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也就是后来的大司马将军卫青,不就是平阳公主后来的丈夫吗?这样一个英俊风逸的少年,谁能想到会和自己曾经的旧主在一起?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地捉弄人,更让你意想不到。却又有着它的道理。那阿青呢?他会爱上平阳公主吗?
他带着我从后门走了进去。我随着他七拐八拐地走进了后院,我心里有些胆怯。毕竟这是平阳公主府,我不禁又想起了在馆陶公主府里看着别人脸色过日子的那些时候,心里有些怵怵的。阿青见我脸色不好,兴许是猜出了我的心思,于是便对我安慰道:“盈袖姐姐,你别怕,阳信长公主是很好的人。她很善良,也很亲切,一定会收留你的。”“阿青……”
我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衣着华服的丽人缓缓走了过来。待她走得近了些,我悄悄地迅速打量了她一眼:面容姣好,肤白若雪,只是年岁似乎已不是很年轻了。倒也说不上老,顶多年近二十七八,不能说是风韵犹存,而应该是风韵正浓。待她靠近了过来,我立马低下了头,不敢与之正视。
我心里已经大约猜到她一定便是平阳公主,也就是阿青常说的阳信长公主了。果然,阿青对着那美妇,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奴才给长公主请安,公主长乐无极。”我也连忙跟着他跪下了。“你今天一天都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一整天都不见你的人影?看来下人们私底下都说我对你太宽厚了,这话也不是不无道理啊?”
她的声音温柔而又从容不迫,有着阿娇姐姐和刘陵还有我都没有的那股子贵气,是真正的皇室公主应该有的风范。什么叫‘下人们私底下都说她对阿青太宽厚’?我只知道,历史上平阳公主的丈夫曹寿英年早逝;寡居的她后来就嫁给了自己大司马将军卫青。也许她做梦也不会想到吧,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嫁给一个昔日自己府上喂马的马奴。不过听她现在的口气,似乎对卫青也格外青睐似的,要不怎么语气如此亲热,还唤着“阿青”呢?
她示意我们都起来,阿青忙解释道:“公主恕罪,今日卫青和几个朋友出去骑马了……是和……陛下一起……”“哦?是和彻儿。怎么,你知道了他的身份?”卫青点了点头。她莞尔一笑,不得不说她笑起来还真的是很好看的。不能用好看来形容吧,应该说是很美好。也许她是注意到了阿青身后的我,于是便带着疑虑轻声地问道:
“阿青,这个女子是?”阿青看了我一眼,忙对平阳公主跪下了,对她求道:“长公主,卫青有一事相求,还请公主成全。”她见他跪下了,便知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便微微皱起了眉头,却依然用波澜不惊地语气问道:“什么事啊?看你说的很严重的样子。”“这是我的姐姐盈袖,没有地方去了,还请公主能收下她到府中来。”
她的眉皱得更紧了,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绵里藏针,让我冷不丁地一胆颤。“你的姐姐?你怎么还有一个姐姐?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真的只是这么简单吗?如果是的话,你也不用这么求我吧?阿青,有什么话你还是实话实说的好,这样我也好帮你。”果然是一个聪明女子,绝对不是温柔可亲那么简单。
平阳公主
我能听见自己忐忑不安的心跳声还有青儿深吸一口气的声音,他顿了一下,似乎是下了个决心,重又抬头对说道:“我姐姐她,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三个月的身孕?”我听出了她语气中的吃惊、错愕甚至还有不耻,“姐姐她以前在馆陶公主府里做丫鬟,后来大长公主把她嫁给一个鳏夫,姐姐是从夫家逃来了长安。她真的是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公主,奴才求求您收留她吧。”
她扶起地上的青儿,却看都没看我一眼,依旧柔声地说道:“青儿啊,我自问待你不薄,我也是看你这个人聪慧善良,不比其他下人。况且你与彻儿也玩得好些。可是,你也不能指望我事事都迁就你吧?你另一个姐姐卫芍儿也是我府里的女奴,好像也有了身孕,听说是一个小县吏的。你这左一个姐姐这样,右一个姐姐这样,芍儿我已经看在你的份上忍了,没有赶她走,让她继续在老屋里与你母亲一同住着;那现在这个呢?总不能让人家说我平阳侯府尽出这样的人吧?”
其实她说的不无道理,真的是神仙般的人物,连说出拒绝的话都是那么的温柔淡然。看来她是断然不会留我在府里了。“不,我姐姐芍儿不是这样的人。是那个县吏霍仲儒辜负的她,他说她要娶我姐姐做妾的,只是他是个惧内的。他说,只要等我姐姐把孩子生下来以后,立马就娶她过门。盈袖姐姐也绝对不是您想象的那种人啊!”
“青儿。”她的语气依旧温柔如水,听不出一点波澜,“你的这个姐姐是你的什么远方亲戚吗?”“不,盈袖姐姐她……”青儿的声音小了下去,他迟疑了一下,看了看我。我知道他为难,我也知道这个平阳公主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于是便自己低声回答道:“民女是长乐坊的歌姬。”
“长乐坊的歌姬?”我感觉到她的语气里有了一丝不悦,却依旧不温不火地对我说道,“听青儿的意思,你应该是刚来长安不久,你竟然能进长乐坊。听闻长乐坊的坊主蕙娘对歌姬舞女挑剔得很,抬起头来。”
我缓缓地抬起头,注意到她的眉毛轻轻地上扬了一下,随后微微颔首,对我说:“还真是个美人坯子。你叫什么名字?”我愣了一下,犹豫着到底是该告诉她我的本名雪柔还是在长乐坊的花名香盈袖,如果让她知道了香盈袖,那她会不会无意中说漏了嘴,告诉刘彻呢?那我岂不是自找麻烦?
正在我犹豫着的时候,她却先开了口,道:“我听青儿叫你‘盈袖姐姐’,听闻最近长安城有个红极的长乐坊头牌叫香盈袖,唱了个什么歌,犹如菊花仙子,从楼上随着落花飞下来,不会就是你吧?”没想到她已然猜到,我心下却顿时有了主意,对她回答道:“是,民女就是香盈袖。”
还没等她开口,我却接着说道:“那日还全靠一位公子,如果没有他的相救,民女恐怕早已从楼下摔成废人,是他抱住了我。那个人正是公主的弟弟,当今的皇上。”“姐姐你……”青儿满是错愕和不解,平阳公主更是大惊失色,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的脸,随后是我的肚子。
她愣了好久,似乎不敢相信似的,话到了嘴边好几次,却又忍了回去。我知道她想问什么,便继续说道:“公主不必担心,民女腹中的孩子不是皇上的。”我看见她稍稍地舒了一口气,抚着胸口。我却继续说道:“不过皇上的确是对民女表达了他对民女的爱慕之情,他还说,他要接民女去进宫。”
“什么?彻儿要接你进宫?”平阳已经全然没有了刚才的温柔从容,想想也是,自己最疼爱的弟弟——一国之君竟然荒唐地要把一个歌女接进宫去,怎么可能淡定得了?即使是个神仙现在也应该气得想把我一把掐死才对。果然,我已经感觉到了她的怒意,尽管她还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我,然后又看向青儿。
“民女自知自己身份卑微,怎敢妄想攀龙附凤?可是,听皇上的意思,他是执意要接民女进宫,皇上的脾气心性相信长公主应该比民女更清楚;皇上的话,民女岂敢违抗?民女又能逃到哪里去?所以……”
“哼,所以你就想让本公主收留你?”她冷笑了一声,白了我一眼,轻蔑地说道,“你以为本公主很好骗吗?你不想让皇上找到你,却要藏到我的府里?藏到我的府里不就等于待在彻儿眼皮子底下了?我看你不是想避开皇上,而是想故意借着我接近皇上吧?”她围着我绕了一圈,也把我端详了一圈,嘴角的冷笑愈发的冷了。
我淡淡地笑笑,道:“是与不是,长公主可以问卫青;信与不信,随公主,民女左右不了。民女也无能为力。”她将信将疑地看向青儿,青儿点了点头。我听见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做声了。我在心里暗自冷笑了一声,看来她已经中了我的圈套,这样一来,我留在府里应该就有希望了。
果然,她在心里衡量了一下, 对我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就留你在府里。一来,虽说青儿是我府上的马奴,可一向老实本分,既然是他的姐姐,那想来你也不会是什么不三不四之流;二来,我看你身世也着实可怜,在长安也举目无亲,在这个时候赶你走,我也实在于心不忍。你就留在我府里吧。”
我心里冷笑着:不三不四之流?你自己的府里不也是养着一群歌女舞姬,留着将来给刘彻享用;明明是担心我这个狐媚会迷惑住刘彻,放在她眼皮子底下也好看住我,还好意思说是什么慈悲善良。真能装啊!装就装吧,只要能给我一个栖身之所就行,其他的我也无所谓。像我这种本来就无家可归的人,难道还挑三拣四吗?
“我留你下来是不错,只是希望你要好自为之。一个女人怀有身孕,就不要到处乱跑了,也为你肚子里的话孩子好好想想。待在院中,没事少走动。”她的嘴角又挂起了浅浅的笑意,柔声地对青儿说道:“那你就赶快带你姐姐进去吧。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我。你,可要照顾好你姐姐。”青儿忙拉住我给平阳跪下来磕头谢道:“多谢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