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玉林一嫁,杨重光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全家就他一个人。玉林嫁进来就是当家主母,想做什么做什么,不用看别人脸色,更不用应付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宏王爷这个女婿当真是选得用心良苦。以玉林的身份,要是嫁的门第太低了,王府的面子也挂不住。门第高了,那麻烦就多了。玉林的身世少不得被诟病挑剔,还要服侍婆婆……
心里这么想着,又林还是要问:“这些天……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妹夫待你怎么样?”
玉林抿着嘴笑:“他挺好的――和以前想象不一样。小时候见着他的时候,觉得这个人特别傲气,一定很难相处。现在觉得他人还挺好的,进宫回来的路上他还给我讲笑话呢。”
杨重光讲笑话,又林想象了一下,嗯……想象不出来。
又林对他的最初印象也是很傲气。那时候他还寄人篱下,除了那身傲骨,称得上是一无所有。近些年觉得好些了,从上书院。觉得他的笑容就比以前要多,人也不象以前那样沉默。后来跟蒋夫人去了安州,再来京城,整个人更是变了不少。人情世故也通达,往来应酬也应裕自如。
至于他和石琼玉之间的事,那都已经过去了。
“姐,我姐夫待你好不好?”
“他待我我挺好的呀。”
玉林轻声问:“可我怎么听说,他还有个纠结不清的表妹?”
又林觉得好笑:“你都打哪儿听说的?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你姐夫没有那个心。现在他表妹也已经跟着舅母一家回阳陵老家去了。大舅母肯定会很快张罗着给她另寻户人家,你快别信那些人胡说。”
玉林这才勉强点头:“好吧,算他老实。可是前几天你们府上又出什么事儿了?就是我成亲那天,听说你那大嫂让人到你们院子去偷东西?”
这事儿说起来就复杂多了。
又林没想到这事儿也传到玉林这儿来了。究竟是朱家的下人嘴太碎,还是玉林的耳报神太灵通?
“外头都是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多半都是说你大嫂的不是,没敢怎么说你。”
“大嫂管着家难免得罪人。那些人自然不会盼着她好。其实不是她差的人,是那婆子自己想偷盗东西,只是因为大嫂那些天总想寻我的岔子,我才和她撕破脸对了几句。她知道我不是软柿子,从那往后就收敛多了。”
玉林东打听西打听,唯恐又林受了气。用过饭,玉林领着又林在宅子转了一圈儿。这宅子比朱家的宅子还宽敞,花园也更考究。种了不少名贵的花卉,看得出来养护的很是精心。
又林不方便多待,玉林送她走时很舍不得,一直送着又林上了车,看样子恨不得也跟着上车随她回去。
又林拍着她的手安慰她:“我过几日再来。”
玉林忙说:“说话可得算数。”
又林笑了:“一定来的,放心吧。”
“还有。把我外甥也一起带来啊。”玉林嘟着嘴,那种娇憨明媚的风情让又林都差点看直了眼:“我这当姨妈的还没见过外甥呢。”
“好,下次我一定带他来。”
又林这边进门,白芷迎上来,一边服侍又林更衣一边回话:“奶奶刚出去,钱嫂子就来了,送了这个月铺子的账本来。”
“她说了什么吗?”
“钱嫂子说咱们铺子隔壁那铺面也要往外租赁,咱们现在买卖做得红火,要是把旁边也盘下来,倒是更方便。”
又林想了想:“过了晌午让钱嫂子再来一趟。”
“是。”白芷应了,替又林把钗子取下来收进盒子里:“三少奶奶来了一回,说是想问您借本书看。我说您出去了,她就走了。”
又林点了下头:“借书?”
一听到借书二字,又林就想起围城里有名的借书――还书那男女间心照不宣的桥段。其实书只是个借口。
韩氏没事冲她借什么书?一来韩氏本来就不是看书的人,二来,现在她那里丹菊有了身孕,她操心还操不完呢,哪有看书的闲情逸志。
“说要借什么书了吗?”
“没有,您不在,我们也不懂,三少奶奶就走了。”白芷想了想,说:“奶奶,我多说句话――三少奶奶那儿,咱们还是别多理会她了。毕竟……要是有什么事儿,也攀扯不到咱们身上。”
就算白芷不这么说,又林也没打算和韩氏过多来往。两人妯娌几年,韩氏可不是那么大度宽容的人。退一步说,哪个女人能容忍别人在自己之前就生下丈夫的孩子?是个女孩儿还好,不过放在身边养着,将来多破费一副嫁妆打发出去也就算了。但如果是庶长子,那麻烦就大了。牵扯到将来家业、承嗣许多麻烦。
吃过了端午节的粽子,天气一下子热了起来,连着一个多月一滴雨都没下。大太太和老太太轮着病了一场,大太太病不重,用又林的话说,就是偶尔病一病,让儿子媳妇嘘寒问暖端汤送药的,她心里才舒坦。似乎不这样,就找不着当母亲、当婆婆的威严一样。这也是一种找存在感的方法。再说人上了年纪,行事颠三倒四的也难免,老小孩老小孩――虽然大太太这小孩太不可爱了一些。病中脾气大,事儿又多,放着一院子的丫鬟仆妇,非得把儿媳妇支使得团团转,就不能让她闲着。
朱老太太是脾胃虚,天气热,老太太又年事已高了,太医交待以后吃食上要格外精心。不过朱老太太也摆起谱,正儿八经的养起病来,还让孙媳妇儿媳妇来伺候。风水轮流转,大太太才刚尽情的使唤过媳妇,又得在老太太跟前扮孝顺了。只一天下来她就吃不消了,哪怕什么都不用她做,就看看药,问问安,大太太都觉得受了莫大的委屈,于是借口病体未愈缩了回去,只让媳妇去伺候。
看屋里没别人了,老太太冲又林挤了挤眼:“又没旁人,你坐下吧。”
又林笑笑,也不客气的坐下了。老太太这是有心让她松快,要不然的话她这会儿还得在大太太那儿站班。媳妇给婆婆伺疾可是天经地义的。老太太平时的性格可不是爱张扬铺排的,这回是故意让大太太吃吃苦头,别不拿媳妇当人看。
“我这些天看你总是心事重重的,到底为什么啊?”
又林轻声说:“上次我父亲来京,说祖母的身体……不大好了。”
老太太点点头,心中了然。
她在于江时和李老太太常在一处,交情着实不错,又做了亲家,当然也十分关心。
“你也别想得太多了。你祖母身子一向还算硬朗,宿疾好好调养着,应该没有大碍。”
虽然知道朱老太太只是安慰,又林也觉得心里好受些。
“等过些天,让贤哥儿告个假,陪你回去一趟。”
又林抬起头来,脸上的惊讶掩都掩不住:“这可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百善孝为先,我想贤哥儿自己也是这个意思。他呆的那地方,活儿是永远干不完的。你先别胡思乱想的,别回头把自己身子熬坏了,让原哥儿可指望谁去。”
又林心中感激,正好汤药端了进来,她服侍老太太喝药。
“想想当时在于江,冬天也没京城这么冷,夏天也没这么酷热,更要紧的是没这么多烦心的事儿,日子过得多自在。唔,我还记得和你祖母一起到庙里小住,吃斋,消暑……”
又林也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思乡的愁绪被老太太的话全勾了起来。
第二百八十一章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接到李光沛的信时,又林发现,无论经过多少岁月,她始终不能看淡生老病死——尤其是发生在自己至亲身上。
当下立刻赶着收拾动身,朱幕贤向宋学士告了半月假,当天就坐上了李家的快船。又林把原儿也带着了。为了孩子还费了番周折,大太太舍不得孙子,也不放心,不肯放原哥儿出门,说这么小的孩子赶路太不合适,让又林把孩子留在京城。
又林当然不能同意,亲爹妈都不身边,指望谁照看孩子?大太太根本不是那块料,其他人说不定还会存心使坏,这让又林怎么放心得下?再说,原哥儿打小还从来没见过曾外祖母,这已经是最后一面了,怎么也得让李老太太见一见第一个重外孙,才好放心闭眼。
还是朱老太太拍了板,让又林带着孩子一起走。朱老太太当时说大太太,亲家特意安排的船,安全上肯定没有问题,用不着担心那么多。大太太自己还病着呢,怎么能照顾孙子?照顾不周是一回事,把病气过给孩子可怎么办?
大太太被堵得没话说,这会儿她又不能说自己早没病了,就不想给婆婆侍疾才一直装病?只要大太太这儿不留难,其他没有别的阻碍。
李光沛安排来接人的是艘快船,船身尖窄,一共上下两层,当然没有大的客船那么宽敞舒服,可是速度几乎快了两倍。朱慕贤上船之后就发现了,还特意去跟船老大请教了一下这里头的门道。船老大知道这是东家的乘龙快婿,还是位翰林老爷,自然是知无不言。其中具体的道理他也不是很明白,但是船身窄,船头高,帆也和一般的船不一样,船老大挺自豪地说:“这是我们老爷学了西洋船的一些样子改出来的,这船是刚造好的,这才是第二回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