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宫中的时候,各位大臣也都已经到了。大多数人都是赞成君倾宇继位的,只有皇后一派的少数大臣在质疑圣旨的真假。
“贤齐乃是嫡长子,且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虽然曾经犯过错,可是最近已经改进了不少,皇上没有理由不把皇位传给他!”柳芯惠端坐在高位上,穿着素白的丧服,可是脸上却依旧妆容精致,带着一股高贵端庄。
柳芯惠素来贤名在外,又是皇后之尊,她如今在质疑圣旨的真假,倒使得大臣们有些不知所措,加上君倾宇又是整整一个晚上未曾出现,不由有些人心动摇。而六部之中本就有两部是属于君贤齐一派,自然是鼎力支持,而其他四部都收到了君倾宇的命令,不得轻举妄动,因此也都不敢说话。
“皇后娘娘这是在质疑圣旨么?”正在众人无言以对的时候,君倾宇穿着火红的衣袂,立在了大殿的尽头,挑眉望着柳芯惠,声音傲慢而没有一丝尊重。
柳芯惠看到君倾宇的时候,狭长的丹凤眼里面闪过一丝怨毒和恨意,却被她很好的掩饰,她依旧摆着端庄贤淑的样子,望着君倾宇,寒声说道,“倾宇,有你这么对本宫说话的么?皇上驾崩,你身为皇子,竟然不穿丧服而穿着大红色的衣服,你说皇上怎么可能传位给你这种不懂礼数的皇子?!”
众人听到柳芯惠的话,纷纷蹙起了眉头,就连君倾宇一党的人也蹙着眉头,心中想到,七皇子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被皇后娘娘抓到这样的把柄?
君倾宇听到柳芯惠的话,却是面不改色,他一步步从殿外向着殿内走来,每走一步,地上都似乎绽开了一朵红色的莲花,他的唇角勾着邪魅妖异的笑容,如同开在彼岸的曼珠沙华一般致命。
“本殿虽未穿丧衣却有一颗为父王哀痛的心,这总比皇后娘娘穿着丧衣却在父王尸骨未寒的时候替自己的儿子争夺皇位要好吧?”君倾宇在柳芯惠的面前站住了脚步,狭长的眸子冷冷的望着柳芯惠。
柳芯惠望着君倾宇的眸子,心中陡然一惊。君倾宇的眸子一片乌黑,黑到连她也看不透半分情绪,她只感觉到被君倾宇这样看着,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无所遁形一般,那火红的衣袂在风中飞扬的弧度,让她感到莫名的熟悉。
“本宫只是为了锦国的江山社稷着想,断断不能让你这样的纨绔子弟继承皇位!”柳芯惠的脸色闪过一丝惨白,却故作镇定的望着君倾宇,义正言辞的说道。
君倾宇看到柳芯惠望着他的时候眼中闪过的一丝厌恶和惊慌,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这么多年来,柳芯惠每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都会露出类似的表情,原因无他,只因为他这双眸子,像透了他的母妃,柳芯惠午夜梦回,怕也是害怕的吧。
“纨绔子弟?”君倾宇挑了挑眉毛,悠悠的重复了柳芯惠的话,话语中似乎还带着几分玩味,乌黑的眸子直直的望着柳芯惠,带着一股压迫力,说道,“我看这四个字,似乎用在大哥的身上更为合适吧。”
“你放肆!你怎么可以如此污蔑自己的兄长?”柳芯惠听到君倾宇如此贬低君贤齐,不由恼怒的说道,一时之间,竟连仪态也忘记保持了。
君倾宇看到柳芯惠的样子,唇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悠悠说道,“污蔑么?母后大可以让大哥出来和我比比,文韬武略任他挑,看看你口中的贤德君王的人选和我这个纨绔子弟,到底谁更胜一筹?”
柳芯惠听到君倾宇的话,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还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君倾宇却是又上前一步,死死盯着柳芯惠的眸子,以只有他们两个人可以听到的声音对柳芯惠说道,“柳芯惠,当年你是如何害死我母妃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
听到君倾宇的话,柳芯惠的瞳孔陡然放大,惊慌失措的望着君倾宇,连自己想要反驳君倾宇的话都忘得一干二净了。面前立着的君倾宇,仿佛变成了当年那个倾国倾城艳惊四座的女子。
她终于明白为何这么多年来,她看到君倾宇的时候都会不可遏制的浮现出厌烦和惊慌的情绪。
不仅仅是因为君倾宇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像透了当年的月琉璃,还因为这身火红的衣袂,像透了当年月琉璃死的时候的样子。
她记得当年月琉璃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她穿着一袭绣着银色丝线的水粉色衣裳,却因为血蛊发作,鲜血将她水粉色的衣裳染得通红,如同这火红的衣袂一般,在空中扬起凄绝的弧度。
“怎么,皇后娘娘无言以对了么?”君倾宇又稍稍推开了一步,望着柳芯惠,一字字的说道,每一字都清晰无比,众人都莫名其妙的望着柳芯惠,不知道为何方才还嚣张无比的柳芯惠,现在却不敢回答君倾宇的话。
柳芯惠望着君倾宇,一时之间,巨大的心慌淹没了她的思绪。当年对月琉璃下了血蛊,她一直都十分害怕有一天会被发现,因此暗中找人暗杀君倾宇,可是君倾宇却是一次次的死里逃生,她一直以为是君羽宸的庇护。
等到君倾宇长大之后,一副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的模样,她也就没有再派人暗杀君倾宇,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是君倾宇的伪装。他不仅仅在韬光养晦,更是将对她的仇恨一直隐忍了这么多年。
“不管皇后娘娘对于这继位之事有何意见,本殿觉得还是以父王的丧事为先吧。”君倾宇见柳芯惠不说话,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而冷冽的笑容,对着众位朝臣说道。
朝臣们听到君倾宇的话,也都纷纷附和。
将局势暂时稳定下来,君倾宇便独自去看了君羽宸的尸体,看完之后,便坐到了后面喝酒,一杯接着一杯,似乎是要麻痹自己的神经一般。
洛倾凰并没有去阻止君倾宇,只是坐在他的身边陪着他。她知道他不过是想要发泄一下心中的悲痛而已,不能哭泣,只能够这样发泄。
“如今局势尚且混乱不堪。你竟在这里喝酒?”清雅淡漠的嗓音在君倾宇和洛倾凰的耳畔响起。
洛倾凰抬眸看见了柳司澈,柳司澈依旧穿着一袭紫色的衣裳,显得高贵无华,带着清雅无双的气质,只是洛倾凰分明觉得,这清雅里面多了几丝寒意,原来的他虽然有着摘仙般不染尘埃的清雅,可是却还是很温和的,现在的他,却像是没有感情的人一般,透着丝丝冷漠。
君倾宇听到柳司澈的话,放下了手里面的酒杯,抬眸望着柳司澈,墨黑的眸子里面神色万分复杂,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是最终却还是只能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洛倾凰并不知道君倾宇和柳司澈之间发生的事情,她看到君倾宇这个神情,只以为君倾宇是为了君羽宸的事情难过,于是便挡在君倾宇面前,对柳司澈说道,“司澈,宇他一时之间还无法接受皇帝舅舅的死,你也别太逼着他了。”
听到洛倾凰的话,柳司澈的瞳孔微微一缩,冰冷漠然的气息里面又多了几分哀伤,他抬眸望着洛倾凰,缓缓的望着,墨黑的瞳孔里面带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作了一缕苦涩无奈的笑容,“失去亲人的,不止是他。现在这个时候,不是悲伤的时候。”
洛倾凰听到柳司澈的话,眸中闪过了一丝歉意,她一心只想着君倾宇,竟然忘记了,柳司澈也才失去了自己的亲姐姐,柳司澈和柳锦绣的感情,绝不会逼君倾宇和君羽宸的差,柳司澈的心里,想必也十分不好受吧?
只是对君倾宇来说,他不仅仅是失去了父亲的悲痛,还有这么多年来未曾好好对待自己的父亲的愧疚和遗憾啊,这或许远比悲痛更加压抑人的心,那种巨大的愧疚和遗憾,只怕更会让人无法接受吧。
“我知道。”洛倾凰接过柳司澈的话题,应道,接着她又看了君倾宇一眼,眼中带着满满的疼惜,说道,“可是司澈,你不明白宇心里面的苦。他不仅仅失去了皇帝舅舅,也带着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和愧疚,那种感觉,或许比失去至亲更痛。你应该给他一点时间。”
听到洛倾凰的话,君倾宇突然放下了手里面的杯子,一把拉过洛倾凰,墨黑的眸子里面盛着极其复杂的情绪,对洛倾凰说道,“凰儿,别说了。司澈说的没错,现在这个时候,我的确不该如此。”
洛倾凰听君倾宇如此说,也未曾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握住了君倾宇的手,而柳司澈的神情却是更加的痛苦,即便他极力的用冷漠来掩饰,却还是无法掩盖他眸中的痛苦和凄绝。
他的唇角一点一点的绽开笑容,如同那开在绝望之巅的花朵一般,凄绝而萧索,他的声音也带着丝丝的苦涩,一字一字,漫长无比,带着长长的哀愁的尾音,“是啊。我不明白。”
洛倾凰有些疑惑的望着柳司澈,不明白柳司澈为何有这样奇怪的反应,可是不等她提问,柳司澈已经背过身离开,他走的极快,背影在阳光下有些萧索孤独,仿佛所有的阳光都不能够照在他的身上一般。
君倾宇望着柳司澈的背影,眸中闪过了浓浓的痛苦和愧疚,却还是抿着唇,一言未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