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宋老财淡淡应了一声。这高帽子戴的,还一送就是两顶,这个儿媳妇说话总是留有后着。若是妹妹不原谅那就是她不知书达理,心胸狭窄,外加自己开导不力。罢了,等来年去了再说吧。
一家人开始准备过年,城里的铺子也快到了关门的时间。宋老财想多赚些,又延迟了两天才放闭店。方宁觉得这两个伙计挺辛苦的,就跟宋老财求情要他发点年礼。
宋老财忍痛答应,最后给了两人每人几尺陈布,两包点心、两条咸鱼和一斤肉。两个伙计欢天喜地的收下了,因为往年都没有今年却有了,他们一打听才是东家奶奶求的情,两人对方宁十分感激,逢人便夸方宁大方。宋老财若是知道自己破了财还没落着好,估计又要生闷气。
对于采购年货这类琐事,方宁根本不用操心,有一个爱砍价的公公出手,她就一边歇着吧。她每日带着玉嫂来福打扫灶房,炸丸子,腌肉,蒸馒头,一样样的来。以前在家时她顶多只是打打下手,如今事事都要自己参于。
杜朝南今年养了六头猪,卖了四头,宰了两头,猪肉卖掉大部分,剩下的就送亲戚和自家吃。现在跑腿的活就落到了静宁身上,她对方宁自然十分舍得,亲自操刀割了上好的五花肉和里脊肉再加上猪杂,送了满满一大篮子。宋老财接过东西时,脸上立即乐开了花,嘴里客气道:“亲家可真实在,这么多亲戚呢,意思意思就行了。咋能送那么多。”静宁临走时,宋老财破天荒地主动往空篮子里装了不少回礼。不过,轮到给杜家老宅送肉时,静宁可就没那么大方了,给何氏和老杜头的稍好些,毕竟得堵住别人的嘴。至于大伯二伯一家,都是些割肉的挑剩下的,表面上过得去就行了。孙氏和王氏气呼呼地在村里说风凉话。可惜她们的为人不好,没几个人附和。有的人还反过来说他们不识趣,不要钱的肉有得吃就行了,还挑肥拣瘦的。
就在方宁以为他们今年要过一个平静祥和的新年时,谁知,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陆大嫂气势汹汹地带人来找陆氏算帐了!这件事虽是陆氏挑起的,但也跟宋老财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原来当日在陆氏的撮合下,张金娘的女儿珍珍跟陆大嫂的傻儿子定了亲。陆氏急于摆脱张金娘,再加上又收了陆大嫂的重礼,因此就把她那傻儿尽往好里说。张金娘母女以为那孩子跟小木头差不多,这个他们勉强能接受。反正女儿长得随她前夫,实在拿不出手,想找个有钱的人家是不大可能。谁知到了陆大嫂家,她们才发现上当了!这个傻子是傻得不可药救,长得极为难看不说,浑身脏兮兮的,还带着怪味。嘴角时不时的流着口水,吃饭不知饥饱,随地方便。有时还发狂打人。母女俩是追悔莫及。陆大嫂生怕夜长梦多,一到家就催着珍珍和儿子圆房。张金娘用了不少办法,说要黄道吉日要大办云云,硬把婚期拖到年底。等到成亲时,陆大嫂本以为大功告成,心底就放松了警惕,不料,那母女俩早有准备,趁着陆大嫂等人忙着办宴席时,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席卷一空,逃之夭夭。陆大嫂怒不可遏,带着村民连夜追赶,连找了数天,两人仍是踪迹全无,后来她只好报官,但此事估计是不了了之。
陆大嫂人财两空,本已肉疼之极。再加上街坊邻居的嘲笑和奚落,一向好强好面的她大病了一场。她身子稍一恢复,再想想前因后果,便把怨恨全寄在了陆氏这个媒人身上。
陆大嫂脸色暗黄,身板也不如以前雄壮。但气势有增无减。她挡着门叉着腰,尖着嗓子大骂陆氏。并顺便将陆氏以前的丑事也抖了出来:“陆美玉,你不是个好东西,你就是吃烂芝麻长成的,一肚子坏点子。你骗婆家骗你男人就罢了,连我也敢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吗?你当初就是只破鞋……你为了要嫁进杜家,不择手段,还说自己是黄花闺女,你落的红谁知道鸡血还是鸽子血……我呸——”陆大嫂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何氏气得差点晕倒在地,陆氏脸色煞白,连作戏也顾不上了。整个人像只被惹怒的母狮子,扑上去对陆大嫂又撕又咬。何氏也发挥了超常的战斗力,方氏也看不下去了,连忙招呼几个村妇,将两人拉开拖进屋里,别在外面丢人了。
到了堂屋后,陆大嫂和陆氏继续相互攀咬。何氏的老脸彻底丢尽,极怒之下,往炕上一倒,不省人事。这可把众人吓坏了。孙氏和王氏一起催促着要方氏去请大夫,方氏知道她们是怕花钱,但这具时候她也懒得计较了,忙让杜朝南套上牛车去镇上请大夫。半个时辰后,大夫匆匆赶来,诊断的结果让人很沮丧,何氏是急火攻心,得了中风。这下杜家老宅顿时哗然大乱。孙氏和王氏也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三妯娌集中火力向陆大嫂进攻,杜朝东杜朝西哥俩也加入了战局。陆大嫂看到这种结果,先前的嚣张气焰顿时大减,再不敢放肆胡闹,只一口咬定要陆氏赔偿她的损失。张金娘母女俩卷走的钱财将近有一百多两,什么金银首饰,衣裳银子,凡是能带走的,一点也没留下。陆大嫂家也不算特别有钱,只能算是家境殷实。如今她家从村中的富户一下子降到了贫户,她那傻儿子娶媳妇的事也泡汤了。这让陆大嫂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她找不到和尚就只能找庙,显然陆氏就是那庙。无论怎样,她都要巴着这庙不放。
何氏病重,方宁做为孙女于情于理都得回去看看。她和宋乔一出现在老宅,陆氏那晦暗无光的眼神倏地发出一丝吓人的亮光。陆大嫂找她,她可以找宋老财。当初可是宋老财开的头。如今出了事,他别想拖掉干系。
陆氏披头散发的来到宋家找宋老财哭诉:“亲家,当初这门亲事是你做的媒,你可不能摞了挑子不管。”
宋老财自打陆大嫂来闹时,心理就做好了准备。此时见陆氏来闹,一点也不着慌,心平气和地说道:“他四婶,这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你说谁我做媒,谁人看见了?我当初真是说了一句,‘我家小木头可不傻,想嫁傻子就找那真傻的。’你让大伙评评理,这话是做媒的说的吗?再者说,你说我是媒人,你当初收陆娘子的谢礼时咋没想到我这个媒人呢?”
陆氏被堵得哑口无言,不过,她哪肯放弃这最后一根稻草,只管哭闹不止。
第一百一十七章家庭大战
宋老财这边是推得一干二净,陆氏撒泼大闹、哭天抹泪:“……你不起这个头,我哪能想到哟,现如今他们逼我,我也没法子,我干脆吊死你家门口算了!”
宋老财可不怕她这一招,都吓唬谁呢,他才不信陆氏这么厚脸皮的人会真上吊。他立即吩咐来福:“你给她找根结实的绳让她到外头吊去。”
说罢,宋老财又补充一句:“你以后少来找我,鳏夫门前是非多,别扯出些有的没的,坏了我的名声。小心我丈母娘半夜找你算帐!”
陆氏:“……”她头一次遇到这么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真是进退两难,骑虎两下。宋老财根本不理她,悠悠然赶着毛驴车出门去了。临走时,他把大门一关,留下两条狗在门口看着,不准任何人靠近。陆氏又哭闹了一阵,见在宋老财面前占不到便宜,便想着去找方宁求情,方宁早得知了消息躲在屋里不出来。她才不参于这种破事呢,对于陆大嫂的遭遇她真想放鞭炮庆贺,谁叫这个毒妇当初竟然想把静宁许给那个傻儿子,真是活该!
从这以后,陆大嫂就此带着人在杜家住下不走了。何氏经过诊治后,慢慢有所恢复。不过她的嘴仍有些歪,说话也不太清晰。大夫说她的病不算重,但是以后不能生气动怒,再一犯病轻则瘫痪在床,重则可能没命。何氏又一醒转过来就瞪着陆大嫂啊啊的叫个不停。杜朝栋和老杜头商量后,决定把陆氏赶回娘家,至于陆大嫂,也让她到老陆家要钱去。
陆氏被赶回了娘家,陆大嫂这尊瘟神自然也随之去了。杜朝南又请了县里的老大夫来给何氏看病。这看病的钱全是杜朝南在垫着,其他三房是黑不提白不提。按照规矩,这种时候一般都是各家分担的。静宁可不愿意让父母吃这个哑巴亏,不着痕迹的把此事给捅了出去,做好事得让人知道,省得某些人整天嘴头上说自己如何如何孝顺,结果临到头却没一个拿出点真章来。
老宅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但此事造成的影响还远远没完。陆氏走时把女儿福宁给留了下来。何氏身体不方便,家里就只剩下了老杜头和杜朝栋,这两个一个比一个懒。都是离了女人生活不下去的那种人。老杜头只好让三个儿媳妇轮流来帮忙。孙氏和王氏一个比一个滑,能推则推实在推不掉就胡乱糊弄一番。
方氏为人厚道老实,结果大部分活计都落到了她头上。老杜头时不时的把她叫过去干活、洗衣做饭、伺候何氏。如今的方氏也不再像以前那么包子了。出力出钱时想到自家了,有好处的时候怎么就想不到呢?再想想当初他们一家的苛刻狠毒,她可没那么蠢。再说了,这都到年底,谁个家里不忙?渐渐地方氏也不像开始那么上心了,她离得远,想耍滑比孙氏王氏还方便。老杜头气得不行,一看家里冷锅冷灶,孩子哭闹心里就烦,骂儿媳妇骂何氏。何氏嘴头不利落,想回骂都不行,只能用眼珠子瞪老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