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轻描淡写避重就轻便也罢了,竟还将脏水往他秦容头上泼来了!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先是太子被幽闭思过,宣王正受建帝忌惮,伴君如伴虎,就是自己的父皇,秦容也是唯恐避之不及的,建帝生性多疑,秦无邪这三俩句话,分明是将他往火堆里推!
这禁卫军受虎符调令,他素来与太子亲厚无间,调令禁卫军也不是第一次的事了,这一回却被秦无邪小题大做,这本是寻常的事,可于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搁在建帝的眼睛里,俨然就是一根眼中刺,要置他于死地!她还说他耳目灵聪?这分明是在暗嘲他有觊觎皇权的野心,竟胆大包天于皇宫之中遍布耳目!
可他会带人追到这里,分明是因为有人欲袭于他,又败手潜走,他才亲自带人追来,如今一想,他倒有些怀疑起,是不是他会带人追到这里,分明就是中了秦无邪的圈套,是秦无邪让人引他至此,好让他往里钻的!
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然而她却活生生地出现在这里。所有人都以为她愚钝纨绔,不学无术,可只言片语之间,却字字锋芒,要人性命。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秦容越想越觉得瘆人,不知为何,竟有一刻觉得,自己眼前站的人,不是一个狡猾阴险的少年,而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洪水猛兽一般!
都说他秦容阴戾狠辣,可眼下他怎么觉得,秦无邪这小混蛋,才是披着人皮的恶鬼?若不是比他秦容还狡诈可恶的人,怎么可能在他脸上留下两条永世难忘的耻辱印记之后却还好端端地活着,此时此刻,还满面笑容与天真无辜地说着一些令他倾刻间都感到出了一声冷汗的话来?!
这片刻之间,心中是万般揣测和不甘一闪而过,秦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脸色越发地难看罢了。
此刻就是秦沧也察觉出其中的蹊跷来了,秦容所想的,正是秦沧心中所想,他神情古怪地朝无邪看去,又有些茫然,似乎有些不可思议,莫非无邪真的做了什么不成?可无邪的神情那样平静,眼睛也是那样地清亮从容,让人不禁为了自己对她的私心揣测而感到羞愧,仿佛这么做,是以己之心,亵渎了她一般。
秦容沉着脸,还是大手挥下:“动手!”
无邪那番话,好似真的起了作用,秦容就像没有看见秦沧一般,只字不提要拿下秦沧的事了,只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无邪身上。
秦沧哪里会肯,但却被无邪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朝他摇了摇头:“我无事,秦容不会拿我如何。”
说得那样的平静,那样的笃定,好像自秦容出现在这里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早在无邪的预料之中一般,她的反应,太过淡定了!
秦沧有些迟疑,可无邪那一下平静从容的目光与那轻松异常的语气,却有着不容置疑的说服力,鬼使神差地,秦沧竟对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的妥协了,就像信任他三哥那般,毫无条件地相信了她,信她真的无事,也信她这么做,有她的道理,自己若是轻举妄动,或许会坏了她的事。
等秦沧回过神来,无邪已经被秦容的人带走了,秦沧的神情仍然有些恍惚,又回头看了看那天牢的方向,犹豫着,是不是该将此事禀报三哥?
秦沧也的确就这么向秦燕归回禀去了,但秦燕归的反应却比秦沧想象中还要平静许多,闭着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些什么,只淡淡地回应了一句:“老四,那孩子……不一样了……”
是个孩子,总是会长大的,身子会长高,身体会有变化,眉眼模样也会逐渐长开来,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即便无邪的模样变化再大,在他眼里,始终没什么两样,他不是个会将一个孩子身体模样的成长变化放在心里的人,所以无邪才时常不满,仿佛她在他眼里,从来都是一个孩子。
但无邪如今却是变了,变得有些让他都措手不及,就像突然失去控制的棋局,变得不再受自己掌控,就连他,都好似对她越来越没有办法了,只余下无奈。她好像也越来越不怕他了,也或许,是他不该对她动了恻隐之心,抑或是……不该对她产生任何意外的失控,不该令她有机会,靠他太近……
这样的变化,连他亦不知,是好是坏……
可这一切,又有何好意外的呢,不是迟早都会发生的吗,秦无邪,迟早会长大,会改变,会变得……像他一样,冷静,卓越,冷酷,无情,城府深讳,智计灼灼,但却需承受着永世的寂寞与倦意,成为第二个秦燕归。
秦燕归唇角微扬,半是嘲,半是讽,仍旧什么也不肯多说,只余下秦沧一人干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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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93 面若桃李
月上中空,星子寥落,又蒙着一层惨惨淡淡的浓雾,使月华的光晕也变得黯淡无光起来,灰蒙蒙地,显得这夜色冷得有些萧索起来,可这夜色再冷,也冷不过秦容的那张阴沉沉的脸。
这本是一张连女人都要羡艳的脸,美艳不可方物,阴柔姿容,雌雄莫辨,惟有那面颊双侧早已经淡下的伤疤使他难得地祛了几分阴柔,多了几分男子的刚气,但那厚厚的胭脂,却又妄想试图将那微微凸起的旧疤掩盖过去,使得秦容此刻的面向好不精彩,像一出戏一般。
但这位五皇子秦容可是以狠辣乖张出名的,蛇蝎美人也不及他阴戾毒辣的脾性,此刻秦容的脸色这么难看,令他的几名心腹都不禁揣揣不安起来,可秦容的性子他们是知道的,更是无人敢去招惹他,更何况今日容五爷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碰了那么大一个钉子,威风扫地,面子难堪,心情自然比任何时候都要更加恶劣了,这种情况下,谁若不要命撞到了枪口上,那只能算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相比秦容阴戾黑沉的面色,分明是被他挟持着带走的秦无邪则显得从容悠然了许多,任左右有人为了随时提防她发难而无礼地铐住了双手,被押住了双肩,像犯人一般带着她走在秦容身后,但无邪的神情却仿佛丝毫不曾在意一般,懒懒地且顺从地任人折腾着,饶是如此,却也惟有她一人仍能在这时候面上含了懒洋洋的笑意,仿佛散步一般,走得不急不缓,她黑亮如星辰的眸子斜睨了秦容一眼,嘴角终于挂上了若有似无的揶揄笑容,“秦容,怎的我被你的人押着走,你的脸色却比我还难堪?不知道的人,还道是你才是被挟持的那个呢。莫怕,我既说了会跟你走,就不会出尔反尔。”
莫怕……
无邪这话响起,原本压在她肩上的两只手,皆同时抖了抖,正是那两个押着无邪跟在秦容身后的侍从,听了无邪的话,像是心虚一般,竟会有这样大的反应,就如同心中的秘密一下子被人以这样懒洋洋的玩味口吻说出来了一般,他们默默地看了秦容一眼,见秦容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这才暗自松了口气。
无邪那轻松的语态令秦容黑下脸来,但稀奇的是,以他这眼底不容一粒沙子的脾性,竟然硬生生忍住了,没有发作出来,只咬牙切齿地“多谢挂心!”
他不怕她出尔反尔,就怕自己忍不住先宰了这小王八羔子!
无邪笑了笑,眼底眉梢闪过一派了然,瞥了眼这一路去的方向,似笑非笑,嘴里却挺认真地说着:“怎的,你要带我去哪?说实话,你不怕,我挺怕的,你不打算跟我交待个底,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我知你憎恨我憎恨得要死,不会是想寻个地方在我脸上也补上两箭吧?”
那两名侍卫直想挖出自己的眼睛封上自己的耳朵了,这位小祖宗……怎么总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容五爷最忌恨的,就是别人说他脸上的伤疤的事了!
秦容这模样,明显是想要发作,可是又因为什么而生生压抑了下来,胸中有团火气,却只能憋着,憋得实在难受了,便使得那一整张他平素最是重视的容貌也跟着扭曲了起来,肌肉紧绷,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了一声:“我倒是想就这么将你千刀万剐,不过眼下我却变了主意,你那花招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少在我面前装蒜!”
的确,这路是往东宫去的,看样子,秦容这是要将她带去秦川那?
秦容看无邪的目光是充满蔑视的,脸上阴晴不定,看得出对秦川是真的存了怨愤,可又因为他平素就敬重秦川,即便是愤恨,也不敢表现得太明显,只把所有的不满都归咎到了无邪身上:“真不知道大哥怎么会为了救你干出这等蠢事,如今还被父皇罚了!为了把你从地底下挖出来,大哥让人将这个陵墓挖了个底朝天,劝他的人都被大哥一怒之下给杀了,就连我劝大哥,大哥也没给我面子,还为了这事惹来了一堆麻烦,哼,我倒是要看看,大哥知道你不仅没死,还好得很,那会是怎样一副表情!你这人,分明是拿所有人都当猴子耍,他却还因为你,不管不顾,不顾劝阻要把你从地底下挖出来,简直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