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也不明白该怎么把黑的说成白的了,方才三哥分明就是故意的,可他跟着三哥那么久,从来没见过三哥那样温雅的人轻易朝谁动过手,他也想不明白三哥方才为什么要那样做。
正发愁着该怎么把无邪给忽悠过去,却见无邪倒是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满脸稚气道:“我无事,他肯定是因为刚被皇兄罚了心里不痛快,我是长辈,要大人不计小人过!”
秦沧一愣,忙跟着附和了几句,他几乎要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问题了,只因无邪面上的那神情,怎的还有精光闪烁,让他一瞬间感觉仿佛在无邪的身上看到三哥的影子了,看得秦沧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危险。
无邪嘴角似笑非笑,秦燕归到底不是真的对任何事都那样漠不关心,她似乎有些明白他离去时满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是为何,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没有什么是瞒得过他的眼睛的,他知道她将卫狄带回府存的是什么心,她需倚赖他的庇护而生存,可她永远不可能让自己任人操纵。
明明知道自己养的小猫正在想尽办法打磨自己的爪子,对于她的所有努力,他全都持着兴味的旁观态度,根本不曾放在眼里,甚至任她为所欲为,必要的时候即使推波助澜一番也无妨,她在他眼里,永远只是小孩子不痛不痒的反抗罢了。
“小无邪,不管刚才的事了,时辰还早,你若无事,不如我带你去营里玩。”秦沧冲无邪殷勤地笑道。
无邪迟疑了一下,回过头来见到被秦燕归伤了,脸色不大好看的那只刺猬,只好摇了摇头:“还是过些日子,卫狄好像受伤了……他们都说本世子好色,自己家的美男子都吐血了,我还只顾自己玩乐,不是太薄情了?”
卫狄一愣,眼神微滞,可听着无邪后面的话,脸色立即黑了下来,脖子寸寸涨红,低嗤了一声,这小子真真是好生无耻……
秦沧有些失望,只好将无邪等人送回了府,又磨磨蹭蹭赖在靖王府好一会,因着上一回建帝将燕北军与羽林骑交给了太子与秦沧,自此以后秦沧便忙得脚不沾地,不得擅离职守,方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送走了秦沧,无邪方才仰头问容兮道:“容兮姐姐,卫狄伤得可严重?”
“世子不必担心,适才容兮已让大夫为他看过,受了些内伤,调养阵子便无大碍,这些日子,怕是得在床上躺上一阵子。”
无邪眯了眯眼睛,脚下忽然转了方向,朝卫狄居住的屋子去:“我们去瞧瞧他。”
容兮点了点头:“是。”
到了卫狄的住处,无邪还未推门进入,就听到屋内一阵噼哩啪啦杯子破碎的声音,挑了挑眉,无邪眼底泛出了笑意,推门而入,果然见到只着中衣狼狈跌倒在地上的卫狄,地上狼藉一片,卫狄双手撑地,面色苍白,嘴角仍不期然地渗出了一点腥红,低喘着气。
见无邪忽然闯入,卫狄抬起头来,自己衣衫不整,样子狼狈,却这样被无邪逮了个正着,顿时有些窘迫地皱了皱眉,别开了脸:“你怎么来了。”
明显是不欢迎的语气啊……
“我怕你死在我府里了。”无邪摇了摇头,上前吃力地将卫狄扶了起来,出人意料的是,这一回,卫狄倒是并未像先前那样将她推开。
“人生得好看就是不一般,就连受了伤,也尽是我见犹怜。”无邪嘟囔地自言自语了一番,似有些羡慕,又似故意在挑衅他。
这小子又在胡言乱语了,卫狄冷哼了声,不再理会无邪,若是他回回都与无邪计较,他这内伤怕是一辈子也别想再好了。
将卫狄扶到了榻上,无邪又十分自然地回身为他倒了杯水,卫狄愣了愣,但还是接了过来,闷声一饮而尽。
无邪接了过来,淡淡看了他一眼,又嘱咐了一番要他好生休息便转身要走。
“你不厌恶我吗。”
身后忽然传来卫狄颇为低哑的声音,无邪眨了眨眼睛,回过身来,脸上有些茫然:“为什么要厌恶你?”
卫狄并不正视无邪的目光,他偏过头来,嘴角缓缓上挑,自嘲一笑:“今日我保护不了你,反倒差点送了自己的命,你不怨我无能?”
“嗯……”无邪歪了歪脑袋,认真地思索了一会:“你当真无能?”
“你相信我?”
无邪不答反问:“我信你又如何,不信你又如何?今日你我皆是无能,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比我强,他日你若逊色于我,那便是真地无能。”
那安静透彻的目光看得人心地一颤,卫狄红眸定定地凝着她,半晌,扬唇一笑,颠倒众生:“我自不会逊色于你,他日你的性命,定仰仗我来保护。”
无邪也笑了,唇角高高扬起:“我相信你。”
041 不是混饭
秦燕归回府后便简单收拾了一番去了思过岭,马车出府的时候,他依旧是神态平静悠然,知情的,知道宣王是被建帝罚了,要去那荒凉冷寂的思过岭数个月,不知情的,还道是宣王忽然来了闲情逸致要去何处休养身心罢了。
宣王这一走,秦沧算是彻底忙得足不沾地了,日日盼着他快些回京。从前秦燕归在便也罢了,他还能事事倚赖他三哥,凡事可与三哥商量讨个对策,毕竟太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秦沧接手军务,压力颇大,论斗心眼他哪里能斗得过太子秦川。如今三哥不在,秦沧一刻也不敢松懈,日日都往营中跑,毕竟这燕北军和羽林骑乃三哥心血,他不看紧点,让太子等人坐收了渔翁之利可了得。
时尽年关,秦沧一刻也不得闲,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再次出现在无邪面前的时候,就连样貌也越发棱角分明了,鼻梁高挺,额角宽阔,英俊的轮廓越发刚毅,双目炯炯有神,就连个子也比上回见面时高出了一大截,肤色亦黑了一圈。
这一回见无邪,秦沧也发现这小鬼的个子猛地向上蹿,咧嘴一笑,秦沧直接把自己的长枪一丢,几步上前,直接就把无邪给高高抱了起来,向上高举,他身上从外而入时所带的寒气甚至都还未褪去:“小无邪,你又长高了!我可是日思夜想,这不,一得空就跑来你这了!”
无邪听说秦沧来了,原本也是满含喜色的,可秦沧一进门就热情地把自己给抱了起来,无邪的小脸一黑,皮笑肉不笑地低头看着他,显然不大满意眼前这个状况。
秦沧后知后觉,没发觉无邪脸色的不对劲,又兴致冲冲地把无邪往天上抛了两下,这才把她放回地面,如若自家府邸,毫不客气地抱起刚沏好茶的茶壶,接连灌了自己好几杯,一抹嘴:“舒服!”
无邪头疼地扶了扶额,秦沧是出了名的热血青年,在战场上是如何抛头颅洒热血的她不知,但在她跟前,的确是有洒不完的热血,无邪一向性情古怪,不算惹人喜欢,自然是禁不住秦沧铺天盖地的热情了。
喝饱了水,解了渴,秦沧方才记起今日来无邪这的目的,双目放光地盯着无邪笑:“小无邪,这阵子忙,顾不得你,我心里有愧,三哥不在,你一定闷坏了,今天我得了空,一想便想到你了,特意来寻你。上回我说过要带你去营里玩,今日天气好,怎的,我们现在就去?”
无邪想了想,总不好两次都不给秦沧面子,便一脸稚气地弯起眼睛笑了:“好啊,我也无需换衣服了,我们这就去。”
话虽这么说,但容兮还是拉住了无邪,硬要她加了件狐裘才肯放行。
披了件狐裘外袍,无邪方才让人备马,秦沧颇为自得地朗声大笑:“不必,我来时便将马备好了,即刻就走。”
“我也要去。”
三人有些诧异,回过头来,却见是那脾气颇犟的红眼睛少年。
经过这一个多月,卫狄的伤已经养得大好了,秦沧学着他三哥的模样,眯了眯眼,只觉今日所见,那小子还是那小子,可那双妖冶的红瞳里,似乎多了一股从前没有的东西,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冷峻,但骨子里的那股傲气仍在。
卫狄看也未看秦沧一眼,径直来到无邪面前,清瘦高挑的身量竟毫不犹豫地在无邪面前屈膝跪了下来,与她的个头一般高,他的红眸坚定,甚至有些霸道得让无邪不能拒绝于他:“属下的伤已大好,请让我留在你身边。”
无邪的面上却没有太多的惊讶,嘴角翘起,双目灿然:“真的好了?”
卫狄低头,话不多:“嗯。”
“那自然是要好了,不枉费本世子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精力与上好的药材,幸好只是内伤,否则你生得这么好看的美人,留疤了就不好。”
一旁的秦沧看得目瞪口呆,心里也有些不痛快了起来,原来小无邪好的是这一色的。倒是容兮,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家世子平素不是个热情地人,可要真说起来,这张嘴也是不饶人的,果然便见到卫狄的太阳穴隐隐有青筋在跳动,好在这段日子,他的性子越发被磨得不那浮躁了,倒是越发能忍世子的胡言乱语了。
无邪小手一抬,把卫狄给扶了起来:“走吧。”
……
一行人来到羽林骑校练营,无邪便见到这些与秦沧一样意气风发的年轻士兵热火朝天的操练,那方阵整齐,震天的号角声震耳欲聋,今日的天气果然很好,照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