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的话音刚落,温浅月的身子忽地一颤,手上一挥,那突如其来的凌乱罡风直接朝无邪迎面辟了过去,但令温浅月没有料到的是,这孩子居然不怕死一样,一动未动,她眼中一沉,那已经迫到无邪面上的罡风忽地转了方向,身后大门瞬间被辟得七零八落,就连无邪也被那罡风波及到,手里的杯子碎成四分五裂,整个人也被推出去了好几步,跌坐在地上。
“你不怕死?”温浅月皱眉,有些诧异。
无邪眼眶微红,看起来极为委屈,好像下一秒就会扯开嗓子号啕大哭一般。
眼前那冷清却身手卓绝的女子见了无邪这副样子,神色微动,脚下也不自觉地迈出了一步,可她的神情随即一冷,没有再多余的动作,甚至不愿再去看那孩子跌坐在地红着眼睛的可怜模样。
无邪揉了揉自己那被热茶沫溅到的眼睛,不哭也不闹,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心中却是苦笑,好厉害的罡风,这身手,怕是深不可测。靖王府,怎会有这样一尊令人出乎意料的大神。
“父王不该欠了您啊……”无邪摇了摇头,喃喃自语。
这样风华绝代的女子,怎会堪为王府侧妃?父王一次也未曾提到过这个女子,可随同他同寝下葬的,却惟有那柄刻了“浅月”二字的古剑?怕真是父王负了温浅月这样爱憎分明的绝代女子啊。这样一想,无邪似乎也能想明白,温浅月不问世事,深居简出,为何独独两次要她性命了。
靖王独子,她对她怕也是又爱又恨。
听了无邪这一声呢喃,温浅月终是变了脸色,她神色依旧冷漠,可眼底却一片惨然:“你父王,当真提起过我?”
无邪一愣,随即慢条斯理地站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水渍,笑道:“若非如此,无邪今日又怎会在此,还差点挨了您的打呢?”
说这孩子狡猾吧,却傻得自己送上门来寻死,说她老实吧……这孩子比谁都要精明。
温浅月目光复杂地看着无邪,忽地一笑:“你不怕我杀了你?”
无邪歪了歪脑袋,不以为然:“你已杀我两次,我都不死,天意如此,母妃又何必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我不想做的事?”温浅月笑出了声:“孩子,你怎知我不想杀你?我恨不得你死。”
若真想要她的命,那赌约又是何苦呢,以她温浅月的本事,真想要她秦无邪死,她也不会活到今天了。
“孩儿既然活着回来了,这赌约,看来是孩儿赢了,母妃可还记得昨日您在梅园中曾说过的话?”
“你若活着回来,我便送你一份大礼……”温浅月喟然低语,拂袖背过身去:“那你也当告诉我,你是如何认出了我。”
无邪黑眸深而静,淡淡地吐出了二字:“猜的。”
这孩子……温浅月一怔,似乎也有些不可思议,可这孩子吐出这两个字时,那表情的确是一脸的一本正经,不像在说笑……
摇了摇头,温浅月不再继续追问,转而淡淡道:“你不死,是你命大。我既承诺了送你一份大礼,自不会食言。身无自保之功,纵使你有诸葛之智,也将一世为人左右,不成器侯。”
无邪一喜,抿了抿小嘴,神色恭敬地复要跪下行礼:“母妃……”
温浅月冷哼:“这二字,你不准喊。你是秦靖之子,与我何干?”
无邪一愣,蹙了蹙眉,似乎真的在极为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半晌,才改口道了一声:“师傅?”
这一回,温浅月终于没有再应她,拂袖离去,算是默许。
036 绝色少年
无邪自温浅月的住处出来,虽毫发无损,但身上的衣衫更破了几分,好像被无数利刃割成了碎布一般,狼狈极了,可饶是如此,竟然没伤到她半分皮肉。
容兮见状,眼中也不得不闪过一分骇然,这样的手法,绝非常人所为,除非那人拥有强大得有些恐怖的内劲,即便是甩出的罡风,也可控制自如。
她在靖王府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能有人拥有这样出神入化的身手,世子自佛堂里出来,莫非那人是……
想到这,一向淡定的容兮都变了脸色,能让她探不出对方深浅的原因只有一个,即对方修为远在她之上,自己对于温侧妃的深浅毫无察觉,方才却让世子与她同处一室,若是温侧妃有意对世子不利,那今日……后果不堪设想。
“容兮姐姐,我无事。”似知道容兮在想些什么,无邪微凉的小手忽然轻轻握住了容兮僵在身侧的那只手,她神情平静,稚气的小脸上看不出方才可曾受到半分惊慌,那超乎年龄的从容与沉静,却拥有一下子让人安宁下来的本事。
容兮回过神来,见无邪小手冰凉,这才想起如今已时日临冬,天气冷得很,世子自回来开始,就不曾沐浴进食,现在身上又没了外袍,只着中衣还被撕扯出好几条来,容兮连忙将无邪裹了起来,带她回了住处,服侍她沐浴更衣,然后又让人送来了热汤与食物,要她吃完。
沐浴过后换了一身衣袍的无邪,方才褪去了满身的狼狈,好在她脸上的小口子只是擦伤,上了药之后并无大碍,这两天一夜,总算是有惊无险。
沐浴更衣又进了食,已是中午,容兮正要服侍无邪睡下,忽听下人来报,说是王府门口来了个红眼睛的妖孽,说是要见他们家世子,怎么轰怎么赶都不肯走,犟得很,不得已,府里的下人只好来禀报无邪了。
无邪顿了顿,转过身来,小脸有些迷茫,容兮也正用探究的目光看向她,无邪眨了眨眼睛,复又将还没脱下的外袍穿了回去,抬脚往外走:“容兮姐姐,我们去看一看。”
“是。”容兮应了一声,跟了上去。
到了王府门口,府里的下人仍守在门口,有些拥堵,见无邪来了,这才纷纷让开了道来,向无邪行礼。
无邪抬眸,正好对上了一双泛着冷意的妖冶红眸,眼前那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立于府门的台阶之上,见她来了,亦是侧过身来,垂下那双妖艳得令人畏惧的红眸,半含讥笑,半含自嘲,冷冷地看着无邪。
无邪的目光落在了那少年的脸上,脚下也是一顿,神情竟有些呆住了。
就是当日见到号称美艳容颜连女子亦不能堪比的秦容时,无邪都不曾看着对方看得有一瞬的呆滞。
眼前的少年生得真真是玉面朱唇,长发束得整整齐齐的,身上的衣衫虽破旧了些,甚至打了补丁,但却洗得极其干净,他肤色白皙,尤其是那双诡异的妖瞳,好似两株盛开的红莲,好一个绝色少年,恐怕就是秦容见了他,都要自惭形秽。
不同于秦燕归的冷漠高雅而不可企及,也不同于秦沧那般阳光热烈且意气风发,更不同于秦川那般温雅与疏朗,眼前的少年,是真的绝色艳丽,但这绝美之中,却又自有一股让人不可忽视的骨气与骄傲,远非秦容那般阴柔酷辣可比。
若非那双妖冶得让人永世难忘的异样红瞳,怕是她也无法将眼前那白净绝色的美少年与那蓬头垢面衣衫褴褛流落街头的卫狄联系起来。
无邪呆了呆,但很快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暗叹其人委实太过秀美,她这靖王世子,怕是又要风头大盛了,如此美男,竟寻到她门上了,她这风流好色的小流氓的名声要想不坐实都难。
见无邪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了半天,然后又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卫狄眸中的红瞳忽然一敛,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他与秦无邪那一身娇生惯养自是不能比,在她面前,他显得异常寒酸,然这一身装束,已是他仅有的体面。
她秦无邪身份尊贵异常,目中无人轻视于他,早在他预料之中,卫狄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了握,继而又缓缓松开,嘴角勾起,红瞳闪过惊艳万分的自嘲讽笑,在矮了他整整两个头的秦无邪面前跪了下来:“卫狄,依言来了,从此你就是我的主人,你不会食言吧。”
无邪勾了勾嘴唇笑了起来,心知这卫狄心高气傲,这一跪,就如同一只骄傲的雄鹰硬生生地折了自己的翅膀,但无邪也并不着急着扶他起来,只慢悠悠道:“你眼中生恼,为何?本世子不过多看了你几眼,你果真不骗我,好个貌若天仙的美男子,我不看呆都难。”
无邪话音一落,那背脊直挺地跪在眼前的少年忽地红了耳根,这一下,妖冶异常的红瞳中,是真的有了恼意。
这家伙……好轻佻!
无邪眯眼笑了,小手拉起卫狄的手,她明显感到卫狄的身子忽地一僵,红眸深处迅速闪过一抹无法抑制的戾气,一把就将无邪给推倒在地,见到无邪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委屈地抬脸看他,卫狄自己也是一愣,呆呆地低头看向自己推她的双手,亦没料到自己竟然动手推了她。
无邪撅了撅嘴,这一下,把王府的下人都看傻了,纷纷要上前押住那对自家世子不敬的红眼睛妖怪,却见无邪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的屁股,扬起下巴,众目睽睽之下肆无忌惮地对卫狄哼声道:“你不是说你生得还不赖,我想对你做什么就能做什么吗?别人能亲你抱你还脱你衣服,我现在不过拉拉你的手,你就推我。罢了,你走吧,我不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