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菱听了,竟然笑了一声:“那也要我能撑到那个时候。”
萧白不确定地保证:“那才三个月,应该……没问题。”
许菱又开始了如从前一般守株待兔的日子。
不同的是,曾经她不愿多与孟昭坤接触,但现下……她开始刻意接近这个人。
萧白说得没错,上元节是她最好的机会,她不能放过。她要争取让孟昭坤把小皇孙带出来,这样,指不准宸王便会一并出现。
这个计划虽然有些不靠谱,但多少也是一线生机。
她帮掌柜老板完成了Q版画,中午的伙食便有了着落。一些好东西她舍不得吃,便带了个食盒,留着那饭食,带回家给许滔补补身子。
孟昭坤见许菱这样,只觉心酸。他已经弄清许菱的家境了。他认识的女孩,哪个不是待在院子里,吟诗作赋弹琴画画。便是那小门小户的,顶多也是绣绣花换些银两。这个丫头却迫于家境,要抛头露面,多委屈!
他想帮助她,想给她钱,却直觉许菱不会接受,于是想了个法子。
他买了些小灯笼,让许菱在灯笼上画Q版画。又买了个插糖葫芦的杆子,把灯笼插在稻草上。
然后叫自己手下,装成路人甲乙丙丁,分批去买那灯笼。
这么做了几天,开始有了真正的顾客。再后来,一天十几个灯笼,已经不需要他找人帮衬了。
许菱多了一条生财之道,真心感激他。只是这人时不时往她这跑,让她很心中很有些不是滋味。
她不介意与孟昭坤相处。却不愿自己与他相处时,带着不可告人的心思。
不料,这么过了一个多月,很突然的,某一天,孟昭坤突然干净彻底地消失了。
许菱心中奇怪,有些失落,却也有些释然。
她想,所幸如此。本该如此。
人一旦处于危机,人性便容易缺失。存着利用人的心思与他人相处,实在不是为人之道。
许菱以为孟昭坤有事。其实并非如此。
孟昭坤的生活很有规律,每天巡查完他的兄弟,就回家练拳脚。可是这一个月,他巡查完便去找许菱,拳脚的练习倒是荒废了。
孟家家人觉察不对,便在一日晚餐时问他原因。他只道“和朋友一起玩去了”。
孟家大哥哈哈大笑:“可是和你喜欢的女子?”
孟家爹爹眼睛一亮:小坤啥时也开窍啦?
却见孟昭坤摇头否认:“不是女子,是……男子。”
孟家爹爹很是失落。
孟昭坤有两个哥哥,大哥武二哥文,担了大部分家族重担。孟昭坤这个么子自小就备受宠溺,结果性格养得……很不适合官场。孟爹爹无法,只得给他弄了个他喜欢的职位,放在眼皮底下,左右还无事。
问题是,他都二十了,还不娶亲。只道女子无趣的很,还不如和他的兵士一起操练来得痛快。
孟爹爹逼他,他急了,居然道:“行啊,你随便去娶个女人给我!我保证,娶进来我就搁在屋子里,手指头都不碰她一下,你永远都别想抱孙子!”
孟爹爹脸都被气青了。
刚刚听见大哥那么说,孟爹爹自然高兴。却不料,这人竟然还在和男人混。
孟大哥却笑道:“爹,你信他?他再怎么和人称兄道弟,什么时候丢过拳脚?你瞧着吧,他定是喜欢上别家姑娘了,只是不好意思告诉我们。”
孟昭坤当时没啥反应。回房睡觉后,却开始琢磨大哥的话。
难道,我……喜欢许菱了?
这么一想,心中就是一跳。脑海中忽然浮现了许菱嗔怒的模样、巧笑的模样、狡黠的模样、安静的模样……
他莫名觉得,脸有些烧了。
——是了,我一向直来直往,为何知道她是女子后,还要假装不知道?甚至……
甚至有时,特意以兄弟相称,偶尔与她勾肩搭背,牵手搂腰?
孟昭坤看着自己的双手,回忆起许菱皮肤的触感,身体居然有些热了。
他很惊讶,很惶恐。他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龌龊。
她是女子,我便该以女子之礼待她。怎能因为她装扮成男人,就偷偷赚她便宜呢?
他心里又是别扭又是懊恼,于是……他不再去见许菱了。
可是安静熬了快一个月,孟昭坤熬不住了。
他心中忽然升起豪气千万丈:男子汉大丈夫,偷偷摸摸躲着,算怎么回事!便该多去见见她,好弄清自己的心思。若不是喜欢,往后就当她是兄弟。若是喜欢了……那便让她也喜欢上自己,然后再请爹爹去求亲!
于是,上元节的下午,他跑去宸王府邸,找着了小侄子萧子衡。
见到萧子衡“老气横秋”“装模作样”在看书,孟昭坤摇头啧啧道:“闷不死你!嘿,叔叔今晚带你去看灯,可好?”
7碰面
上元节。
许菱上午去买了一车灯笼。下午烧饼郎帮她支了个简易小棚子。许菱便在一边画灯笼,画好了挂在棚子上。
她一部分灯笼画了Q版娃娃,一部分画普通娃娃,剩下的留着,打算晚上按照客人要求作画。
今天她带了许滔来帮忙,便是碰不上宸王,多赚些钱也是好的。
许滔在一边念叨:“画好的灯笼10个铜板,现画的灯笼15个铜板,客官请自己投钱在这个木箱里。寿比南山,福如东海,青春常驻……姐,没说错吧?”
许菱黑线,却还是答道:“没错。小滔行了,你都问姐姐七八次了。”
烧饼郎在一边道:“阿菱,你不怕别人少给你一两个铜板?”
许菱浅浅一笑:“不怕。大过节的,家里过得去,哪会做这事。指不准还会多给我几个呢。”
夜幕降临,许菱终于停了笔。四下望望,已经有人来逛夜市了。她站去桌上,点亮了棚子四周的几盏灯笼。随意抬头一望,却呆住了。
街市满满都是商贩。卖小吃的,卖小器物的,杂耍的,弹唱的。商贩摊子边都会摆上几个大灯笼,以供照明,远远望去,一条街市灯火通明,像极了黑夜里蜿蜒而去的一条长龙。
许菱忽然想起了一首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行人渐多,不论是嬉闹的孩童、娇羞的少女,还是憨厚的村夫、风流的公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节日喜庆的笑意。
平安喜乐上元节。
蓦然,许菱鼻子就有些酸了。她来到这个世上,连除夕都是随意过的,根本没时间领略这个世界的风俗人情。她甚至……还没有时间为自己活。
许菱爬下桌,痴痴看着往来行人,心情有些低落。
却有个念头滋生而起,丝丝缕缕如藤蔓一般,瞬间爬满了她的心:
——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他们的一员。自在,随心,安乐。
许菱的愁绪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她有客人了。
许菱摊子的生意很好。她帮许滔买了套新衣服,又把他收拾干净了。小娃娃唇红齿白粉嫩可爱,穿着大红色袄子,站在许菱桌边朝客人作揖,吉祥话说得一溜溜的。
行人们哈哈大笑,都夸许菱有个伶俐的弟弟。许滔听了,更是可劲地蹦跶。
看看她摊子边上的一群人,许菱心中松了口气。今日不比上回,看见人多宸王会绕道。这是夜市,想来凭谁都会关注人多的摊子。她现下是个商贩,不可能太花心思在行人身上,她必须让经过的宸王主动注意到自己。
许菱忙得脚不沾地,忽然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哈哈!小滔,这么乖,帮忙干活呢?”
许菱抬头看去,就见孟昭坤一身墨绿色长衫,正扯着许滔的脸蛋和许滔说话。
他身边有一十三、四岁的少年,着装考究,皮肤白皙,眉目精致,却有种逼人的贵气,乌黑明亮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许菱见着他,脑中便蹦出了一个词:龙驹凤雏。心中一惊:小皇孙也来了!那么……
面上却不动声色,笑意盎然招呼孟昭坤:“孟大哥,怎么是你?”
孟昭坤转头,瞧见灯光映照下许菱的笑脸,就有些不自在了,咳嗽两声:“最近……最近忙,所以就没过来找你。”
许菱毫不介意,只道:“你且等等,我画完这个。”又垂头去作画。
小皇孙萧子衡走到她的桌边,看看她的画,开口道:“我那些陶瓷娃娃,就是你画的?”
许菱抬头朝他一笑:“你是孟大哥的侄子?是我画的,你可还喜欢?”
萧子衡不答话,只是安静凝视许菱。许菱便笑笑,继续画画。
画完画,许菱把灯笼递给客人,许滔抱着箱子跑上来:“恭喜发财,步步高升!15个铜板,谢谢!”
客人哈哈笑着,从钱袋中数了15个铜板扔去箱子里,又多扔了一个铜板,拍拍许滔的脑袋道:“娃娃机灵得很,给你的利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