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听玉秀这样说,不禁扬起嘴角冷冷的笑了一下,方才在屋子里等的急,便到窗户底下看了一眼,谁知就看到了这样一出好戏,果然是大太太屋子里出来的,这表面的功夫,就是做的不一样,欺上瞒下,同样的惹人厌的容貌。
六娘这一下冷笑遮的快,玉秀还没瞧清楚,六娘便又换了一副温和的笑脸,“真是难为你了,不过我听姚妈妈说你是新进府的,这没进府几天就能遇到脾气相投的姐妹,还真是有福气,你可得珍惜才好,不知你那相熟的姐妹是哪个院子伺候的,我可认识?”
玉秀听着六娘的话里有话,早就冷汗叠出,只是仗着是大太太拨她过来的,谅庶出的六娘子不敢拿自己怎么样,才回话道,“姑娘是千金之躯,识得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妈妈,奴婢那小姐妹不过粗使丫头一个,姑娘哪里会识得?”
六娘看她说话敷衍,态度也是散漫,早就变了脸色,只是却顾忌着大太太,也不敢拿她怎么样,便只得讽刺了一句,“你是三等丫头,却和一个粗使丫头做姐妹,还真是心善呢!”说着就不再说话,净了面坐在锦仉上让玉秀伺候着除钗钏。
玉秀听六娘这样说话,心里自是不高兴,做事也就没那么专心,除钗钏的时候不小心将六娘的头皮刮了一下,六娘吃不住疼,哎哟了一声捂住头转过身去。
玉秀早就吓白了面色,却故作镇定,微扬着下巴小声道,“奴婢不是故意的。”
六娘看到玉秀尖长的指甲里沾着血迹,哪还忍得住脾气,又想起上午被大太太冷落,锦音也不明不白的没了,更是怒火攻心,当下就一拍妆台,喝道,“好你个丫头,竟敢这样欺辱主子,真是反了天了。”说着就走到外间,高声喊来了青溪。
青溪进到屋里看着玉秀白着面色,六娘冷着脸的模样,哪还不明白,忙行了礼问道,“姑娘有什么吩付。
六娘子一指玉秀,尖声道,“将这个丫头给我带下去,把她的指甲给我全剪了,剪的干干净净,要是留了一点,我拨了你的皮。”
青溪一怔,转眼向玉秀的手上看去,见指甲里沾了血迹,脸色立时一变,转身就出去叫了两个粗使婆子进来。
那两个婆子长得粗粗壮壮,面相又凶恶的紧,玉秀一见吓得就要哭出来,又心里怜惜自己护了多年的指甲,没了指甲不方便不说,也显不出自个儿的芊芊玉指,便再也硬气不起来,跪下哭着道,“还请姑娘饶了奴婢这一回,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六娘上前两步弯下腰紧盯着玉秀的双眼,似笑非笑道,“你是哭我被你伤着了,心里害怕还是因为?”六娘特意瞄了一眼玉秀青葱细长的双手,淡淡道,“舍不得你这双好看的指甲?”
玉秀没想到六娘会猜中了自己的心思,不禁被堵的一愣。
六娘看到她这个样子,更是怒不可及,忙一瞪那两个婆子,“怎么还不拖下去,等什么!”
那两个婆子见六娘起了火气,生怕自个儿也遭了殃,便上前将玉秀的膀子扭了,推推搡搡的走出门外。
青溪这才扶着六娘在软塌上坐下,劝道,“姑娘别生气,不过一个丫头,又进府没几天,翻不过天去,她的性子又是这般,只怕要不了几日就能找出一堆错处将人处置了,姑娘再出出气也不迟。”
六娘斜眼看去,冷哼道,“你懂什么!那丫头是母亲拨过来的,伺候了没多久便被我拿住错处处置了,落到有心人耳朵里,还不知怎么去告我的状呢!”
青溪一听就急了起来,“那可怎么办?她这个性子,早晚会惹出大祸,万一连累了姑娘可怎生是好?”
六娘也是愁容满面,“若是我知道怎么办?早就将她打发了,哪还等的了她对我横眉竖眼的。”说着叹气一声,“如今只能先留着她了,只是我贴身的衣物不许她动,箱拢的钥匙也要放好了,再找两个老实可靠的丫头时刻看着,只要她有什么动作,就报告给我,我再做打算。”
青溪也想不出好主意,便叹气一声应下来出去安排。
一会儿的功夫又回到屋子里,六娘隐隐要睡熟了,听到脚步声便又坐起身来,问道,“还有什么事?”
青溪走近了六娘,才悄悄说起,“是五姨娘来了。”
六娘一听就落下了脸色,躺回被子里才闷声说道,“你就说我睡下了,叫她明日再来。”
青溪却是站着不动,犹豫了一番,小声道,“奴婢看五姨娘面色紧张,像是有什么大事,不如姑娘就见见?”
六娘背着青溪睡头也不回,“她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过来搬弄些是非,我哪里有空见她,你快去打发了她走,不要再来烦我。”
屋外五姨娘正焦急的站在廊下等,看到青溪出来,忙开口问,“我可以进去了?”
青溪为难的摇摇头,柔声道,“姨娘不如先回去,奴婢再跟姑娘说说,等姑娘同意了,奴婢便去告诉姨娘一声。”
五姨娘素来了解自个儿女儿的脾性,看见青溪的面色,便知六娘是不愿意见自己,闻言也不生气,只央求道,“要不姑娘再去说说,就说我有大事跟六娘子说。”
青溪虽然同情五姨娘,但更怕被六娘开罪,便道,“五姨娘还是回去吧,姑娘真的是睡下了。”
五姨娘见没有办法,便上前两步悄悄的在青溪耳边说了几句。
青溪讶然,好半天才问,“姨娘说的可是真的?”
五姨娘微微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自然是真的。”
青溪权衡再三,这才转身又进去了。
第十七章
暖阁里,大太太正和姚妈妈说话,“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姚妈妈道,“都准备好了。”
大太太点点头,“第一次带她们出府,虽说只是庶出,到底也是侯府的脸面,你一会儿送去的时候再提点两句,莫要一时得意忘形丢了老爷的脸子。”
姚妈妈忙出声应了下来,大太太这才满意的笑笑,拿起桌上的茶水吃了一口。
外头锦好进来报,“五娘子和三娘子来了。”
大太太一挑眉,转过头去看姚妈妈,“最近五娘子和三娘子来往的倒是比以前多了。”
姚妈妈笑笑,“三娘子人单纯性子好,知道感恩,这才日日去五娘子屋子里,五娘子写字她磨墨,五娘子绣花她便跟着学,很是要好。”
大太太目光闪烁,又问起,“最近五儿可有去看大娘子?”
姚妈妈眼皮一跳,只觉得大太太话里有话,便暗地里揣测了一番,才回道,“五娘子前两天去过,这两日倒是没去,奴婢听丫头说,五娘子是在做给太太的花边儒袄,是上次大娘子托五娘子绣的那件。”
大太太这才脸色缓和下来,“一会儿你再去大娘子的院子看看,这阵子大娘子打罚了不少下人,你查查,若是真犯了错的便卖出府去,若是被冤枉了,你便多给一个月的例银,让她们守紧了口,不要乱说话。”
自从大娘子病了这一场,大太太又恢复了对大娘子的疼爱,日日去探望不说,还事事过问,什么事都替大娘子想了个全,便连这种过错都想尽了办法替大娘子遮掩。
只是姚妈妈想起大娘子的样子,便不由的想叹气,对着大太太乖巧听话,可背地里却是做出这样恶毒的事,还不知以后会怎么样,都说三岁看大,大娘子从小就性子倔,如今却是突然懂事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存了什么别的心思在里面,只望大娘子能真的知道大太太的好才好。
五娘同三娘进到屋子里来,大太太还同往日一样热络,吩咐丫头们上了五娘最喜爱的花茶和糕点,才同五娘说话,“五儿这两日都在做什么?” 五娘闻言放下手里的茶杯,笑道,“也没有什么,只同三姐姐一起看书写字,偶尔和其他姐妹们下棋。”
没有说替大娘子做绣活的事,大太太满意的点头,“你们姐妹能要好,这我便放心了,只是你大姐病着闷在屋里难免寂寞了些,有空的话你便同其他姐妹去看看,你们同是姐妹,要处在一处才好。”
五娘面上笑着应了,心下却是一惊,大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不满自个儿同三娘走的太近?还是埋怨大娘子病了,自己没有日日前去探望?还是说,大太太又改变了主意,打算让大娘子替她看着这些子庶女。
五娘心下胡思乱想着,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拿稳了茶杯,小口小口的饮着。
大太太又道,“过两日我要出门,你大姐那里你要多照看着些,近来你大姐胃口不甚好,你嘱咐厨房做些清淡易下口的吃食,你再从旁劝劝,毕竟你和她是亲姐妹,要多多亲近。”
到底是亲生的,即便是性子如此的乖俐,还是要放在心尖上的疼。
大太太又说了几句,五娘皆一一应下。
一会儿的功夫二娘子和四娘子过来请安,大太太坐了半下午,觉得有些乏了,便让众人散了回去。
五娘走到外间,还没出门口,便看见六娘子走过来,身后跟了一个面生的丫头,模样倒是俊秀,只是下巴微扬,人看着没有丁点的乖顺,倒是有股子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