素颜绝色,必定是无地自容吧。
卫子夫,难怪当年汉武帝在众多美女中一眼相中了她,美色果然是进入后宫的必备条件之一。
她一见我的脸,隐有惊异之色,虽然我有纱巾蒙面,但显然,她还是认出了我:“是你,韩真真。”
我连躬身作礼道:“参……参见皇后娘娘,想不到皇后娘娘还记得我。”
她淡雅一笑,道:“叫人如何不记得你。”
“呃。”我尴尬一笑,也不知如何作答。她却又接上道:“你来此作什么?”
我干笑:“没……没作什么……我……我是进宫来逛逛,逛逛而已。嘿嘿。”
“逛逛?”她眉一挑,笑意更浓,“在屋顶上逛?”
“呃,只是体验下高处不胜寒的感受。”我死撑。
“高处不胜寒……”她喃喃重复了遍,眉忽一展,道,“倒是被你说中了些道理。”
我想,在深宫中处久的人,多半有些心理问题,容易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我若是在这里和她纠缠下去,恐怕计划就付诸东流了。
“娘娘,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娘娘母仪天下,独宠圣恩,自是能体验到高处不胜寒的意味。韩真真在此,祝您与圣上白头偕老,永浴爱河……”
我一边说着,一边脚步却不经意地移动,我必须选择一个最佳的位置,以便于击中她的后脑,然后,射出另一支绳索箭,重新跃上屋顶。
然,当我的脚步移到离她只有半米之遥时,她忽朝我仰起头,嘴角浮起嘲讽:“韩真真,你是想击晕本宫,再去救你的大司马是吗?但可以告诉你,本宫10时,便随卫将军习武,虽无万夫莫开的武功,但对付你这样的三脚猫,还是绰绰有余的。你,想试试吗。”
我额头一湿,干笑道:“好吧,娘娘真是一针见血,真不愧为历史上最著名的奇女子。若不是真真今天实为要事在身,真应该找您签个名先。其实,真真也不想绕弯子,此次进宫,就是想救出霍去病。娘娘若是不允,大可唤来侍卫,将真真捉拿归案。但真真也不会束手就擒。真真此时的怀中,还有羽箭数根,外加水果刀一把,真真虽是三脚猫的功夫,但救霍司马的心无人可挡,我会拼尽全力,奋力抵抗,以抗争到最后一秒。娘娘,你也大可试试。”
我一口气说完,然后,摆了一个英雄就义的造型,风吹得我衣袍鼓成了一个包子,但丝毫影响不了我此刻的英雄气概。
她端详了我数秒,秋水明眸流转过敬佩的光彩,她缓缓起身,带过一阵奇异的清香:“韩真真,你果然不是个一般人。难得圣上对你也赞叹有加。”
“谢谢娘娘夸奖。”
“本宫虽得恩宠,但尤羡慕你与霍司马的敢爱敢恨、自由畅快,更喜欢你不循常理、坦然率真的脾性。”
“圣上待您不好吗?”
“好?呵,怎一个好字了得?”
“此话怎讲?”
她仰天长叹。
“若一个男人,心中只留下他自己,这种好,便可想而知。”
黄昏下,她的肌肤通透如玉,同为女人的她,被风吹舞的样子,比我好看不知多少倍,连那份溢出的失落,也带着一丝楚楚动人的风情,让人望而心叹。
深居宫中的女人,聪明如她,所以便痛苦如她。青史留名如何?母仪天下又如何?在这种伤感和充满姐妹阶级情怀的氛围中,我的母性精神得到了充分的爆发,于是,我激动地握住她的纤纤玉手,脱口而出道:
“娘娘,您别难过,我充分理解您作为一个后宫人士的辛酸苦辣,无数部宫斗剧中,全方位地展示了你们为了一个男人朝思暮想、容颜老去的悲剧。这不是你们的错,也不是皇上的错,而是这个时代造成的社会悲剧。当然,在若干年以后,妇女终于得到解放,成了当家做主的社会新力量,顶起了半边天。娘娘,虽然您看不到这欣欣向荣的未来,但也请您不要失去对生活的信心,正是因为有您这样的人存在,才产生了姐妹们前赴后继,向封建三座大山,挑起了革命的昂扬斗志……”
我滔滔不绝地说着,卫子夫怔得像个木头人,始终没有插一句。事实上,她根本没办法插一句,她若是能插上一句,我倒真佩服了。
终于,她忍不住了,挥手示意我停下。我咽下还未说出的半句话,她只指引我的目光朝屋顶上看去,但见屋顶上盘踞着几个人,正是前来与我汇合的费连城一行,正满脸疑惑地朝我俩望着。
卫子夫莞尔一笑道:“韩真真,本宫其实全然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但也知你是为本宫好,在此先谢过。只是,本宫提醒你,你的时间不多了,若下回有空闲时,再来找本宫说这些话也不迟对吗?”
我额头冒汗,这才恍然回神。
要命,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差点忘记这是进宫来救人的。
好吧,此刻觉着自己除了做脱口秀主持人以外,可以试试妇联主席这个更有前途的职业。
我连躬身谢道:“谢娘娘提醒。”
她行至几步到我跟前,脸色一闪,笑意变作复杂:“韩真真,即便去病不是本宫的侄甥,本宫也不会拦你的脚步。你可明白。”
“明白明白。”
“只是,本宫要奉劝你一句话。”
“娘娘请说。”
她顿了下,似是思考了几分,缓缓抬头道:“要想救出霍去病,只一个方法。”
“这个方法便是,你要让圣上,看不见他自己。”
“让圣上,看不见他自己。”
卫子夫的话犹在耳边,我反复捉摸着这话,不解其中深意。当然我的步伐已不能再犹豫了。飞身再次跃上屋顶,几条黑影迅速朝我汇来,稳稳落在我的身边。带头的费连城上前一步道:“你在和谁说话?”
“呃,卫子夫。”
“大汉皇后?”一行人惊呼。
“是啊。”我轻描淡写。
“你们在说什么?”
“聊聊工作、生活、婚姻什么的。”
“……”
“不说了不说了。现在宫里情况怎么样?”
“乱作一团。”
我调侃道:“此时,皇宫大部分的侍卫都忙着招待老鼠大人呢。看来,这些大人们可不好侍候啊。哈哈。”
费连城一笑,道:“亏你想得出这狠点子。”
我意识到此刻不是说笑的时候,连忙沉声道:“武库的方向应该就在不远的东面,我们得快些找到它。”
费连城点点头,转身对身后武士道:“你们兵分几路,吸引众侍卫。”又转头对我道:“我与你去武库。”
我说:“此行危险,我一人去吧。”
他一把抓紧我手,竟也不理我,径直挟着我的身体,朝着东面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