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一刹那,陆灏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回到书房后,陆灏摊开了纸,想写几个字静下心,然而却无论如何也写不好,盯着桌面上的纸,陆灏的思绪早就飞走了,硬生生的折断了手里的毛笔杆子,自言自语道:“说我怕司马宏?真是笑话!”
没过两天,皇上招他到书房议事,等陆灏进了书房,发现不止他在,还有新上任的礼部侍郎,名满京城的画师秦彦秦郡王殿下。
陆灏按捺住心中的诧异,向皇上和郡王殿下先后行了礼,郡王殿下依旧是冷峻高贵的模样,微微颔首回了个礼便不再有别的动作。
皇上笑道:“今日宣二位爱卿来是有事想和二位商量,安西侯上了奏折,说娶徐长谦的女儿徐明玉为妻,朕思量了几日,觉得安西侯护国有功,还是要给徐长谦之女一个诰命夫人的封号比较好。”
这只是皇上场面上的话,真实的原因只是当年他逃难到天水,明玉收留过他,这些年又安分的很,从未想着借这个恩惠同他要些什么,皇上每每回想起当年的艰难,看看如今朝堂上当年跟着他打江山的臣子每日掐来掐去就是为了捞些好处,动不动就是请皇上看在当年他们忠心耿耿的份上······皇上就忍不住感慨明玉这小姑娘的懂事知礼,便想多给她些什么,一个诰命夫人不过是个虚名,每个月给点俸禄而已,他还不在乎这点花费。
秦郡王没有吭声,他是礼部侍郎,皇上说什么他照做罢了,等皇上主意定了,他就拟下旨。
陆灏看着秦郡王,见他不吭声,皇上又似下定了决心的模样,思量了下,上前一步说道:“皇上,微臣以为此事不妥。”
皇上笑道:“有何不妥,爱卿请讲。”
陆灏低头说道:“皇上,微臣听闻之前安西侯府似与别家议亲,虽然只是口头约定,但我们大楚人行事,讲的便是一个信字,那家人守了信,未将女儿许别人,安西侯府却单方毁了约,跟徐家下了聘,累的那家姑娘白耽误了大好年华。人无信而不立,臣以为,安西侯爷的亲事,陛下不能准。”
皇上看着陆灏沉吟了下,他与陆灏君臣多年,焉能不知道陆灏心里打什么主意,无非是他心里不顺,然而陆灏是深得他信任的得力臣子,他也不愿意拂了陆灏的面子。
“既是如此······”皇上开口了,“司马宏的亲事还是再等一等吧。”
☆、第251章诰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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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微臣有话想说。”一直沉默未出声的秦郡王开口了。
皇上有些诧异他此时出言,想起之前听到的消息,颔首道:“但说无妨。”
秦郡王上前一步,至始至终未看陆灏一眼,身形站的笔直,表情一如既往的严峻,说道:“臣以为陆大人所言不妥。”
皇上起了兴趣,他那位公主妹妹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动儿子入仕为官,然而这个外甥从进了朝堂,几乎从来都是一言不发的,此刻见他居然主动站出来驳斥陆灏,真是奇。
“有何不妥?”皇上问道。
秦郡王面色未改,“启禀皇上,男婚女嫁乃是人之大伦,是为慎重起见,才有了三媒六聘,无媒无聘的口头婚约无可信度可言。天下仰慕安西侯的女子多了去,倘若人人都和那户人家一样,一面之词说和安西侯口头定了婚约,那安西侯岂不是每一个都要娶回家不成?再者,既然司马家和徐家两家你情我愿定下婚约,写定婚书,没有道理因为一桩莫须有的口头婚约而不准这桩合情合理的婚事的道理,还望陛下明鉴。”
皇上看了眼陆灏,他方才想暂时压下安西侯的婚事,也只是因为陆灏极力反对,对于这个背着他逃出生天的忠心臣子,他总想凡事都留两分薄面,既然陆灏对于徐明玉另嫁心有不平·他便想将司马宏的婚事压后一段日子,也好让陆灏心气平顺一些。
只是秦彦的一番话又颇有道理,看架势是坚决站在司马宏那边,皇上快速思量了下,笑着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倒是朕未想到这些地方,一时疏忽了。安西侯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至于徐长谦之女的封号……秦彦,你和礼部尚书酌情拟一个·商量好后给朕看看。”
皇上这么说,便是已经下了定论,金口玉言,是绝对不会再改变了。陆灏脸色微微僵硬了下很快又恢复正常,同秦郡王一同离开了皇上的书房。
秦郡王原本就是个闷葫芦的性子,陆灏因为书房里发生的事,也懒得没话找话说。
一直到要出宫门,两人分开往不同方向走的时候,秦郡王转身同陆灏拱了拱手,算做道别·刚要迈步,就听到陆灏冷笑,“今日秦大人真是让陆某刮目想看,没想到秦大人是如此心胸宽广之人,实在叫陆某佩服!”
他是真没想到,秦彦会站出来为徐明玉说话,他是知道秦家曾向徐家提亲,要纳徐明玉为妾,结果被徐家人避如蛇蝎般拒绝了,他想但凡是有些家世的男子·特别是像秦郡王这样尊贵,又恃才傲物的贵族,理应对徐明玉十分愤怒才对。
盛怒之下·嘲讽的话便脱口而出,说出后陆灏也有些后悔,今日的他实在不够冷静,不符合他一贯温和谦逊的作风。
秦郡王只是回头淡淡的觑了他一眼,话也不说一句,转身就往前走,只留个背影给了陆灏。
已经是十一月的天气,宫里的路上摆放着暖房里培养出来的花朵·这些花朵在严寒的时节里·顶多能鲜活的开上一两天,很快便会枯萎。他想起明玉的微笑·如这些娇嫩的花朵般鲜艳,他想为什么不让花朵待在合适的地方永远的微笑·而强行把花朵搬到它们不能存活的地方?只是这些道理,恐怕表面谦逊实则自大骄傲的陆灏永远都不明白。
直到秦郡王的背影再也看不到,陆灏才长出了口气,他也没指望秦郡王会接他的话,秦郡王的怪脾气和他的画一样出名。今日徐明玉的婚事他没有作梗成功,让他心里十分阴郁,只是皇上主意已定,他心气再不顺,也不好明着反对了。
进入腊月,徐夫人便不准明玉出门了,请了刘妈妈给明玉缝制嫁衣,把明玉关在家里,顺便教明玉做些针线,西北那边忙着打仗,兵荒马乱的,女儿嫁过去至少得会给女婿缝补个衣服什么的。
明玉倒是学的很认真,借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未出世的小侄子或是小侄女缝制了不少可爱的小衣服,衣服上面绣了明玉自创的卡通动物,虽然针法粗糙了些,可胜在新奇可爱,傅乐梅喜欢这些小衣服喜欢的不得了,愈发舍不得明玉远嫁了。
到腊月二十这天,宫里的素墨姑姑又来了徐家,随行的公公带来了皇上的圣旨,大意说知道了明玉要嫁司马宏,赐了两箱嫁妆,令封明玉为四品诰命夫人,每个月同司马宏一样,领八十两银子的俸禄。
一般来说,诰命夫人的封号都是嫁人后才有的,只是明玉情况特殊,宫里早早妁就把封号赐下来了。
接完旨,徐家上下还没来得及高兴,素墨就带了明玉进了宫,说过了年明玉这一嫁,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回京城,皇后对她甚是不舍,借这个机会宣明玉去说说话。
明玉心中颇有些忐忑不安,她是记得上次秦家来提亲时,皇后娘娘的态度的,只是不知道这次,对于她再嫁司马宏,皇后不知道是个什么想法。
素墨依旧是一副淡淡的亲切的笑脸,说话还是滴水不漏,明玉拐弯抹角问了几次,都没从素墨这里打听出来什么,转念一想,皇上都封她为四品诰命夫人了,又赐了嫁妆,说明对这桩婚事还是持赞同意见的,她想太多也无济于事。
明玉再见到皇后时已经是下午了,临近新年,不少命妇扎堆进宫,明玉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才轮到她去见皇后。
皇后年纪有些大了,见了一上午的人,有些精神不济,明玉恍然间觉得似乎比今年四月笀宴时见到的皇后又苍老了一些,却不敢再多看,跪在地上给皇后认真的磕了头,道了谢。
皇后神色淡淡的,瞧不出喜怒来,靠在美人榻上对明玉说了几句话,基本都是要明玉嫁过去后,支持司马宏的事业,打理好家事,为安西侯排忧解难之类的场面话。
素墨瞧着皇后精神不济,便出言轻声说道:“娘娘,听说徐姑娘回去还要赶制嫁衣······”皇后得了个台阶下,摆摆手让明玉起身,说道:“既是这样,那命人送你回去吧,本宫这里倒也不好多留你了。”
明玉拜谢过皇后,准备躬身后退走人的时候,听到皇后叹道:“这世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安西侯对你一片深情厚意,陛下和本宫都看在眼里,你也莫要辜负了他才是。”
明玉心里一颤,连忙应下,头埋的更低了,在太监的带领下出了皇后的宫殿。走到皇后宫外的路上,她心里还在回味着皇后那声沧桑无奈的“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一直到差点撞上前面领路的小太监,她才回过神来。
前面的小太监已经停下脚步了,弯腰躬身给前面的一位宫装丽人行礼,明玉慌忙站到一边,学着小太监的样子行礼,慌乱中也没看清楚那位宫装丽人是何模样,只隐约看到宫装丽人身后站了四五个太监宫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