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江裁缝夫妇觉得自己死得冤枉,托了一个耳环来告诉世人,所以说冥冥中自有天意啊。”肖致远喟叹了一阵,继续说道,“希望吕应才也能给我们一些暗示。”
赵星语打了个冷战,冤魂托物喻志的事情还是不要出现为好,虽然她不信鬼神之说,可是这些事情从别人口里讲出来仍然难免让人感到恐怖。她催促道:“大哥快给我讲讲吕应才的事情吧。”
肖致远整理了一下思路,徐徐说道:“昨天半夜我已就寝,有衙役紧急传见。我一听居然是吕尚书的儿子出了事,急忙和衙役、仵作赶到吕府。只见吕应才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手足已经发凉、面色发青,耳鼻喉有血丝渗出,双目半瞌,牙关紧咬,似乎死前极为痛苦。我命仵作检查尸体,除了头上有一道被划伤的小口子,身上并无其他伤痕。我怀疑死者是被毒死,但是经过仵作检查,死者除了口里有酒气,并未发现任何毒物。”
赵星语奇道:“听你这样说,我第一感觉就是死者乃中毒毙命,因为在云中郡我遇到的那个食物中毒案的死者也是中毒后七窍流血,面色发青、发白。”
肖致远叹气道:“是啊,我也同妹子所想一样认定死者是中毒死亡,便跟吕尚书商量,经他同意从吕应才胃里取了一点没消化的东西出来检查,可是除了正常的食物,不见任何毒物。”
赵星语听得胃里犯酸水,还好起床后直接就来了刑部,没吃早饭省了呕吐之灾。
肖致远又说:“吕尚书本来以为他儿子是被小妾毒死,听到不是被毒死,才停止拷打小妾。又听他府上一个食客说,吕公子可能是白天与人斗殴伤了头颅,一时不察得了破伤风突然暴毙的。吕尚书便让我们严惩卖艺父女,替他儿子报仇偿命。”
赵星语听说过破伤风这种病症,主要是由杆菌侵入人体伤口生长繁殖,产生毒素,所引起的一种急性特异性感染。一般是由较深较大的伤口引发,但也不排除有些伤口较小而隐蔽。
得了破伤风的病人都有一个潜伏期,潜伏期越短说明病情越严重。严重患者可能会产生十分痛苦的表情,或者表现出一种皱额、闭眼、口半张开、嘴唇收缩的特殊外貌。当患者喉部肌肉及呼吸肌出现持续性痉挛而未能缓解时,患者可因窒息而立即死亡。
赵星语把自己知道的破伤风患者症状告诉肖致远,并说道:“就算真是破伤风,那也是他自己不注意病情,管卖艺父女什么事?况且昨天他们斗殴的时候我也在现场,是吕应才先调戏卖艺女孩,女孩的父亲挡了一下,吕应才自己撞到琴上划破额头的。”
肖致远为难道:“若是寻常百姓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说清楚也就算了,但是这个死者是吕尚书的公子,且不说陛下那边的态度就是吕尚书也不可能轻易罢休。这样吧,等会你和我去吕府看看尸体再做结论。死者表情痛苦说不定真是破伤风引起,”
还要看尸体?赵星语不干了,惊恐地说:“尸体不是被仵作检查过,还看什么?我不去!”
肖致远严肃说道:“你若不去如何证明死者是否死于破伤风?人命关天,不可草率行事。”
此时肖致远笑眯眯的眼睛已经变得认真谨慎。赵星语才明白为何肖致远能任任九卿廷尉,主管刑法狱讼,必是与他处理案情一丝不苟、心思缜密有关。她无法说肖致远的不是,又恼奥自己多嘴,没奈何,只好咧了咧嘴含糊其辞地说:“不是有个小妾陪着吕应才吗?吕应才出事的时候她在干嘛,问问她吕应才死去的症状不就知道了。”
刚好章幕僚把宗卷拿了过来,听到赵星语如此问,便接口说道:“小妾口供上写着,她起夜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回来的时候发现吕应才已经暴毙身亡,赶紧通知了吕尚书。小妾怕是吓傻了,又被吕尚书拷打过,现在人智恍惚,许多事情都记得不全了。你是女子,便于和这些妇人打交道,一会去了吕府你再问问她具体情况,”
赵星语皱眉,这吕应才行事跋扈,吕尚书也不是个好东西,还未断定事实,就把人打傻,估计老天爷看他家作恶多端,才让吕应才暴毙。当然她不能把幸灾乐祸的表情表现出来,只好愁眉苦脸地跟肖致远和章幕僚来到吕府。
吕府高墙大院,青砖黄瓦,雕梁画栋,飞檐穿角,好不气派,只是房檐上下已经缀满了黑布白幡,除了长者外,其余妇孺仆人一律披麻戴孝。吕尚书穿了一套黑色的长褂迎出来,见到肖致远就问:“肖大人可抓到那对卖艺父女?”
肖致远赶紧作揖说道:“那对父女乃是流浪者,下官正在全力抓捕。”
吕尚书恶狠狠地说:“哼,抓到那对卖艺父女定要碎尸万段,方能为我儿报仇雪恨。”
赵星语对这个老年丧子的吕尚书一点也不同情。在他眼中除了他儿子金贵,其他人命都无所谓,不是私下滥用刑罚就是要把人碎尸万段,好像他儿子死了,全天下人都该为他儿子偿命似的。她忍不住冷冷说道:“吕大人不是也派了家丁抓捕卖艺父女,可曾抓到?那些流浪者居无定所,总要给我们刑部一点时间。”
吕尚书很不满意有人敢对自己说话如此不客气,眼睛一瞪,目露凶光,喝道:“你是谁?”
第二卷 京城破案篇 第71章 察尸疑窦重重虑
肖致远急忙挡在赵星语前面解释道:“她是刑部的编外幕僚,此事皇上也知道。上次安仁坊的案子就是她勘破的,所以下官带她来贵府,看看能否对案情有所帮助。”
吕尚书对赵星语的来历一知半解,但知晓她是陛下和唐宰相看重的人,一时不好发作只得冷哼一声,侧头看到唐风音急忙招呼:“唐贤侄,你也来了,”说到一半面露萎顿之色,沧声道,“可怜我那才儿啊,正是风华少年之际,若不出这横祸,将来定能和唐贤侄一样文韬武略,精忠报国……”
唐风音连声应道:“是,是,对于吕公子不幸逝世我和家父都为之惋惜。吕大人还请节哀顺变,多多保重身体。”
赵星语在一旁翻白眼,幸亏吕应才死的早,否则还不知道要干出多少缺德事。这吕尚书果然人肥皮厚,睁眼说瞎话脸都不红。
众人随吕尚书穿过一条回廊来到后院,这是一个齐整地铺着水青石板的大院子,沿着高墙栽满了花卉植物,院中劲松古柏,假山异石,清池涟波,明花暗葩,实是一座风景宜人的花园。然而大煞风景的是吕应才出事的房门外守着一群家丁,一名衣衫不正、血迹斑斑的女子跪在地上。
赵星语悄悄问章幕僚:“怎么有人跪着?”
章幕僚顺手一指:“那女子就是昨夜在房内伺候吕应才的小妾,虽然查出与她无关,但是吕尚书说她没照顾好吕应才,所以跪在这里赔罪。”
虽然现在天气已经转暖,赵星语却见那女子身体如风中薄柳瑟瑟发抖,心中不忍,刚想说话,被章幕僚劝阻:“这是人家家事,咱们只管破案。”
赵星语忍住愤慨问道:“为何不把尸体下葬埋掉,放在家中也不怕腐烂?”其实她还是不想看到吕应才的尸体。
章幕僚慢慢答道:“吕尚书说一日不能给他儿子报仇雪恨,一日就不得安葬,否则他儿子死不瞑目。”
赵星语暗骂:死老头真变态,活人还得伺候死人。
吕尚书走上前踢了小妾一脚,情绪激动地喝令道:“贱人,给我跪好!”他稍稍停了停,万分悲痛地对肖致远等人说,“我不想再见到才儿的身子,让小厮陪你们进去吧。”
唐风音走过来担忧地问赵星语:“星语,你真要进去瞧尸体?要不我进去帮你看吧。”
赵星语愁眉苦脸,哂道:“肖大哥和章幕僚都进去了,我岂能让他俩看笑话。算了,就当看只死虫子。顾镜文,你过来。”说完用力抓住顾镜文的胳膊。
顾镜文已经习惯给赵星语当听用,没有吭声,当下和周伯一左一右护着赵星语走进房间。
吕应才的房间四角立着红漆木柱子,墙壁和地面全由汉白玉石砖雕砌而成,正中放着一张紫檀木书桌,墙上还挂着名家书画和诗词,雪白的羊毛地毯从门槛一直铺到象牙床边,床帘随风而漾,偶尔露出一双泛白的脚骨。
赵星语顿时觉得脖子上有点凉飕飕地感觉,一联想到床上是一具尸体就让人毛骨悚然。她移开视线,努力不望床上瞧,转头打量其他的东西。
屋子左右挂着两道门帘,门帘后方似乎还有房间,只是门帘挡着,看不清楚里面的布置。
赵星语问房中的小厮,那两间房子是做什么用的。
小厮回答:“一间是净房,一间是少爷的衣物房。”
赵星语示意小厮带过去瞧瞧,原来所谓的净房就相当于现代的浴间,里面有一个浴池还有一个马桶。
“少爷每天睡觉前都会洗澡,他嫌木桶太小,就让人砌了一个大浴池,说是方便,方便……”小厮解释了一半便停下话语,脸色一红,似有难言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