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回忆起之前背过的医书,表哥晚上从私塾回来才说拉肚子,饭后就昏倒了,刚才看到表哥的样子,不仅仅是昏迷不醒四肢抽搐,外加口唇、鼻尖、颊部、耳廓和牙床等处隐隐发紫,指尖冰凉,这是痢疾急发的症状,痢毒已经散之全身,极为凶险!
她想了想,还是对舅舅说了实话:“很凶险。”
程青彦“啊!”了一声,心头猛地一坠,腿就有些发软了,咬咬牙,又加快了脚上速度:“那还不快些走啊!”
五月暗叹一声,表哥已经昏厥,还出现紫绀的症状,汤药还在其次,首先还是要看爹爹的金针能否将他救醒了,不然恐怕是撑不到她把药煎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五月爸爸还是替人治病时最帅了~
☆、叶小大夫
瑞平镇只有一家医馆,名为万善堂,兼营药铺,此时已经关门。
程青彦心急如焚,对着紧闭的铺子门板就是一通乓乓乱拍,一边拍一边大声喊着:“快开门!我要买药!陈大夫快开门!”
五月站在一边,凝神听着,听见里面有些动静,不久一个女子声音从里面传来:“陈大夫已经歇息了,明天早些来吧。”
程青彦如何等得了明天,他急道:“明天就来不及了!求求你快些开门,我只需一味药,急等着用呢!”
里面沉默了一会儿,那女子道:“你等等,我去喊陈大夫。前门关了,你们到后面去等。”
程青彦闻言,带着五月往后面绕过去,在后门外等了一会儿。门一开,程青彦见开门之人肩头披着一件长衫,正是万善堂的坐堂大夫兼药铺掌柜陈茂时,便焦急万分地说道:“陈大夫,我要买一味白……”
他一时想不起药名,赶紧回头看看五月,五月便接了上去:“白头翁四两二钱。”
陈大夫瞧瞧程青彦,又瞧瞧五月,眉头一皱:“是什么病啊?”
“陈大夫,你快些给药吧!”程青彦那个急啊,你管是什么病啊?我找你买药你卖给我就是了!他掏出一把钱递了过去,“这些可够?”
陈大夫接过钱,却不去取药,慢条斯理地捋捋胡子:“用药对症,你可不要胡乱用偏方,要是出了问题,却说我卖给你的药不好。”
程青彦恨不得冲进药铺去自己找药:“我妹夫就是医生,这是他开的方子,陈大夫你就快些给我药吧,福哥儿都快撑不住了!”
陈大夫这才点点头:“你们在这里等一下。”回身入内,应是称药去了。
等买完了药,回到家中,程青彦急着去看程纳福如何情况,五月则直接去了厨房煎药。待药煎好时,程纳福已经在叶昊天的急救下,恢复了几分神智,只是极为虚弱,低声喊着腹痛要去净房。
丁小花接过五月手中的药碗,小心吹凉了喂程纳福喝下,再叫程青彦扶着他去净房。
叶昊天洗净了双手,让五月也去洗手,他自己在房内小炉子上煮了沸水,将用过的金针在沸水中煮了片刻,同时对丁小花嘱咐了护理和饮食方面的要点。
丁小花一改往日跋扈,低眉顺眼地听得特别仔细,一口一个“妹夫多亏了你”,“妹夫多谢你”,让叶昊天听了倒有点不习惯了。
丁小花临走还把程纳福躺过的床褥也卷了走:“妹夫,你不是说他碰过的东西都要洗干净么?我这就给你们拿床新的被褥枕头来!”要多客气就有多客气。
五月不无恶意地想,若是程纳福早一些生这场大病就好了。
程纳福这一病,发的急,好得也快,将养了大半个月后,基本恢复了健康。丁小花为人刻薄,对这独生子却是极为爱护。她后来才得知,程纳福读书的私塾里有好几个学生也发了痢疾,其中有两个还病重不治,为此她对叶昊天一家的态度又好了许多。
叶昊天再提出开设医馆之事,程青彦便同意了,当然,其实是丁小花同意了。程青彦的铺子外面,又挂上一块小牌匾——仁济医馆。
?
两年后,仁济医馆已经在附近乡里小有名气了,收入稳定增长。五月在医馆内帮忙,顺便跟着叶昊天学医。有了病人,再看着爹爹实际诊断开方,五月就可以与医书所述一一对应。她又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两年里便将叶昊天一手医术学得了六、七成。
丁小花虽然因为程纳福的事收敛许多,答应了在铺子后面开医馆,但随着时间变迁,她见叶昊天医馆生意渐渐变好,心里又开始后悔,话里话外地暗示叶昊天占地方,要给些租金。
这本也没什么,给租金也是应当的。只是随着医馆名气越来越响,丁小花见医馆所入似乎比程青彦的布铺还多,便常常念叨自家生意被来看病的病人影响,家用不够。
瑞平毕竟是个小镇,不像县城里面商铺多,竞争也不激烈,寻常商户只要没出什么太大问题,都十年如一日地经营,难得能找到空的商铺可租。叶昊天虽有心搬出,却难以找到合适的地方,只得继续租借大舅子的铺子,所给的租金一加再加,两年后几乎已经与租外面店铺的租金相当了。
直到附近一户人家的小儿子乡试中了举,全家喜气洋洋地要搬去省城。叶昊天去打听了一下,他们愿意将老房子租出,便把房子租下来作为医馆,搬出了程青彦的布铺子,省得自己付了钱,青莲做了事,还要听丁小花罗嗦。
这处房子和程青彦家中间只隔了一户,也是差不多的格局,分前后两进。外面一进再分隔成前后两间,前面可以作为药铺,开门营业,后面则用来接待来就诊的病人,房子后面一进便用作他们一家自住。
到了五月十四岁的时候,仁济医馆名声越来越响,邻镇邻县如果有什么疑难病人,也会来找叶昊天求诊。偶有病人病重,不便移动或外出,叶昊天需要出诊时,就让五月守着药铺。
叶昊天有时把病人交给五月诊断,让她开方,他在一边指导或复检。一段时间下来,叶昊天发现五月心思细密,用药慎重而巧妙,逐渐放心,出诊时便连医馆一并交给她,让她独立坐堂开方。
有一次,五月独自一人在时,来了一个咳嗽不停的病人,大约六十多岁年纪,由街口转角处那饭庄的赵掌柜陪着来,原来这病人是赵掌柜的老父。
五月打过招呼后便引着他们走到药铺后面,让病人坐下,指指桌上的软垫道:“我爹出诊去了,一时不会回来。赵老伯,请把手放上去。”
赵老伯听五月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替他搭脉了,他眼见五月头发在脑袋两侧梳成环状,脸上稚气未脱,根本还未及笄,心道这么一个小姑娘如何能开方,即使跟在叶大夫身边学了几年,也只能学个皮毛罢了,没有叶大夫在旁边把关,如何放心让她替自己看病?便缓缓摇了摇头。
赵掌柜也不放心她,见老父摇头便道:“我们还是等叶大夫回来吧,叶姑娘不必陪着,还是去前面药铺照顾吧。”
五月心知他们不相信自己能开对方子,也怪不得他们,便点点头道:“那就请赵老伯等一会儿了。”
她在前面药铺柜台后面坐下,却一直听见后面赵老伯咳嗽个不停,咳声重浊,痰音明显,随着几下奇异的抽气声后,咳嗽声突然停了下来,随即传来赵掌柜惶恐的呼唤声:“爹!爹!你怎么了?”
五月飞奔入内,见赵老伯本来黄恹恹虚肿的脸此时涨得通红,神情痛苦,手捂胸前,半张着口,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判断赵老伯是浓痰堵了气道,又因咳嗽日久,无力将吸入的粘痰咳出,若不及时疏通气道,半盏茶时间就能要了他的命,立刻对赵掌柜道:“马上扶他躺下,侧身而卧。”
赵掌柜本来是信不过五月医术的,但这会儿听她语气镇定,自己此时却毫无主意,慌乱中便连这个小小姑娘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不敢不从,急忙扶着赵老伯躺到地下,并扶着他让他保持侧卧的姿势。
五月取出针盒,吩咐赵掌柜解松赵老伯的上衣,拉下衣领,在赵老伯背后颈下数寸下针,一边道:“不要吸气,尽量呼气。”一边轻轻捻动金针,数息后拔出。
赵老伯只觉自己胸闷如要炸裂,闻言照做,待五月拔针后,突觉胸口一轻,便一下子咳了出来,咳嗽几下后,粘痰被气流冲出,呼吸终于畅通。
五月取过一边的痰盂,让赵老伯借咳嗽吐出口中痰液,待他脸色缓和些后,让赵掌柜扶他坐起,在他手上肺关穴用力按压。赵老伯只觉胸中非常畅快,居然止住了咳嗽。
随即,五月在他定嗽穴与肺关穴处两穴合并下针,然后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暂时先止了咳嗽,赵老伯你先歇歇,一会儿我爹爹回来就给你开方子。”