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娘道,“祖母也知道了,如今整个府的人都在找他,说起来这个年纪的孩子是爱闹了些,过阵子也就好了。”
李氏略微有些苦涩,嘴巴张了几张,却到底没有说出来,只闲说了片刻,就送了五娘出去。
五娘自然又去福安居和乐安居禀报过了,才回到锦德堂歇下,侯景福照旧还没回来,五娘叹息一声,让人留了饭菜,便径自歇下。
过了几日,睿大奶奶派人递了请帖,竟是五娘当时拜托的事,有了消息。
五娘特意压了一天,第二日一早去福安居报备过了,才去了薛府。
说起来五娘也有好些日子没有回娘家了,即使回来,不过也是看看老夫人,给大太太说一说大娘子的情况,今日自然也一样,去过了正院和千寿院,才去找了睿大奶奶。
睿大奶奶难得有心思的摆弄起了花草,见到五娘,忙指了一盆给五娘看,“这是你大哥的朋友从江南带来的,果真稀奇的很,只是太不好养了,那么十几盆,也就活了这么两盆。”
五娘向来不懂这些花草,只觉得与别的兰花也没什么不同,看了半天,才笑说了一句,“稀奇的东西自然不好养,大嫂能养活这么两盆也很不容易了。”
睿大奶奶吩咐人将兰花搬去了廊下,拉着五娘坐下,笑道,“一会儿你带上一盆回去,每日的放在屋子里,看着也心情好些。”
五娘忙摆手推辞,“知道大嫂疼我,可我哪里会养这些,到时候养死了,才是可惜。”
睿大奶奶见五娘坚持,只得作罢,又笑着扯了别的话头,“昨儿个娘家嫂子还来看我,说最近小侄子上进的很,每日下了学还要用功,要是哪天不去,还要赶着去给先生送吃的。”说着就拍拍五娘的手,“这事还是多亏了你,不然可就要难办了。”
五娘嗲怪的瞪了睿大奶奶一眼,还没说话,睿大奶奶就已经笑道,“好,好,不说这见外的话。”
五娘这才满意,睿大奶奶看了看时辰,见到了每日大太太午睡的时候,便让贴身的丫头带进来几个下人。
五娘一想到是旧日曾伺候过四姨娘的,不由的有些紧张,勉强压下满腹的心思,认真的打量起了几个人。
四姨娘去的时候,五娘才几岁大,上辈子过了一世,这辈子又活了这几年,认真的算一算,离四姨娘去的日子,竟已经有二十七八个年头,就是记忆再清晰,五娘也已差不多忘了四姨娘的样子,只还隐隐约约记得一些,至于这些当时伺候过的下人,五娘更是全没了印象,是以来回看了几遍,都没能认出一个,睿大奶奶自然也不识得,只让几个人开口自己说着。
第一个打头的是个二十七八的妇人,一脸的老实相,皮肤微黑,话却说的很顺溜,“奴婢名□杏,当时是在外院做扫地的粗使活计。”
难怪能活下来了,五娘略微有些失望,又强打着精神去听其他几个下人说,却无非都是些外院烧水浇花的活计,并不曾近过四姨娘的身,对当年的事,自然就不清楚了,五娘犹不死心,却也不好当着睿大奶奶的面问,便只笑着说话,“你们如今都在哪处做活?”
还是春杏带的头,“奴婢如今在外厨房做洗菜的活计。”
有了春杏的表率,其余几个也就开了口,却都是些杂使活计,并没有什么体面,五娘自然要问一问可愿随三姑奶奶去江南过活,除了两个舍不下京城的家人,其余三个,竟都同意了,春杏更是连连磕头,五娘打发了人下去,又与睿大奶奶闲聊了几句,就回了侯府。
广定侯三子一案洋洋洒洒的足闹腾了两个多月,才算是定下案来,虽说有人见杨四公子在太白居进出,既不带小厮,也没带长随,可也没有证据说明杨四公子确实下了毒,如若真有这心思,倒不妨花些银子找人做就是了,何必自己抛头露面,惹人疑窦,一道一道的疑问压下来,广定侯也有口难言,最后大理寺断了案,只拿了太白居的一干人手,弄了个雷声大雨点小,众人失笑之余,心里也是明镜,杨尚书如今位列一品,儿子虽不成器,自己却是着实有能耐的很,无人愿意为广定侯开罪杨尚书,只得抓了些小人顶包,虽说这太白居背后也有些靠山,可比起杨尚书,还是很不够看。
进了八月,天气就很炎热了,眼见着就又到了老太君的生辰,虽说过的并不是整寿,可全府上下也重视的很,早早的就开始碰头商量,要请哪些亲近的亲戚上门,请哪家大厨进府做菜,事情虽小,可着实杂乱,五娘每每跑了福安居就进乐安居,总也忙个不停。
论理在大寿前,众人都要去庙里上香祈福,只是老太君到底年岁大,众人也不敢轻易劳动,李氏的身孕又是八个月,侯夫人少不得要照料,再加上三太太的孩子又受了寒,落到最后,竟是只有五娘和二太太同去。
五娘看着锦玫几个收拾明日要出门的用物,托着腮就沉思起来。
这一年多的功夫,二太太倒是很安分,既没有将杂七杂八的表侄女带上门来,也没有再将喜欢的丫头往五娘屋里塞,除了偶尔出门会给五娘捎上几个求来的平安符,两人竟是没有旁的接触,五娘就不禁将从前的事理了一理,认认真真的盘算了一下二太太这个人。
二太太出身不算显赫,虽说是嫡女,却并不大受宠,若不是性子老实又略微有些蠢笨,只怕老太君还看不上她,只是这样一个人,又如何能坐的稳嫡子正妻的位子?更是让侯夫人和侯景福都忌惮,若是没点本事,五娘如何都不信,可联系这些年来做的事情,却没一件算的上聪明的。
先是让耿姨娘用药迫使侯景福得了个名分,却是有名无实,这么多年下来,一点好处没捞着,倒是在五娘进门后触怒了侯景福,打发去了庄子过活,却又惹了事端,如今被囚在家庵自生自灭。
再就是乔家小姐,想故技重施,却偏偏被抓了个现形,险些丢尽脸面,五娘思前想后,都没能看出这些个事里,二太太到底得了什么好处,只是如今二太太肯安分守己,五娘倒松了一口气,日日忙着事,总比挖空了心思算计自己的好。
既然要上香,五娘就免不了起了个大早,先照旧去了福安居请安,才同二太太一起出了门。
按五娘的意思,两人同一车就好,二太太却偏生怕吵闹,非要单独乘一辆,五娘也只得随她。
过了枣杏胡同上了永安大道,马车还没行了半盏茶时间,就突然停了下来,五娘打发人下去问,一会儿的功夫,锦玫就回来道,“听护院说,前面像是聚了不少流民,怕伤着二太太和夫人,不敢前行。”
“流民?”五娘颇有些惊讶,“皇城脚下,怎么会涌了流民进来。”
锦玫道,“护院也不清楚,只打听了一早开城门进来的,如今御林军都出动了,却越涌越多,好多铺子都关了。”
五娘想了想,果断道,“还是回府再说,你去告诉二婶娘一声,我们这就回去。”
五娘一回到侯府,就有不少壮实婆子拥着两人进了垂花门,外院的管事更是抽了不少小厮随着护卫一同守着各处。
五娘来不及换衣裳,就进了福安居,几个女眷显然都得了消息,正守在一处,就连李氏都被婆子用软轿抬了来,安顿在里间歇息。
老太君倒很是沉稳,让五娘将见到的情况都说了一下,才叹道,“前几日还和侯爷说起,今年的天热的早,只怕会有大旱,朝廷已经着手开始拨粮,谁知今日就闹起来。”
五娘若有所思,试探的道,“说起来江南一带离京城也有不少的路程,就是最近的几个州,也要大半个月才能过来,若是这样算,只怕七月初就已经旱了。”
侯夫人也反应过来,“旱了这么久,怎么就没听朝廷里提起。”
老太君此时也回过味来,脸色就有些难看,“怕是有人瞒着未报,这才……”
几人都是当过主母的,对这些事,也隐约能猜到些,往年大旱都是朝廷里首屈一指的事,出了任何一点问题都是耽搁不了的,如今却……皇储之争,到底还是摆到台面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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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局势紧张,五娘却也不闲着,每日的都要叫来管事敲打敲打,大旱虽说是天灾,可到底还没到不能解决的时候,就怕这时候人心一散,反倒弄出人祸。
又进了一趟福安居看过了老太君,便去找了侯夫人。
流民聚集京城已经足有四天的功夫,虽说朝廷有拿出举措,可并未见什么效,反倒流民越进越多,迫不得已已经关了城门,这种局势,已有不少官员和富户拿出余粮设了粥棚,可到底不是长久之际,城门一关,各处庄子上的收成也交不上来,再说侯家人口虽不算太多,可偌大的宅子加上伺候的人也着实不少了,就是再多的粮食也总有吃的完的时候。
侯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摩挲着牡丹浮纹的茶盏,已经带了点心浮气躁,“侯爷和福哥儿已经连着几日没回来了,人也不敢在街上乱走,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