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万妈妈赶忙上前服侍,徐老夫人仿佛被抽了魂似的,脑袋一下子耷拉下来。
“青出于蓝胜于蓝,我姚家这是做了哪门子的孽,祸害完自家又去祸害别个家。”徐老夫人声音有些颤抖,不知不觉间泪便流了出来。
回想起那时,自己还是豆蔻之年,带了那么多家丁,还是遭了劫。
悍匪管你是娇滴滴的大小姐还是什么,二话不说便劫了道。虽说并未被侮辱,但这说出去不好听,徐老夫人同家丁们左躲右闪地好不容易回到姚府,姚家也处理了一干下人,却还是堵不住悠悠众口。
万妈妈跪下来轻抚徐老夫人的后背,安慰道:“老夫人,您莫哭,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任她说去,总得有真凭实据。咱就抵死不认,只当没这回事儿,任谁也说不过天去。”
“你没看出来吗?她这是豁出去了,虽说年头久了没了可循之机,但少不得有什么,唉,总之这事儿不能声张,不然我徐家就成了满朝的笑柄了。”徐老夫人一脑子浆糊,只觉得心里忐忑得很,又觉浑身无力。
“那老夫人您就这么着看她嚣张了?”万妈妈不甘地问。
“自是不能,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如此,她还有个女儿在家。”徐老夫人眼睛眯起来,看着一地的碎瓷片,咬着牙说道:“慢慢来,老爷身边不能留这种女人。”
徐老夫人到底年纪大了,魄力也不如从前了。方才两人的较量,完全是在赌,赌谁下得了血本,赌谁豁得出去。
姚氏嘴里说得阴狠,心里却也不想撕破脸皮,若真是将此事宣扬出去,徐家众人固然都得不了好,但头一个遭殃的还是自己的亲女。
姚氏怎会做那玉石俱焚的事情,只不过是用此来换得暂时的高地罢了。果然,徐老夫人怕了,退了,退一步,姚氏就可以往前一步,就不至于掉下海。
有时,玩的不是计谋,而是魄力。虽然暂时没了危险,但姚氏这算是与徐老夫人完全撕破了脸,今后也只有靠着那件事在徐家立足了。
姚氏带着千兰回到千翠堂,进了屋子便觉浑身无力,仿佛被人抽筋剥骨一般瘫在榻上。
碎瓷片深深嵌入了姚氏膝盖处的皮肉里,混在肉里带上了血渍,千兰轻轻将碎片一块块夹出来,又将药水取来为姚氏处理膝盖上的伤。不时抬眼看去,只见当家主母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似的,只愣愣地看着前方发呆,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姚氏只觉胸闷,近来感觉事事不顺,早些年算计布置的事情皆能按着自己的意图实现,但近些日子却是诸多不顺,仿佛老天都在同自己过不去一般。
本是撮合绮梦与古昭文,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弄得不得不将绮瑰配给古昭文。
自己当然不能坐以待毙,既然如此那便除去古昭文,谁想不仅陷害其本人不成,就连陷害古家下人也不成。牵扯不到古家,便搞不倒古昭文,搞不倒古昭文,绮瑰便得嫁过去。
这是万万不可的,自己已看好了顾廷清这个乘龙快婿,决不能叫古昭文那种破落户做了自己的女婿。
不争,便什么都没有。这就是亲娘春姨娘教会自己的,姚氏从小便深信不疑。
嫡女可以不争,就好比绮梦的亲娘,不去争也会有丰厚的嫁妆,令人艳羡的亲事,自己不争就只能过的凄凄惨惨。都是女人,都是小姐,凭什么要有如此的不公,姚氏紧紧攥着手里的帕子,将嘴唇咬得惨白。
“近日来,千梅那死丫头可有什么异常?”姚氏不明白,控制得好好的千梅为何突然反水。她很清楚这个丫头的性子,是个没心眼好摆布的,不然也不会用了这么些年。
“倒没什么,整日的不是吃就是睡,再不就是叫人搬着塌,看着哪里舒坦就到哪里乘凉,比夫人还会享受。”千兰不喜千梅那般做派,平时也没少受她的闲气,因此说到这人便没什么好话。
“那可有见过何人?”姚氏只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没事便去老爷房里闹,连大小姐都看不惯她,那日特意跑来教训了她一顿。”千兰指的是绮梦趁着姚氏不在千翠堂那次。
“大小姐来了,可有说什么?”是的,就是绮梦。古昭文同绮瑰闹出事那次,绮梦在;古昭文在庄子里险些被陷害那次,绮梦在;古家庄子的下人险些被陷害那次,绮梦在。
如今,绮梦见了千梅,千梅几天后便性情大变。
姚氏紧张地等着千兰的回答,直觉告诉她,这个昔日里不谙世事的女儿,如今变了。不仅仅是自身变了,好像身边也有了什么人似的,不然就凭一人之力,不会如此。
想起在风清寺,绮梦房间里的那双鞋,那双男人的鞋,姚氏隐隐觉得有些明了。
当时看到那鞋,姚氏并未声张,因不知那人是何身份,如若是个家世清贵的,自己这一声张便不得不成就好事,岂不是便宜了那个嫡女的女儿。姚氏的目的就是不想叫原配的孩子嫁得好,定不会做这等傻事。
而且姚氏隐隐觉得,那男人似乎故意将脚露出来让自己看到,姚氏起了疑心更不会贸然行事,只想着日后细细观察,看看与绮梦交好的男人到底是哪个。如若是身家好的,那便极力阻止,如若是个穷小子,那便成就了她。没想到后来的事情越来越多,竟无暇再去管此事,今日想起来,姚氏隐隐觉得那男人定是大有来头。
还是要派了人看着,看看绮梦到底与哪个男人交好,姚氏打定主意。
想好了怎样害人,姚氏又开始想自己亲女的事。古昭文虽然脱险,但毕竟惹了事,婚事倒可以缓一缓,徐老爷也未再追究。即便再次追究也是不怕的,姚氏打算将徐老夫人那张牌好好利用起来,逼徐老夫人亲口搅黄这桩婚事,另觅他婿。
忽然感觉到一阵痛,姚氏低头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双膝已被千兰上了药,此时正撩下裤脚来。
“找个机会偷偷出府,到后面把赵妈妈的儿子赵六子叫过来。
第四十章 暗自守护
虽说屏退了闲杂人,但纸是包不住火的,百珍儿通过旺子那里听到个大概,绮梦也就猜到了大概。
不过既然徐老夫人既然与姚氏撕破了脸,这就好办,绮梦想到几天后的端午节,虽然可以出府,但还是等不及,于是这天夜里便趁着夜色又溜了出去。未及通知厉言,所以府外并无厉言等候,绮梦便一路往那厉府而去。
绮梦刚走了几步,便感觉到身后有人,待回头看去时,只见乳白色的衣袂一闪而过,接着又不见任何踪影。
绮梦信鬼神,但已经不怕了,怕的就是活人,不怀好意的活人。紧走几步,避过打更的人,一路小跑往东大街而去。
街上空无一人,早已到了宵禁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清,忽然听到身后一些奇异的响动,绮梦赶忙回头,只看到远处街口有黑影晃动两下便不见了。
绮梦赶忙往前跑,有些后悔没有通知厉言便独自出来,若是遇到坏人可就难办了。虽说手上有些功夫,但终究还是抵不过男人的。
身后脚步声仿佛近了,绮梦头皮发麻,紧跑几步仍旧觉得那人跟得很紧,无奈转到一个胡同里便藏起来,捡起墙边的一块砖头屏气凝神拿在手里。
脚步声近了,一个影子出现在自己眼前,越来越近。绮梦举起砖头,正要落下时看到一张素玉般的脸,一身黑衣的谢尊。
谢尊也惊了一下,看到绮梦手里的砖头尴尬地愣住。
“是你?可有见着后面有人?有人跟踪我。”绮梦一把将谢尊拉到胡同里,心便放下了一半。“你看到了吗?怎么办?”
“莫怕,无人了。”谢尊略微侧了脸,绮梦注意到他另一侧脸上有些红肿。
“你这脸是怎么了?怎么回事?”绮梦放下砖头看向他的脸。
“无事,方才不小心,撞到了。”谢尊羞涩地别过脸。
见谢尊不想说,绮梦便也不再多问,只是仍旧躲在里面不敢出去。“你说,无人了?那方才真的有人是吧?一个穿着白色衣衫的人。”绮梦问道。
谢尊动了动嘴,想了想说道:“以后莫独自出府了。”
“我,我有急事,对了,你为何在外面?这都宵禁了。”绮梦问道。
“我,我,我要去看义父。”谢尊忽地慌了起来,幸好有夜色的掩饰,绮梦才看不到那微红的脸。
“你义父是哪位?”绮梦只知道谢尊是个孤儿,好在顾知县对其十分赏识。
“是看义庄的。”谢尊小心地看向绮梦,忐忑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是麻老王!”绮梦说完便捂住嘴,心道自己有些造次了,忙歉意地笑笑,为掩饰自己的失态,又问道:“你是孤儿?他是你义父,是他把你养大的吗?”
见绮梦没有半点轻视之意,谢尊慢慢放心下来,微微勾起嘴角说:“是,我就是在义庄长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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