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便一步步向林旋儿走过来,林旋儿只觉一阵心惊胆战,头一遭遇到这种事情,除了心慌意乱,竟然全无办法,只一味向后退,不过退了几步,脚下一滑,便整个人悬空往下跌,幸得抓住一根裸露在外的树根,她只往下一瞥,便看到这山谷虽不高,下面却全是利刃一般的碎石,跌下去便是没命了!她承认,眼下这种情况远比那猛鬼林要可怕得多,她面对可不再是鬼,而是真真切切的死亡。
那神婆原只想吓唬吓唬她,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又怕林旋儿死了自己脱不了干系,又怕她活着会跟自己没完,索性一溜烟儿跑了。
林旋儿只觉得自己万念俱灰,她还没有看到那些坏人受到应有的惩罚,难道要就这样死了吗?
双手越来越无力,她快抓不住了!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卷一 昔日又复来 50.感念
也算天不亡她。
那骑马的人将她从下面拉上来了。
林旋儿抬头看着那救命恩人。
只见他一袭黑衣,一匹黑色高头大马,身披斗篷,威风凛凛站在林旋儿面前,颦眉看着她,十多个随从跟在身后,也俱是骑着高头大马,此刻见他下马,也都跟着下来了,七口八舌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林旋儿只说往这里走踏空了,其他的不再提。
那男人低头瞥了一眼,抬手对身后的随从道:“你去搬一块儿石头过来,放在这路边,防人再掉下去。”
那随从应了便去,他这一抬手,林旋儿这才注意到他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好眼熟。
难道自己被同一个人救了两次!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巧合之事?人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三番两次的救命之恩,恐怕就真无以为报了!
林旋儿这才仔细打量着这个救命恩人。
虽不过二十岁左右年纪,看来却老成持重,容貌清朗俊逸,颇有些兰陵王英气勃发的风骨,剑眉星目之间一股难言的聪睿,身量高大魁梧,足高出自己一个头,是品貌卓然之人,这一群人都行色匆匆。
那随从很快便回来了,只见一块儿几百斤的大石头,他举起来并不觉得困难,只如同提着一个小包袱,轻轻放在那缺口的路边,又推了推,看着稳当了,才拍拍手道:“爷,办妥了,咱们走吧!”
那人点点头,翻身上马。
林旋儿现在完全可以肯定了,上次救自己的人正是这个他!当时他嫌弃自己满身的臭泥,只用手捂住了口鼻,自己并未看清他的容貌,只记住了他拇指上的那个玉扳指,这东西是北方游牧民族常用的,是射箭的护具,中原人士很少有人佩戴,方才见了那玉扳指,只有些将信将疑,现在又细细打量了这随从,可见不假,这力大无穷的随从正是那日站在他身后调侃之人,还说他白救了人。
幸亏自己身上全是狗血尘土,弄脏了一张脸,他们看不真,不然还不知要如何调侃呢!
收回自己的思绪,见他扬起马缰要离开,林旋儿忙躬身作揖问道:“敢问先生名讳?今日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求先生名讳,他日图报。”
他放声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这点儿小事何足挂齿!”
说罢便抱拳回礼,扬鞭而去。
林旋儿见他不留名讳,带着这十几骑绝尘而去,也只得作罢,回头想想,见天色已黑,又怕再遇上歹人,只加快了脚步往家里赶,方才余惊未消,如今心中愈发忐忑了些,先前只想着耽搁一两个时辰,怎奈一耽误就是一整日,也不知如今奶娘和紫菱会急成什么样儿!还有,若是后门被人闩住了,自己该如何回去!
这倒是她多想了,后门不仅没关,反倒是完全敞开着,门口还堆着一大堆物件,仔细看了看,都是姑娘家用的东西,出去的时候还没有呢!门口倒是还站着一个小厮,林旋儿只低头往里走,那小厮只顾在里头翻东西,没有注意到林旋儿进去。
她一路往里走,都只低着头,若是被人瞧见这一身又脏又臭地不成样子,即便只是个小厮也要被责骂的,因而也不敢抬头,只怕被人识破,却也奇了,这一路走着,院子里竟无一人,非但如此,便是自己房中,奶娘和紫菱也不在。
想来必定与早晨院中那些媳妇婆子小厮们集结有关,林旋儿只觉心中大惊,莫不是不见了自己,云夫人拿奶娘和紫菱问罪去了?
她此刻心中愈发难受起来,想到自己不仅无法为母亲复仇,反倒害了身边的人!
忙沐浴更衣,找不到人问话,只得忙着向云夫人琉兰苑赶过去。
刚来到琉兰苑门口,便看到了蒋孝家的,她正和云夫人屋里的丫头们说话,看到林旋儿走过来,忙毕恭毕敬地上前问安,又问:“姑娘这会儿过来,有事要找太太么?”
林旋儿口中轻哼了一声,便又欲往里头去,那蒋孝家的忙上前道:“姑娘莫急,再大的事儿也等一等吧!今儿个园子里头出了些个事儿,现在大奶奶正在屋里回太太的话呢!姑娘这会儿不妨先回了,待明儿再来岂不好?姑娘若要什么,改明儿多少说不得,非要这会儿进去!”
听到说出事儿了,林旋儿更加疑心,想了一想,脸色稍有缓和,对蒋孝家的笑了一笑道:“多亏姐姐提点,若然不是,我这不是白惹了我娘生气,说来我也没有什么要回的,只是我今儿个早晨起来便不见奶娘和紫菱,已经一日,到现在却也不见人影儿,不知姐姐可知道她们二人去了哪里?”
蒋孝家的听了,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才又道:“你说我这个记性!真该打!是这样的,姑娘别着急,前些日子丫头们忙不过,便请了春兰嫂子和紫菱到浣衣间帮忙洗些衣裳,今儿个早上大奶奶已经说了前儿个又才买了些个丫头,让姑娘们房中的人都各自回去了,只是我忙着在园里四处看看,就把这事儿给忘了。我现在就让她们叫去!姑娘真心疼屋里人!”
说着便命身边的小丫头去将两人传过来。
林旋儿心中纳闷儿,这人便是知道自己无法入宫服侍皇上,又欺负她没有亲爹亲娘,对她屋里的人挥霍指使而已,事情并未有任何转圜余地,那巧儿也哭哭啼啼入宫去了,怎么忽然之间大奶奶屋里的人会对自己如此客气?
正想着,只见奶娘和紫菱果然跟了小丫头来,紫菱身上的鞋袜都已经湿透了,双手冻得通红,流着鼻涕,用手袖子轻轻地擦着。
林旋儿见他二人果然平安无事,便也不再说什么,与蒋孝家的客气了两句,带着二人便往回走。
路上紫菱忙不迭走到她身后,神秘兮兮地说:“姑娘,今儿大奶奶带着人园子里抓偷儿呢!”
卷一 昔日又复来 51.阴谋
奶娘轻轻搓手笑道:“同在一起洗衣裳,偏你就打听出些鸡毛蒜皮儿的事情来,难怪总也洗不完衣裳!”
紫菱傻笑了一下,才又道:“芳馨跟我在一块儿干活,我是听她说的,说大奶奶名义上是抓贼,实际上是抓奸呢!都知道大奶奶对太太屋里的清羽恨得牙痒痒,这不正好趁着抓偷儿的机会把她给除了!还连累了朵姑娘房里的香云呢!只说她在屋里头藏着男人的东西,后来知道是二爷赏给她爹的,她爹只怕拿了回去,她后娘又当了搓牌赌钱去,便托人让她好生收着,本不是什么大事,却不料朵儿却怪她辱了自己的清誉,硬是要打发出去,今儿个中午已经让她家人领走了。”
只觉她这话越说越糊涂,林旋儿转身看她,轻声道:“在咱们屋里里尚且要谨言慎行,更何况这是在园子里头,你是让我惯坏了,才去了浣衣间没几日,便学得红口白牙说起主子的是非来了,还不快闭上嘴!”
紫菱听了,忙伸两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只低头跟着。
三人一时无话,都回了屋里,紫菱累了一日,又被林旋儿说了两句,不敢再说,到屋里睡下了。
奶娘躺在外头,一声接一声叹,不过一会儿,才又从榻上起来,缓缓走到旋儿身边,林旋儿方才已经那马钱子切片搁在竹篓里,放在后头房顶上,现在亦是满心纠结,如何睡得着,见奶娘走过来,也坐起来,问:“何事劳心?”
奶娘才又叹道:“旋儿,这家里头,你只怕是难待了!老爷在的时候还好些,这些个人还有些忌惮,你娘也还在,终久能帮你搪住些,如今敖大爷当家,家事全是大奶奶说了算,这大奶奶看着时刻笑不离口,人却是比云夫人还心肠歹毒些呢!今儿正午的时候,孙嬷嬷让我去传饭过来吃,我正从园里过,看了个大概。”
林旋儿见她为了别人的事劳心,便笑道:“奶娘今儿个是怎么了?平日里你不是最反对管别人的闲事儿,怎么如今自己倒管上了?还是我将你的话再还给你吧,各人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那也不是咱们管得了的!”
话音刚落,奶娘便笑了,才又道:“你先听我说完,今儿的事情都说原是这府里头丢了东西,好像是大爷的随身汉白玉配丢了,这大奶奶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小丫头子说是亲眼见园里的人拿了,云夫人是最厌恶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事情的,所以听了便大怒,命大奶奶带着人满院子搜,谁知是偏在她屋里的清羽箱子了找到了,这会子又是自己的打了自己的嘴,云夫人那性子,也不问青红皂白便是一顿嘴巴子,抽得清羽那丫头都出不了声了,大奶奶还一边儿苦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