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院不大,院中的几棵菩提树却硕大无比,虽然已近深秋,但它们还是那么挺拔苍翠。主持让沙弥给众人倒了几碗苦丁茶,自己并未露面。
赵星语心中又添不岔,挑起刺来:佛曰众生平等,自己这一行人的待遇明显和其他老百姓的待遇不一样,可是主持既让来者感受到了殊荣,自己却又玩起神秘,拉开高人一等的距离。这哪里还是众生平等?
再则佛门清净也没看到,只看到寺庙前热闹得跟集市似的,寺庙里也有香客走动,跟清静沾不上边。
赵星语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世人愚昧、迷信,把所有的事情都跟虚无缥缈的佛法联系在一起。遇上不好的事只会求神拜佛,遇上好的事便归功于佛祖菩萨身上。什么“生死由命、富贵在天”,难道不知道现代人早已经不再相信这些,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命运要靠自己去创造?
她看什么都不顺眼,便指着碗中的茶问小沙弥:“师傅,这茶是给人喝的吗?”
小沙弥打了个佛语:“施主何出此言?茶就是给诸位倒的啊?”
“这茶苦涩难以入喉,连一碗清水都不如,怕不是你们随便捡了几片烂树叶放在水里的吧?”
小沙弥急得涨红脸,“施主妄言,我们寺中的茶水一向如此。”
肖夫人和肖萍骊也拉拉赵星语的衣袖,示意赵星语收敛言行,她们每次来白云寺都喝的这种茶水,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如今见赵星语这样说,似乎对佛门不尊敬。
赵星语把茶水递给王二小,“给姐姐说说,这水好喝吗?”
王二小抿了一口就推开,“不好喝,苦死人。”
赵星语冷笑,“小孩子不会撒谎,这么苦的茶谁喝得习惯?你们自己喝无所谓,但是拿出来招呼香客,不是糊弄人吗?”
小沙弥急忙分辨:“我们喝的茶水和香客喝的茶水都一样,何来糊弄之说?”
赵星语摆摆手,“我们在内院,普通香客在外院,我们享受的待遇和普通香客不一样,那喝的茶水为何都一样?”
肖夫人和肖萍骊愣住,以前虽然觉得茶苦,但是想着佛门一向讲究清苦,也不以为意,可是被赵星语这样一搅合,是觉得寺庙做法有所偏颇。
“这……”小沙弥抓耳挠腮,不知道如何答复面前这个刁钻客。
“悟空,你下去吧。”禅房里走出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肖夫人和肖萍骊急忙行礼,“见过德云大师。”
赵星语看着老和尚,心想:德云大师,我还德云社呢。
“阿弥陀佛,见过诸位施主。”德云大师不急不嗔,双手合十唱了个佛偈,才徐徐开口,“引诸位进内院,一是为了不影响香客的正常活动,二是为了保护肖夫人的安全,毕竟肖郡长是我们云中郡的父母官,我们应当保护好他的家眷。至于待遇一说并不存在,茶水也只是正常供应而已。”
“原来如此。”众人释然。
唯有赵星语不服气,觉得老和尚在诡辩,却又找不出理由反驳,只好愤愤不平地说:“可是这茶也太难喝了,师傅还不如直接给人倒碗清水实在,要不我们下次来之前自己带点好茶。”
德云大师笑了笑,问道:“什么样的茶才是好茶呢?”
“当然是龙井、碧螺春、菊花茶……”赵星语扳着手指细数后世人常饮的茶水。
德云大师随口一句:“依老衲看,有好脾气,就有好茶。相由心生,施主的心太过浮躁了。”
赵星语愣住,茶不好本来是事实,怎么跟自己的心情扯上关系了?
德云大师拎起茶壶,一股澄清的水柱轻轻倒入碗里,如敲打在人心上,“添茶的人很快乐地做他那份事情,这碗普通的茶水就成了人间至味。施主再尝尝,这茶入口味苦,却能苦中生津,苦中延甜。以茶尝滋味、以茶养身心。茶可驱腥气、茶可防病气、茶可养生气、茶可散闷气……”
赵星语默默端起茶碗,心念转换之间,觉得茶也不苦了。一茶润喉咙,两茶烦恼轻,三茶耳后习习生凉风……
德云大师还在念着经文,“良言衷语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赵星语等他念完,才恭恭敬敬地问道:“大师,我有一事不解,人们常常只看表面事情就指责他人,为何看不到事情的本质?”她看了看内院的人,让肖萍骊把王二小带远,将王氏的事情说了一遍。
德云大师没有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给她讲了一个故事:“有一位善于绘画的禅师,可是他每次作画前,必坚持购买者先行付资,否则决不动笔,这种作风,让社会人士经常有微词批评。但他不为所动,依然坚持自己的原则。原来,在禅师居住的地方曾经发生灾荒,富人不肯出钱救助穷人,因此他建了一座仓库,贮存稻谷以供赈济之需。又因他的师父生前发愿建寺一座,但不幸其志未成而身亡,这位禅师便发誓要完成其志愿。当禅师完成其愿望后,立即抛弃画笔,退隐山林,从此不复再画。他只说了这样的话:画虎画皮难画骨,画人画面难画心。”
讲完故事后,德云大师笑容敛去,肃颜道:“钱,是丑陋的;心,是清净的。有禅心的人,不计人间毁誉。你说的那位施主,她也是有禅心的人,恶缘转成善缘,善缘转成法缘。阿弥陀佛,善战!善战!”
赵星语似乎听明白了,又似乎茫然不知。大师就是大师啊,说话总是语带禅意,总是说得事实而非,像是在述说一个故事,又像是在告诫众生。
第一卷 风情美食篇 第42章 及时化解治病情
赵星语等人离开了白云寺,且不提众人上香后的心思,眼见天色快暗,众人急急忙忙赶回郡府。回府途中却见一家住宅门口聚集了不少百姓,连青石道路都被阻塞了大半,几辆马车相互交错对持,一时不得前行。
赵星语索性让肖夫人母女老老实实地待在车上,自己和周伯前去打探消息,另一辆车上唐风音和顾镜文也跳下马车,三人形成一个小保护圈裹着赵星语来到住宅门口。
原来是一个獐头鼠目的道士在做法。只见这个道士站在门口,左手五指指尖全朝上,中指及无名指收弯入掌心,大姆指、食指、小指各朝上伸,右手捧着一钵净水,口中念念有词:“急急如律令,三清尊者速速降临!”
念了一会三清咒,他把水钵交给旁边的道童,左右两手的中指及无名指向內弯,大姆指压住中指及无名指指尖,双手翻转伸进水钵,待手指湿润后,马上向四面弹射开来,口中不停念道:“无量大神,皆由我身。无量之文,普渡无穷。三清道长在此,凶神恶煞速速退却……”
道童喊道:“师傅要做法啦!”
道士重新披上一件八卦衣,左手桃木剑,右手镇灵符,就如跳大神般呼呼喝喝舞动起来。
赵星语不再看道士驱魔,向周围邻居打听情况。原来这家小孩饭后不舒服,腹泻腹痛,开始发热,后来全身冒红斑,口里流出白沫。孩子父母要赶着送医馆,却被家中老人拦住,非说小孩是被前阵子闹得老百姓人心惶惶的妖魔缠住了,得请道士来降妖除魔,于是就成了现在这种局面。
赵星语听说有人出事,家人不及时抢救还请道士除魔,立刻气急败坏地冲进院子,也不管人家主人同意不同意就查探起小孩的病情。
这一瞧,哪里是被妖魔缠住,分明是食物中毒。她急忙让人端来一盆淘米水,强行给小孩灌下,又让周伯把小孩双脚提起,倒背在背上围着院子跑起来,直到小孩把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她方歇了口气,又命其家人速度熬些绿豆汤来。
小孩家人先前阻止,唐风音马上表明自己的官职。对方见这些人既有当官的又是云中郡府的人,不敢阻拦,半信半疑地让家人配合赵星语的指挥。
喝下绿豆汤后,小孩子又呕吐了一阵,慢慢能说话了,眼神也开始清明起来。
家人见小孩被抢救过来,也顾不得开始对赵星语恶劣的态度,都抱着小孩喜极而泣。
赵星语看看小孩吐的东西,胃一阵恶心,转过头对其家人说:“以后你们煮这种四季豆,嗯,就是这种豆类植物一定要煮熟。另外小孩这段时间别吃油腻食物,吃点容易消化的,比如稀饭面条等。”
小孩家人千恩万谢,一直把赵星语几人送出门外,而那个做法的道士已经见势不妙悄悄溜走了。
赵星语回到马车上,把这事简略的给肖夫人母女说了一番。肖夫人赞赏了几句,大家就继续回府。
本来这事就算过去了,赵星语也没放在心上。
谁想,隔了几天,顾镜文说上次遇到的那个骗子道士又在云中郡一户人家招摇撞骗。
赵星语一听就火了,你招摇撞骗是小事,可是耽误病人病情,拖延救治时机是大事,许多人明明只要抢救及时就可以挽回生命,就是被这样一拖再拖,失去最后宝贵的抢救机会。上次小孩食物中毒是遇到自己及时化解险情,可是自己又不是神,每一件事情都能遇上。如果仍由这个骗子道士继续行骗,那还得有多少老百姓上当受骗乃至失去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