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看到沈君昊,脚步顿了一下,对着身边的丫鬟说:“吩咐下去,从此刻开始,谁也不许走动,每个门都派人守着。”语毕,又对沈君昊说:“贤侄不如上我那里喝杯茶。”她的言下之意,她有话与他说。
许弘文同样看到了沈君昊,原本满是绝望的眼神中散发出一丝希望,似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沈公子,求你成全我和……”
“把他的嘴堵上!”
许氏一声令下,许弘文就感觉到一个婆子捏住自己的下巴,把一块白绫塞入了他嘴里。慌乱之中,他思索着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明白自己这是被陷害了。
其实,当他发现花窗居然打不开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可他的心中存着一线侥幸,他不相信自己会功亏于溃。那扇花窗是他早在一年多前撺掇着云居雁让许氏命人开凿的,只有他和玉锁知道如何打开,如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从那扇窗户进出。当初他做这件事是为了云居雁退亲后,他能够借由此窗与她“增进”感情。
稍早之前,当他看到紫菊走向自己的时候,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可惜他还来不及把身上的字条销毁,许氏便已出现。她身边的婆子二话不说就把他拿下,夺走了字条交给许氏。
许弘文怔怔地看着许氏的背影,心中的慌乱已慢慢平静。如果他坐实了诬陷、引诱云居雁之名,他便死无葬身之地,为今之计,进,他或许还能娶云居雁,退,他也要以云梦双为挡箭牌,而一切的关键都在——他把目光移向沈君昊。只要沈君昊相信了,只要沈家说一句话,自己就能反败为胜。
环顾四周,整个芷槐院异常安静,除了他们一行人的脚步声,没有一丝声音,不见任何人影。许弘文忍不住在心中冷笑,同时也埋怨自己的大意。很明显,许氏一早就清理了闲杂人等,而他居然没发现,一向脸上藏不住事的许氏居然有这样的心计,设计出如此的毒计,他只是暗自懊恼。
眼见着许氏与沈君昊将要步入正屋,而婆子们欲拉走他,许弘文把心一横,使出全身的力气撞开身边的人,几步上前跪倒在沈君昊脚边。他说不出话,只能泪流满面地看着沈君昊。
从廊下走到芷槐院的一路上,沈君昊一直在思索事情的真相。很显然,一切都是被刻意安排过的,而他,他正巧撞上了这一系列事情的发生绝不可能是偶然。
他低头看向许弘文,就见他满脸哀求,鼻涕眼泪都快沾上自己的衣襟了。从寿宴上看到许弘文对众人的小心翼翼,阿谀奉承,他就不想搭理他。此刻,看到他全身的骨头都软趴趴的,一副奴才相,心中更是厌恶,不着痕迹地后退半句,他对着许氏说:“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许氏同样低头看着许弘文,心中不止是失望,更多的是愤怒。虽有女儿的言辞凿凿在先,虽然平日里她只是把他当成说话解闷的人,虽然她一直知道他是有目的接近她,但她怎么都没料到他居然存着这么恶毒的心思,他居然胆大妄为到肖想、设计她的宝贝女儿。
冷冷地瞥了一眼似哈巴狗一样嗷嗷直叫的许弘文,她抬头问沈君昊:“贤侄不是在泰清居吗?怎么会走来内院?莫不是……”她暗示性地瞥了一眼许弘文。
顿时,沈君昊满脸通红,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是因为愤怒,亦或是羞愧。“正如夫人所知,在下只是迷了路,一时失了方向。”他一边解释,一边顺着许氏的目光往院子门口望去。
许氏只是笑笑,随即收回目光,往屋内走去。沈君昊急忙跟了上去。许弘文亦想上前,被婆子按住了,只能俯身跪在门口。
许氏瞧也没瞧许弘文一眼,示意沈君昊坐下,对着春芽说:“你马上命人去把舅老爷请来,就说,既然沈家想违背先人的约定,那么婚事就此作罢,请他来做个见证。不过关于其中的缘由,我一定要向世子爷问个清楚!”
这话一出,不止是沈君昊,就连许弘文也是心中一惊。直到此时他们总算明白,许氏的目标从来不是许弘文,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女儿,为了云沈两家的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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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花窗是一种开在壁面上,仅供换气用的固定窗式。
第53章 会审(上)
沈君昊见许氏泰然自若地坐着,任由许弘文跪在门外,他马上明白“私相授受”的事应该是假的,心中愈加忐忑。他单身一人走入人家的内院,于情于理都是错的,若是他直言自己听到了丫鬟的议论,怀疑云居雁与许弘文有暧昧,云家能立马和他翻脸,甚至给他扣上诬陷的帽子。云居雁若因此寻死觅活一番,他便成了千古罪人。
许弘文跪在门外,心中亦是盘算计量着。看到云平昭疾步而来,他使劲扭动着身体,妄图摆脱婆子的控制,嘴里“呜呜”直叫。
“这是怎么了?”云平昭错愕。
“老爷,都是我的错。”许氏难得向丈夫低头,指着许弘文说:“是我没能提防这只白眼狼,差点害了居雁。”
许弘文闻言,对着云平昭急摇头,眼睛却看着沈君昊。此刻,云平昭与沈君昊亦看到了对方。沈君昊不知道云平昭夫妇是在唱双簧,还是许氏连丈夫也算计了,因此只是尴尬地唤了一声“世伯”。
云平昭对他点点头,略带不满地对许氏说:“父亲正在泰清居等着,有什么事晚些再说。”言罢示意婆子把许弘文带下去。
许弘文见状,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额头很快就肿了。云平昭看着直皱眉,刚想说话,许氏抢先道:“老爷,我已经命人去请大哥过来了。”
云平昭想问许弘文为何与女儿扯上关系,可他毕竟是许氏族人,交给大舅子处理更妥当。因此,他点头道:“这样也好,那我和君昊先回泰清居。”
“老爷,您不问问,君昊为什么在我这里吗?”
沈君昊的心一紧。终于还是来了。他暗暗叹息,对二人坚称自己只是迷路了。许氏并不反驳他的话,只是命婆子拿出许弘文口中的布条。
许弘文知道许氏算计了他,更知道许氏有意要他说出自己与云居雁私通的话,再当着沈君昊的面驳斥他。不过他相信自己有的“证据”许氏反驳不了,更何况许氏知道云家的事,知道他的计划,未必知道沈氏父子是怎么想的。所谓富贵险中求,事到如今他只能放手一搏,有时候危机也等于转机。
主意已定,许弘文跌跌撞撞,半爬半走入了屋子,抓着云平昭的衣襟哀求:“姑父,我和居雁是两情相悦的。”见云平昭的脸色立马变了,他又转向沈君昊,恳求:“沈公子,求您成全我和居雁。”
在许氏的默许下,一个婆子几步上前,一巴掌打在了许弘文脸上。
许弘文暗恨,也不管脸上火辣辣地疼,继续对着沈君昊说:“沈公子,居雁是被逼才同意这桩婚事的。”
“嘭!”云平昭一掌打在茶几上,怒道:“还不把他给我拖出去!”接着不悦地看了一眼许氏,仿佛在控诉她不该让沈君昊看到这些。
若是在往日,见丈夫这般看自己,许氏早就开口辩驳了,可为了女人的将来,她隐忍着,好声好气地说:“老爷何必动怒,是假的,怎么都真不了。我只是想问世侄一句,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话,这才不小心迷了路?”她说得婉转,但屋里的每个人都明白,她这是控诉沈君昊误听谗言,怀疑云居雁的清白。
云平昭虽然还气着女儿,但想着沈家不愿履行婚约在先,接着又坚持要娶云梦双为平妻,心中不禁升起某些怀疑。如今女儿不得不嫁沈君昊,许弘文所言之事如若不弄个清楚明白,在沈家人心里存了疙瘩,将来女儿在沈家必定一辈子受委屈。“你派人去找慎之,大约什么时候能到?”他问许氏。
“已经去了一会了,应该很快便能到。”许氏回答。
云平昭点点头,厌恶地瞥了一眼许弘文,说道:“趁着世子爷也在,不如让慎之一起去泰清居,当着父亲的面把话说清楚。”
许弘文一听这话,脸上既有担心,又有兴奋。他偷偷看了沈君昊一眼,见他若有所思,心中的笃定又重了几分。眼下,他的嘴再次被堵上了,只能“呜呜”叫着,试图吸引沈君昊的注意。
许氏见他依然不死心,愈加愤怒,又见沈君昊不咸不淡的,嘴角甚至挂着淡淡的笑,似在看好戏,心中更是不满。云梦双能不能嫁入沈家,只看今晚,因此她急忙收敛心神,对着云平昭说:“老爷,这院子里人多口杂,不如你和世侄先回泰清居,让父亲派人带他过去,再让如意带人守着院子各处。”
这话一出,沈君昊马上想起紫菊与另一个女人正躲在某间屋子里。许氏这么做,分明是要借云辅的手把人抓出来。难道那人是云梦双?
云平昭虽觉得妻子的要求有些奇怪,但还是依着她说的做了。不多会儿,众人已经齐聚泰清居的正屋。不待许氏的继兄许慎之到达,沈伦便寻了一个借口,试图带着沈君昊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